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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边境烽烟起,扰敌警钟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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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李秀宁还站在窗前。
地图摊在桌上,炭笔停在废弃渡口那个小叉上。她没动,眼睛盯着“黑三线”往北延伸的方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地名——代州。
昨夜查的是盐和兵器,现在想的是路。那条山道能通霍家私仓,也能通长城外。她把两张纸并在一起,一张是渭水走私图,一张是北疆驻防简录。手指顺着地形划过去,从终南山一路向北,越过大河,最后落在雁门关西侧的一处山谷。
这里没有烽燧,也没有驻军。但坡度平缓,马队可以夜行。
她记起父亲案头那份战报。突厥将领萧彻,三年七次南下,每次都不走大道。烧村、抢粮、杀壮丁,专挑官军换防的空档。最近一次是在岚州,离长安八百里,快马两天可到。
桌上的茶早就凉了。她一口没喝。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是侍女。是男人的步子,一瘸一拐。
马三宝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份新抄的布防表,脸色比昨晚更差。
“出事了。”他说,“边关加急军报送到了府里。萧彻带三千骑,昨夜突袭岚州。五座粮仓烧了,三十六个村子被屠,百姓往南逃,路上冻死不少。”
李秀宁没说话。
她走到墙边,取下另一张羊皮卷,铺在桌上。这是她按记忆画的北方地形图,标了几个关键隘口。她用炭笔在岚州外围画了个圈,又连向代州、马邑、定襄,形成一个三角。
“这不是临时起意。”她说,“他是冲着断粮来的。”
马三宝喘了口气:“您是说……早有准备?”
“不止他。”她指向地图上的“黑三线”,“霍九楼运兵器,走的也是这条路。时间对得上。每次突厥犯边前三天,关中盐价就涨。有人在传消息。”
马三宝愣住。
“您的意思是,商贾和外敌……串通?”
“不是猜。”她拿起账本,“你看这里,上个月初八,盐价涨三成。初十,萧彻出现在马邑。再往前推,三月十五盐价异动,十七日,定襄失守。数据不会骗人。”
马三宝低头看那些数字,手开始发抖。
“要是这样,那我们查的就不只是贪官污吏了。”
“是叛国。”她说完,转身走向柜子,拿出一块布巾包着的东西。打开,是一枚铜铃,上面刻着“娘子军”三个字。还没铸完,是她让工匠试做的。
现在还不能用。她没兵,没权,连个正式名分都没有。
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要写一道奏疏。”
马三宝抬头:“您要告发霍家?”
“不行。”她摇头,“我现在拿不出铁证。一旦打草惊蛇,他们只会藏得更深。而且……女子议军政,朝中必有非议。”
“那您写什么?”
“只谈防务。”她坐下,提笔蘸墨,“不提人,不点名,只说该在哪里设哨、怎么联防、粮道该怎么分散储备。”
她一边说,一边写。字迹工整,语气恭敬。开头是“臣女惶恐,冒昧陈情”,中间列了七条建议:一,在无烽燧的高地增设瞭望台;二,编练乡勇民团,每村十人,统一调度;三,粮仓不得集中一处,须分设三地以上;四,驿道之外另辟备用通道;五,边境流民登记造册,防止细作混入;六,战马配鞍改良,提升骑兵机动;七,建立快报系统,遇警即传,不必层层上报。
写完后,她又画了一张简化地图,标出三个最适合建瞭望台的位置。
马三宝看着,忍不住问:“这些……真能有用?”
“有用。”她说,“朝廷可能不理,但只要留下记录,将来出了事,就能追责。而且,万一有人听进去了呢?”
马三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可您知道风险。您已经得罪霍家,现在又要插手边防。万一他们反咬一口,说您妄议军机……”
“我知道。”她把奏疏折好,放进锦匣,“但我昨晚还在想,怎么断他们的财路。现在我想明白了——如果边关守不住,百姓连买盐的钱都没了。没人种地,没人运货,整个关中都会乱。”
马三宝拄着拐,没再劝。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那……这奏疏,我来送?”
“不用。”她摇头,“我自己递。以女儿身份,求见父亲。”
她说完,起身走到兵器架前。那里挂着几件短兵,她选了一把匕首,长不满一尺,刃口锋利。拔出来检查了一下,插进腰带。
马三宝看着她动作,忽然觉得不对劲。
“您……这是要防谁?”
“防不了别人。”她回头看了眼地图,“只能先护住自己。”
窗外天光渐明,府里开始有人走动。厨房冒烟,马厩响铃,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坐回案前,把锦匣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天完全亮,好去正院求见李渊。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轻快的小跑,是侍女。
门被推开一条缝,声音压得很低:“小姐,老爷还没醒。但……柴公子刚来,说有要紧事,正在前厅等您。”
李秀宁皱眉。
柴绍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闲聊。
她站起身,整理衣袍,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和锦匣。
然后迈步出门。
走廊很长,阳光从东边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远。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腰间的匕首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刀柄撞在裙带上,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转过回廊,前厅的门就在眼前。
她伸手去推。
门轴转动的声音刚响起来——
柴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必须马上阻止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