《我家的那位陈先生》雨滨

12、了解（2）

　　那个晚上我和老陈几乎都没有睡觉，我躺在他的大腿上，嗅着他身上透出的淡淡的清香，看着如同落日浸染天空时发出的红橙色的灯光，听着他低沉嗓音的倾诉，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他的故事说起来很简单，但简单之余，若设身处地的体验，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乏闷。
　　他从小被当做最高权力者的接替人来生活，周围的人时时奉行着身份阶级规则，他被尊敬，他被恭维，只是大家都忘了他只是一颗才接触阳光与雨露的嫩苗，只是一个才伸出脚丫蹒跚学步的的孩子。
　　翻开他儿时的记忆册，其中出现最为频繁的照片便是在一个除了灰白相间的墙壁纸之外只有宽大办公桌和厚重的椅子的房间，那是他学习的地方，他那幼小的身躯拖动着对他而言如同庞然大物的椅子，在价格精贵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吱”的摩擦声响，那也是这间房屋仅存的声响。之后，小小的他坐上椅子，在办公桌上仅露出脑袋，看着晦涩难懂的书籍，时钟飞速转动，时间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去。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事情，从幼童俨然变成了稳成的家主。在学习之余，还需要接受体格的训练，汗水与泪水交杂着熨烫在那布满淤青的皮肤上，烙印下了强大的生理力量。
　　他的生活虽单调但不孤僻，他并没有被拒绝与人交流，社交场上的他端庄有礼、亲疏有度。
　　现在老陈的完美，让我有一丝心绞。这完美的背后，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让人心疼地训练。
　　“老陈，难怪你身上那么缺乏人味呢。”我笑眯眯地调侃道，试图缓和这略显沉重的气氛。
　　“没事，你身上味道重，夫妻需要互补。”这话顺着我的逻辑来是这个理，但就是觉得透露着一丝奇怪的味道。老陈才没这么好心呢，来夸赞我。
　　我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翻转身子背对着他。
　　他没理会我这个小动作，用床被将我盖得密不透风，又继续讲道。
　　身为一个黑白两道并驾齐驱的企业的继承者，既要做着媒体眼中的正面领导人，也要扮演着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帮派首领。
　　“我很迷茫，这一双手，承担着整个公司员工的生活家计，同时又沾染了不可计数的人的血液。这到底是肮脏，还是不肮脏。或者说是肮脏得不够彻底？”他的声音逐渐变轻，语调上扬，像是在一篇苦闷的自述文章中上加入了几笔酸涩的“自嘲”。这味道够浓，也够让我心疼的。
　　不想再让他一个人补绘着这片灰暗的天空，我将头缩进被窝中，身子旋转180度，双手像被磁石给吸引一般牢牢地贴在了老陈的腰杆上，无缝环合。我的脸像猫一般地蹭着他的睡衣，“不用再说了”，我深深地望着他黑墨色的眼瞳。
　　他立马会了意，扬起一个无声的微笑，平躺下来，让我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规律而又响亮的心跳声，“砰，砰，砰...”
　　“以前不知道这胸腔里跳动的东西为什么要运转...”他的声音就此打住。
　　我微抬头，凝视着他，此时无声胜有声。时钟分针转动的声响此时变得异常明显，我感觉到了自己好像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心跳本不应该如此之快的。
　　“老陈，你个闷骚男。告个白还这么委婉！”为了掩饰那份紧张，我佯怒地说出。
　　“佳人知倾意。”慢慢悠悠地声音传了过来。
　　我将脸躲进他的怀抱，抿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