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虢国公 ...
-
华昔替止戈检查完伤口,放松了些,说,“药还是很有效的,伤口没有恶化,若今晚也没有发热,之后慢慢修养就可以了。”
又道,“不可沾水,现在只能先擦擦身体。等伤口完全好了,才能冲澡。”
止戈拢起衣衫,“辛苦你走这一趟了。 ”
华昔:“没事,医者救人,本是本份。”
止戈问,“我记得那本《疾医方要》是你和明成坊一起编撰的?”
华昔点头,“是呀,明成山的人都很好呢。”
止戈又问,“是那位...将军尉迟之子救我的?”
华昔道,“你是说春禾吧,春禾早些日子让我来这里一趟,今天我见他抱着你匆匆道这里,你浑身是血的,我救先替你医治了。”
顿了顿,“这是王畿和晋国的边境吧,早些时候听闻吉王让你带兵参战,想来是在战场上受伤了?”
止戈点头,“不小心挨了一刀,后来应该是力竭晕过去了。”
华昔道,“春禾好像也到晋国了,要我让他来见你吗?”
止戈想了想,点头。
华昔:“那你先整理衣衫吧,我去叫他过来。”
春禾正在厨房准备夕食,明夷在一边帮忙,一边和他闲聊他来晋国这大半年的生活,华昔到厨房,两人融洽地闲聊的样子,和她之前在明成山见到的无甚差别。
华昔轻敲了一下木门,道,“止戈醒了,说是想见一见春禾。”
春禾朝她示意,放下手中的柴,华昔接过他手中的活,“我来就可以了。”
春禾道,“劳烦你了。”行礼后就出去了。
明夷在一边淘米,见华昔很熟练地生火烧水,道,“感觉你真的什么都会呢。”
华昔擦了擦汗,“我自少跟着家中长辈出去行医,医者行医,不拘环境何人,什么情况都会遇到,时间久了,就什么都会一点。”
说完她腼腆一笑,“其实我力气没有父亲兄长大,行医经验也没有他们丰富,有时候也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明夷把米淘好,把带来的奶酪切块,“华昔,行医会很辛苦吗?”
华昔边放柴边扇风,控制着火炉,“我觉得还好,我自少就行医,家里都这样,没有觉得辛苦或者不辛苦。”
明夷把带来的肉醢拿出来,野菜切碎,“女子行医,会有非议吗?”
华昔揭了揭锅盖,发现水还没开,又放了些柴,“没有听到呢,华家的女子也行医,我母亲出身杏林柳家,柳家的女子也行医,只有少数嫁去诸侯贵族之家后的女子才不行医。”
华昔给炉火扇风,“女子也会生病,而且女子生产多凶险,医治也多有不便,女疾医很重要呢。比如之前丽姬,父亲虽医术更高,但不能进内宫,就只能我去了。”
明夷切菜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丽姬,听闻很受吉王宠爱?”
华昔用手背擦擦脸,“是呀,那位夫人很受宠爱。”
明夷切好的菜放好,“那她身体可有大碍?”
华昔再次揭开锅盖,水已经开始沸腾了,“我看她脉象,应是无碍的,但丽姬说她夜难成寐,日常困倦,我也只能开些益气补神的方子了。”
明夷把米、肉、菜下锅,再盖上锅盖,“之后慢慢熬煮即可。”
华昔停了手,“嗯,止戈吃的和我们一样就可以了,只是不好吃太多。”
明夷净手,“到时候额外给她盛去房里就可以了。”
华昔表示同意。
这时春禾也回来了,“我来看着吧,你们去休息一下。”
华昔说她要给止戈备药,留在了厨房,明夷就自己出去了,正打算回房休息一下,就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明夷开门,门外是一个头戴冠腰配铜的中年男子,相貌堂堂,一身儒雅,身后跟着几个人,看样子应是侍者。
中年男子,见着她,先是简单行礼,问,“此可是明成子下榻之处?”
明夷想了想,师父此行的行踪也没说要保密,便点了点头,“是。”
“小女止戈可是也在?”
哦?这是止戈的父亲,那这位就是,虢国公?明夷行礼,“在。”
怕是骗子,明夷问,“侍者可否在外等候?”
中年男子点头,只身跟了她进门,明夷走到东室,敲了敲门,传来止戈的声音,“请进。”
明夷推开门,带了中年男子入内,止戈见到人,似乎也并不太惊讶,“父亲。”
明夷知道不是骗子,就自己出去了,给父女两留下谈话的空间。只是本来想回去休息,脚下拐了个弯,先去找师父。
“师父,虢国公到了。”
师父点点头,“为师想让小将军暂住明成山,明夷你可以愿意?”
明夷不知何解,“师父若要邀请小将军,必有要事,为何问我?”
师父道,“为师此行,原是想让你认识一下小将军。”秋风悠悠地吹过,“为师觉得,若你不知去路,或许可以从旁借鉴。”
明夷和师父说让她想一下,就迎着悠悠秋风走了出去。
虽然说是借鉴,但是她一不会打仗二不会医术,其实很难借鉴?
她家倒是有祖传占卜术,但她好像并不擅长此事,而且,感觉她爹从没说过要让她继承家业,好像是传男不传女的?
毕竟太史伯是官职,吉朝有女公子,但是没有女诸侯和女大夫呢。
女商人...倒是不知道有没有。
明夷不自觉地地又走到了东室,虢国公适逢出来,互相行礼后,虢国公道,“止戈现在伤重,不易挪动,之后还需劳烦诸位。我明日会再次登门答谢。”
明夷道了句“无妨”后,送虢国公离开。
明夷再次敲开了东室的门,止戈用眼神询问她来意。
她道,“止戈,你要来明成山吗?”
止戈问,“去明成山作甚?”
明夷想了想,玩?不妥,“休养?”
止戈定睛看了看,“可。”
明夷点头,一时无话,就离开去告诉师父自己的决定。
第二日,虢国公果然再次上门,并且带上了大包小包上门答谢,师父也亲自迎接并交谈了许久,随后虢国公和止戈说了会话,就带着什么东西离开了。
明夷问师父,“虢国公这是同意止戈和我们一起回去明成山了吗?”
师父点头,“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会宣称止戈已回虢国修养,他今天下午带回去的东西,也是为此做掩饰的。”
明夷问,“须得如此谨慎?”
师父沉默了几息,“山雨欲来,虢国不过自保而已。”
山雨是什么呢?王子间的纷争还是诸侯间的争斗?
只是,明夷知道她不能再问下去了,问了师父大概也不会答。
这大概就是玄学的限制吧。
明夷想,这个世界远比她所在的世界要原始,有时候,又远比她那个时代来得高尚。
但是,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从她上辈子所学的历史来看,光是高尚,是不够。在大部分情况下,卑鄙的人就是要比高尚的人,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好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人的墓志铭。*
于是,礼乐崩坏后,铁蹄又踏碎了文明。
只是,很多时候,最后饱受煎熬的,都是最普通平凡的百姓。
她上辈子是一个牛马,也是平凡普通的大众中的一员,那时候,她觉得关心自己,就是关心百姓。
而现在,她...嗯,她现在算是什么呢?既得利益者,资本家,贵族?
她想了很久,一直到吃完夕食,她摸着肚子在庭院里看着漫天的繁星,都还没有得出答案。
倒是春禾见她在庭院徘徊,来找她,“今天看你有些神思不属,可是有事?”
春禾依然是绸带覆眼,依然带着一盏油灯,其实今晚的月亮很亮堂,不用油灯也能看清楚,不过有油灯自然更好。
明夷看向他,“我在想,我之于平民,又算什么呢?”
春禾:“你是卿大夫之后,算是士,也算是贵族。”
明夷笑,“是吗。”
春禾问,“为何有这样一问?”
明夷道,“师父说过,大禹为万民奔波治水,却废除了推举制,开启了家天下,传位给了其子,后来冬朝的大王愈发荒诞,导致民不聊生...
我亦听说过一句话,道,灭杀凶物之人,最终成为凶物。
我成立明成坊,制成纸书等物,本以为是我为平民请命,但我亦是士族,所以,我有一日,也会成为那样的士族吗?”
其实明夷的话有些语焉不详,不过春禾还是听懂了。
春禾道,“明夷,一直都是明夷。自我初见你之时,到今日,一直都是。”
明夷问,“我以后也会是吗?”
春禾:“是。人间渺渺,不问对错。
明夷你的抉择,你的意欲,你只需要从于己心。
礼法抑或其他,不过是约束人心的工具。
而明夷你,不需要在意这些约束。”
这话听着有种‘你去干坏事吧、万事有我帮你抗’的气派,虽然春禾大概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明夷还是笑了,“嗯。”
月朗星稀,银河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