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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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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罗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凝固、跌落。夜晚寂静得毫无生气。
嫣罗想起这是一座死过的城。白昼的浮华是它对生存执著的渴望和纷乱的追忆。接续上来的夜晚让它回归真实,它在睡梦中重现自己的死亡。
自己是不是也在睡梦中重现自己的死亡?
嫣罗活着,但是她知道自己和这座城一样已经死过了。
她的生命停留在这座城死去的那一天。只要闭上眼睛,所见的一切总是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涂满。
她已经快要想不起他的面孔了。还有他的。那一天却仍旧清晰,不肯自记忆中消退。
他爱她,那么爱。他招来天下巧匠,只为给她做一件嫁衣。
可是当他出现在内城门口,她却没有办法不动摇。
她看见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然后被一道尖锐而冰冷的剑气包围。鲜血在白袍上绽开,蔓延成一朵触目惊心的花。
她感觉得到来自身后的他的愤怒。她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袖中的符券。
而他向她摊开手掌。碧色的项链如同一掬快要洒落的潭水。
项链叫祝福,和他的祈祷是一对。
她几乎可以听见他苦闷的低喊:
嫣罗!
爱人……
然而一个人不能同时得到两份幸福。她看见自己伸出的手,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是背叛,无论对他们哪一个来说。于是她选择扑向内城门外的长刀卫。
她看见刺眼的刀光,然后在眩晕中撞上冷冽的坚硬。
断裂的骨头与金属摩擦,发出沉闷的钝响。温暖粘滑的液体带着熟悉得令人害怕的腥甜笼罩下来。
这就是死亡吗?她想,这就是死亡?
可是为什么独独听不见人的声音?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迟疑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地上,风龙霍露嘉被斜斜劈开的身体正徐徐向她怀中跌落。
她听见一声咆哮般的嘶吼远远地传来,她以为那是自己。
然而不是。
他的长刀和他的法杖在她头顶交错,被挡在另一端的是她带在身边的妖兽。破空和镇魂在它巨大的躯体面前就像两根木棍。
她想笑,但是没有。她只是张大眼睛一动不动。一滴溅洒到她脸上的血在干涸之前滑落下来。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披着她的嫁衣。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