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清梦》画船听雨眠

10、理智与情感的煎熬

　　那天之后流川俊一几乎每天都会来她的学校，很多时间两人都是一起吃完午饭，然后他再送她来学校上课，她带顾琳然去过一次，毕竟以前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大家都认识的，可是去了一次之后那个丫头死活不肯再去了，脸色也怪怪的，这很不像顾琳然的性格，她一般都很爱凑热闹的。
　　但是来得次数多了，学校里也逐渐有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流言。她一走进班级，班级里就会突然安静下来，每次她和流川俊一走在一起的时候，边上的人就偷偷地对他们指指点点……这些都让她很不舒服，她劝过流川俊一很多次，可是他仿佛就是不明白人言可畏，弄得她也没有办法了。
　　终于有一天，她担心了很久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一回到家林竟曦就看见爸爸黑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
　　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样的表情，心中亦猜出大事不妙，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便打算溜回房间。
　　“你给我站住！”林敬斋的火气好像很大，林竟曦心中害怕只好乖乖地退回来站在他面前。“你跟我讲讲你在学校里都跟些什么人在一起！你到底知不知道老师同学们都怎么看你的！”“爸，我交朋友也有错吗？”林竟曦有些不服气地反问道。“你给我闭嘴！交朋友？交朋友都交到日本人那里去了，你交朋友的范围未免也太广了点吧！”林竟曦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没道理啊，她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流川俊一是日本人，学校里的流言也只是说他们举止亲密而已，若是他们知道了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那么爸爸又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编不出话来了是不是？别打量谁是傻子！纸能包得住火吗？这件事幸亏是我先知道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们全家汉奸的罪名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爸爸反正老了，这张老脸可以不要，可是你才18啊，难道你希望以后的人生要顶着女汉奸的罪名过一辈子吗？”“爸，我没有……我不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的感情与政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纵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但是心还是狠狠地痛着。“这句话你别对我说，你对全中国四万万同胞说去，看他们到底相不相信你！曦儿，你的母亲刚生下你就走了，她没有教给你的，爸爸哪一样忘了？现在爸爸再教你一次，日本人都是靠不住的，他们通通都是窃国的强盗！你是一个中国人，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正在侵略我们的国家吗？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正在屠戮我们的同胞吗？这笔血债我们忘不了！他们的铁骑正践踏在我们中国人的土地上，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奇耻大辱！”林敬斋心里很清楚汉奸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并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的女儿一时糊涂断送了终生幸福啊，何况那个混蛋是日军华东方面军的大佐，他的父亲又是上将，怎么看都是暗杀的重要目标，那曦儿跟着他岂不是白送一条命？林敬斋一直秘密给国共两党地下工作者提供资金帮助，他不想自己出的钱最后却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女儿，所以曦儿决不能跟流川俊一在一起。“可是，爸……我是……我是真的爱他……”
　　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林竟曦已经泣不成声，她心里很明白爸爸是为了保护她，可是要她放弃流川俊一她真的做得到吗？

　　林竟曦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半个小时前她打电话约了流川俊一在南京路一家咖啡馆里见面。所有的事情必须做一个了结，纵然她不情愿，也半分由不得她。在林竟曦的心中爱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它一定要由自己亲手经营，亲手摘取的果实才最甜，为了这个她甚至还伤害了从小对她都很好的茗宣哥。他们的婚事是他们的父亲一起定下的，虽然冯家早在数年前就家道中落了，但是爸爸反倒没有借口解除婚约，反而还希望他们尽早完婚，爸爸真的是一个君子，他和冯伯伯的交情也是君子之交。虽然茗宣哥对很好，但她对他却只有兄妹之情。当时她刚从日本回来，深以为流川俊一抛弃了她，虽然伤心，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做父母之命下的牺牲品。茗宣哥是发誓要出人头地的，所以他样样都很优秀，而她那句“死也不嫁”几乎让他颜面扫地，她并不想这样做，可是她有什么办法？爸爸老是不同意退婚，那么她只好乘最后一次机会宣布了……
　　她走得奇慢，几乎用尽了半小时才到，而流川俊一已经在等她了。在她的座位上放着一杯她最爱喝的美式咖啡，连温度都刚好。林竟曦痛苦地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旋即又低下头轻轻地搅动咖啡，她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流川俊一有点耐不住了，他不知道竟曦把叫出来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最近因为刚刚接手上海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的，今天他一接到曦儿的电话马上就丢下手里的一大堆文件跑出来了，就怕他一句为难的话让她不高兴，可是她……
　　他握住了她的手，“曦儿，你怎么不说话呢，有什么事情吗？”林竟曦本来就难过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现在佐藤俊一握着她的手，她的心更乱了。许久，她轻轻地把手抽出，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一滴晶莹的泪倏然滑落，在林竟曦微微握紧的手上开出了一朵洁白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