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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奥迪那家族究竟有没有情种的祖传影响不清楚,但在安格斯看来,栋恩不因妻子与祂管家通奸一事喊打喊杀,还承认妻子的身份;菲奥娜骑士有不得贪恋妻子嫁妆而娶对方的规定;芬恩在第一任妻子萨巴失踪后苦寻几年不续弦……种种现象表明,或许,大概,可能,迪卢木多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一些痴情的要素。
      普通人痴情于一人就罢了,但痴情这个描述放在王室之中,就不太美妙了——爱神安格斯掌管爱情,不代表对政治一无所知,况且祂虽然极力赞颂男女甚至同性之间美好的爱情,却也不觉得人一生就必定只选择一人作为自己不变的挚爱,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劝寡妇再嫁、鳏夫再娶的倡导。
      安格斯对着养子上看下看,作为多年来实际抚养迪卢木多的监护人,这对养父子之间感情甚笃不假,对彼此的行事风格门儿清,时而斗智斗勇上演家庭爱恨情仇也是真的。
      换言之,安格斯确信,迪卢木多刚才那话是认真的。
      安格斯叹气:“就这么喜欢吗?”
      迪卢木多脸已经没那么红了,他坦诚点头:“是爱。”
      他斟酌了一下,说:“愿意为她去死,去做任何使我痛苦的事情,再也不会选择其他女人的爱。”
      “然而,我不知该如何探明她的心意,更不知如何使她垂青于我。安格斯,请你教我。”
      见安格斯沉吟不答,迪卢木多便有些慌:“安格斯,我实在等不及……我根本不知道芙兰对我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她和我太熟悉了!”
      迪卢木多将此次去往诺奇塔、途中作战、回塔拉遭暗算等事情细细道来,言明自己多次试探普通朋友的边界,黑痣也露出来了,对方喝过的酒杯,他也喝了;几乎以下犯上的越礼之举也做了——可芙兰的表现爽朗到毫无芥蒂,她不因未发生的神话故事中的私奔之举对迪卢木多扭捏作态,她只看重现在陪伴在身边忠诚的骑士与同伴。迪卢木多甚至故意拿姑娘的事情刺激,可芙兰也并不关心。
      男女之间过于熟悉,熟悉到一种程度,要表明心思的时候反而更难办——迪卢木多也担心于此,万一被拒绝了,只怕朋友君臣都做不得!
      说到此处,迪卢木多低垂眉眼:“纵然芙兰曾当面拒绝诺奇阁下的示好,也不让任何男子踏入她的房间,但女王总会需要继承人,需要一个丈夫,我担心……我担心届时,至高王会指婚给她一个丈夫,芙兰自己也说了,这件事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她对自己未来枕边的男人是谁,一点也不关心!”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自己……”
      迪卢木多话里话外都在为芙兰着想,他痛苦于自己居然和神话故事中一样,重蹈覆辙对芙兰产生了爱恋,忧心于芙兰的大业能否实现,害怕自己的爱是否会扰乱她的计划;又难掩自己的情感,渴望以最合道德与规矩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爱情,期待芙兰能接纳他。同时,安格斯敏锐察觉到,迪卢木多呈现出一种贪婪和抠搜并存的微妙状态。
      贪婪,指多年来在塔拉被王储营造的良好氛围和健康人际关系下被宠爱地有些过分,他不但对芙兰的信任依赖尽数笑纳,还渴望爱情得到实现的同时仍能保留骑士、下属和朋友的身份,这是什么?光做丈夫还不够,最好的朋友,最忠诚的骑士和最得力的下属,他全都要!
      抠搜,指在世俗关系和身份认定上不是那么在意,甚至只要爱情实现,得到芙兰的垂青,不要名分,只做一个春风一度的男人也行。
      神奇啊,安格斯想。
      祂问:“你既然爱她,你为何爱她?”
      迪卢木多顿时支支吾吾,一会说芙兰和其他王子公主都不一样,一会说她对我很好,坦诚大方,一会说她美貌冠绝,一会说殿下贤明无比、智勇双绝、知人善用……
      “总之!”迪卢木多总结性发言,“她真的很好啊,这世界上怎会有不爱她的人呢?”
      没救了,安格斯内心毫无怜悯之情,陷入爱情的痴儿就是这样,祂不知见过多少。
      要是这位注定改变爱尔兰的王储也钟情于养子,那自然算不错的结局;但这时爱,不代表以后也一直爱,就算一直爱,不代表未来的女王臣下、子民能一直赞同;最重要的是,菲奥娜骑士团和王室的矛盾如果得不到解决,迟早有一天,迪卢木多会成为夹在妻子和骑士团之间的一块肉饼,被两面滚烫的石板烤成熟肉。
      对君王来说,再爱的伴侣,和君王的大业比起来,都得靠边。届时安格斯难免又要担忧养子的待遇;可若是芙兰成了一个为迪卢木多不顾一切的至情国王,那安格斯就得担心一下爱尔兰民众了——所以说,祂不愿意迪卢木多的痴情和这样一个王储扯上关系,政治嘛,向来如此。即便迪卢木多无心扰乱朝政,可看不过去的人有的是办法让这个政治素养不高的少年骑士陷进去。
      这难题唯一的解法,恰巧是爱情的至高回答:诚挚的爱,永远的爱,经历挫折也无法扰乱的,充满明智的爱。
      若女王和丈夫彼此信任,永远相互支持,做丈夫的恪守本分,管束自己,教导好下一任王储;做国王的为丈夫档下攻讦风雨,用繁荣的治理结果堵住所有人的嘴,并将一切对丈夫不利的政敌掐灭在襁褓之中,永不因外物和外因消磨彼此的感情,那便可善终。
      但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
      安格斯想:被迪卢木多钟情的芙兰,会不会答应他的求爱都很难说啊。
      但面对养子恳求的眼神,安格斯作为庇护年轻人爱情的神明,终究还是心软,祂教导了迪卢木多几句适合同年轻姑娘拉进关系、打探对方喜好的话术,并针对王储芙兰的情况,做了很大修改(例如用爱尔兰气象情况记录和南方行省情报吸引对方兴趣)。自己则收拾行装,叫来忠仆,授意对方可以打开祂的宝库,从中挑选合适的珍藏,让迪卢木多赠予王储作为恰当的礼物。
      安格斯自己,则要去谒见这位注定改变爱尔兰的王储,并为迪卢木多试着求一个恩典。

      “线索又断掉了吗……”芙兰看着侍女丽佳呈递上来的汇报,皱眉思索。
      凯尔布瑞被不知名的存在教唆,尝试给康马克投毒,并和远在塔拉之外,冒充芙兰的人一起试图栽赃嫁祸,但当审讯他们时,对于提供魔法道具和毒药的幕后主使,他们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想来是在进行这个政治任务前,就被迫缔结了强行的保密魔法契约。
      这算什么,爱尔兰特色赤胆忠心咒?芙兰漫不经心,审讯到此为止,在这种时候,她上辈子作为某知名政斗东亚大国子民纵观几千年历史的超版本经验就有用了,不能说出名字也是一种提示,在爱尔兰,和芙兰有利益冲突,且能联络塔拉的各王子,有能力寻找到一个武艺高强的冒充者当演员,还能提供保密魔法、魔法道具的敌人,一圈圈筛选下来,嫌疑名单就很明确了。
      就是人还是有点多,因为芙兰发现,要做到上述事情,可能是好几个敌人联合起来下的手。
      嗯,有点难办啊……王储思索。
      至高王被及时解毒,虽然毒药并不是立刻致命的,但本就身体不好的至高王被这么折磨过一回,精神头更加不秒,在塔拉的风波结束后,病好的至高王立刻召开了一次特别隆重的会议,朝堂全部大臣和各部落、贵族和亲王在塔拉的属官也被要求参会。在朝堂上,康马克总结工作,规划未来。简要来说,储君监国,纵览朝政,他康马克要准备去当太上皇了。
      敲打一番众人后,康马克还简单说了两件事:
      究竟是谁教唆凯尔布瑞下毒,冒充王储试图败坏名声的人幕后是谁,这事会继续查,不抓到真凶不松手。
      虽然我准备去当太上皇了,但之前北部战事突发,菲奥娜骑士团支援不力、不向王庭汇报动向的过错也没完,储君会继续问责这件事的。
      而在会议过后,至高王专门将王储召来病榻前,屏退仆从,询问:
      “芙兰,你即将成为爱尔兰的新主君,日后这片土地将歌颂你的名号,现在,中部平原富饶美丽,塔拉城内井然有序,首都禁卫军军容整肃,北部的弗莫尔部落的巨人也向我们臣服;尽管芬恩仍然在隐忍蛰伏,各方贵族隐隐骚动,但我想,这对你来说都不算难事,你迟早会成为爱尔兰真正的女王。”
      “但孩子,我在这里以即将退位的君主身份问你——你如何确立你的继承人?”

      众所周知在这个古老的神话年代,除去“国王不可残疾残缺”这条朴素的规定外,选择谁做国王还没有一个成文的规定,一些部落遵循古老的公投,一些部落选择在族长家族之间父死子继,还有体量比较大的贵族或亲王,选择长子继承。大部分情况下,直系血亲是绕不开的。
      至于嫡长子继承制这种中央大一统王朝特供继承法,爱尔兰还没发明出来;不过在康马克前,叔叔侄儿胡扯头花、外公外孙刀刃想向甚至于妹夫舅子打得你死我活……都是常见的,至于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自不必多说。不过芙兰觉得,就算自己掏出嫡长子继承制和改良宗法制,也未必就好使。毕竟人不能因为外国没有玄武门,就觉得外国人不会玄武门继承法。也即是说,继承人能否继承王位,回到根本就是一个问题:你强不强?
      够强的,就算靖难也能打上首都;够菜的,当上了也是被踹下台的份儿;没有被王室亲戚踹下台,也会被起义民众拉下去。芙兰可不管是被砍掉脑袋还是吊死在树上,格兰尼的远房亲戚关她什么事。
      继承人这个问题绕回芙兰身上,康马克这里的意思其实是问:下一任国王,你是自己生呢?还是找别人过继?
      这其中风险如下所示:
      自己生—难产死了怎么办—王位给你生下来的婴儿还是其他王室成员—可能引起内斗—对爱尔兰不妙
      自己生—生下来了—之后没生—这个扶不起来怎么办
      自己生—生了好几个—手心手背都是肉—王位给谁—如何选出最合适的王储
      过继—孩子有亲生父母—如何防止外戚
      芙兰脑子里闪过一系列政治笑话,什么嘉靖非要给自己的父亲上庙号挪到太庙,什么太子之争,什么独子嫡子长子太子四位一体正德帝,什么不想当权臣的外戚不是好外戚……
      芙兰也不是纯纯的大圣人,生育自然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在现代都有那么多女人不敢拿命赌博,更何况医疗条件堪忧的神话时代,自然是为自己寿命和大业计,只好忍痛夺他人之子作王储用。选过继就不用纠结什么丈夫指婚驸马男宠,完美!
      她不假思索:“我有诸多兄弟姐妹,他们的孩子之中,一定有人愿意成为我这个姨母或姑母的养子养女,承袭王位。”
      康马克沉沉点头:“那如何预防这个王储的亲生父母不会起歪心思?”
      芙兰微微一笑:“我会在我三十,四十岁时才从幼儿中挑选孩子,历经数十年培养,锻炼他们,等我行将退位时,确立真正的王储。届时我的兄弟姐妹们,又有多少能比我还年轻?即便他们想要上位,被我精心培育,正值壮年的王储怎能容忍年老的父母夺取他们本该得到的权力?”
      “以我的能力,几乎没人能够在我壮年时杀死我,我和王储年岁差的足够大,也不会出现他们等待太长时间,对我愤愤不平的情况。”
      充分吸取了古往今来所有帝王和太子闹矛盾的经验教训!
      听完芙兰的回答,康马克终于露出放心的眼神,道:“现在,几乎没有谁可以阻拦你了,去实现你的伟业吧,芙兰。”

      忙完了一天政务的芙师傅趁着吃晚饭前最后一点空闲时间,来到训练场做了几组锻炼,骑上马跑了几圈。待回到城堡,正待吃战斗餐时,忽听门外侍女通传有贵客上门。芙兰只能放下叉勺,起身接待。
      来人身材高大,步履稳健,未见面容却气度不凡,对方掀开兜帽——恰是芙兰在几次大型宴会上见到过的爱神安格斯!
      安格斯找上来还有什么事情?芙兰一时间闪过不妙的猜想,开口便问:“爱神上门,难道是迪卢木多出了什么事?”
      安格斯哑然,你王储能开口便问情郎事,我看你二人也绝非清白!
      祂调整表情,轻松道:“王储不用紧张,我的养子好好的,只是这回过来,想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你的餐桌上成放着如此精美的餐食,为何不邀请我也分享呢?”
      安格斯话虽如此,手一挥,芙兰的小餐桌上拉长几倍,在芙兰面前的那份麦饼肉汤和炖煮蔬菜之外,又增添几盘色香味俱全的烤猪、烧鸡、鲜美水果和众多佳酿果汁。祂慷慨道:“让我们边吃边聊吧。”
      芙兰对美食统统笑纳,也就不在意安格斯突然来访,她落座拿起麦饼,端起果汁询问:“早听迪卢木多说您法力高超,治下土地牛羊丰美,简直能够媲美农神,不敢想这小子从小就在您家过这样的好日子。”
      气氛变得轻松融洽,安格斯道:“倒也不是每天都这样,说起来,他和您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芙兰点头:“他几乎无所不言,我们向来如此,对了,他也和您说过我们仙境试炼的事情吧?”
      王储开门见山,安格斯也不必迂回,爱神道:“的确,真实之镜中的一切我都通过迪卢木多的转述知晓;命运变幻莫测,或许您的降临也是一种必然……亦或是我们无法揣测的奇迹。神王既然没有发出警示,我也就不会在意您究竟是格兰尼还是芙兰。”
      芙兰咽下食物:“对于原本的故事轨迹,您怎么看?”
      安格斯反问:“您怎么看?”
      芙兰轻松笑答:“未发生的,永不发生;我是活在当下和未来的人,悲剧之种已被我掐灭,迪卢木多无需担心那个未来,在即将到来的统一王国中为国效力,享受青春和荣耀就是他的工作。”
      “唔,我问过他,对格兰尼这桩姻缘,他也不是很想要,我又何必强迫他呢?”芙兰摊手,“何况我现在就是王储,即便又有什么公主小姐和他私奔,惹出来的祸事我总能庇护他一二。”
      安格斯心下已有了揣摩,“感谢您对他的爱重。”
      “倒也谈不上,”芙兰说,“毕竟一开始,我只是希望神话中记述的灾难不会发生在这里,死亡与痛苦,常伴人类,但人祸总比自然灾难更加摧毁人类自身。可谁又能想到一次私奔居然能演变为毁灭爱尔兰的导火索?安格斯,后世对此有多种解读,我也不过学其皮毛,试图从当下就做出改变,以另一种方式规避惨剧。”
      “而迪卢木多,”说到此处,芙兰的双眼泛起亮光,“他是年少英雄,恪守本分什么也没错,什么也没违抗的人,禁令加诸于身,礼节风度写入他骨血,当原本的格兰尼,这样一个弱女子求助于他,命运非逼迫他在良知和忠义中做出选择时,又是谁错了呢?”
      “他的结局不该是那样。”芙兰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爱尔兰的结局亦如是——历史的前进,如果非要以他个人的鲜血作导火索,那我将其提前点燃罢。”
      安格斯恍然大悟:“所以您训练军队、收拢权力、又自行教导一批德鲁伊……”
      芙兰点头:“不错!分散的部落和公社要结束了,这个即将到来的统一王国,就由我来真正建立与完善。”
      安格斯长叹,不知为王储的思虑久远,还是为原本神话中迪卢木多悲情又令人铭记的结局,爱神至此,不再怀疑王储的坚定和心思了,祂起身行礼:“实不相瞒,我今晚突然拜访,是为了给迪卢木多求取一个恩典,为了一件即将发生的冒犯之举,请您看在我的颜面和他过去为您效力的份上,不论他对您做如何失礼之举,都请您不要治罪于他。”
      芙兰惊讶:“您为何如此?迪卢木多与我的交情,众人皆知,他若是要做什么,必然是事出有因,我怎么会不分是非便惩戒他?”
      安格斯却摇头,维持行礼的姿态,几乎明示道:“他已经是一个能成家、能担当责任的男人了,我以爱神的身份,再度向您求取这样的恩典。”

      空气一瞬间进入了坟墓一样的死寂。
      安格斯道:“……您也应该知道,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投注过多关注和情感时,总有一天,会受到来自这件事的反馈,不论好坏。”
      “命运也如此。”
      芙兰沉默良久,没说任何严词拒绝的话。
      她说:“他还年轻,他未来会后悔的。”
      紧接着,她便有些语无伦次:“我亲自和他说,不,让他亲自和我说——爱神,请您回去,这个恩典无需求取,我早就给他了;我必须申明,我绝没有因为神话中原本的轨迹便对他有非分之想——算了!”
      王储声音骤然变得郑重:“混乱中谈什么都没有必要,我须将一切平定,再来倾听他的事情,请您这样告诉他。”

      “她有一点回避,”安格斯转述,“不过你还有机会。”
      迪卢木多的表情因养父的话重新有了光彩,一看这样子安格斯便失笑,祂拍拍年轻人的肩膀:“在一切结束后,去和她好好说吧,不论如何,她会听你说完的。”

      一个幽灵,一个代表大一统王国的幽灵正在爱尔兰上空飘荡。
      芙兰猜的没错,她的敌人不止芬恩一个,自从王储整顿军备,努力推广丰产的耕种方法,还自费培育一批领悟她思想和理念的德鲁伊,替代各地的世袭德鲁伊后,各地贵族和亲王或敏锐或迟钝,都能察觉到——自己对领土的掌控力正在下降。
      芬恩巧妙利用了这点,将芙兰的敌人组成了一个松散的联盟:魔法道具和毒药,正来自于被替代下去的巫师家族,芙兰通过中央任命,让一批天赋或许不够出众,却具备处理基层事务能力的德鲁伊代替了本地基层官员的职位,识文断字又有基本医疗知识的他们很快获得了比原先这里的德鲁伊们更多的信任。中央富裕的塔拉支撑起了这样庞大的培养体系,海岸和农田,源源不断为王庭带来收入,人数越来越多的首都禁卫军也可以胜任过去各地私兵才能做到的驱逐强盗、保卫领土的作用,更何况,塔拉还有铸铁工坊,为军队提供好用的利器!
      事已至此,部落首领,贵族和亲王们不得不担忧自身的处境——王庭已经如此强大,还需要他们镇守吗?
      但要说他们要造反,要回到过去的日子,那也是很难说的,毕竟王储足够慷慨,塔拉富裕了,商路畅通,整个爱尔兰都会吃到好处,她还分享美酒、粮食和医药。因此这群旧时代的家伙们诉求并不明确,态度也不是很坚定,更多人还在这也要,那也要:要是又能吃现任王储带来的好处,又能保留过去的地位和权力,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芬恩对这群人只有一个看法:要不是还用得着他们,我早就单干了!
      费尽心思抹除掉最后一点行踪后,芬恩又秘密同这些立场摇摆的家伙集会,在知道对芙兰的政治栽赃失败后,他们显然已经丧失信心,不愿意继续配合芬恩了。
      对此芬恩早有预料,他安抚众人,再三表明,他芬恩绝无造反之心,大家不必担心这是杀头的大事。芬恩只是想上达王储的耳边,请她宽待诸位曾经为王国做出过贡献的功臣。
      芬恩循循善诱:“我们的王储在意田地的麦子,港口的税收,还能击败巨人,可见她本来就是个贤明的君王。但她总是事无巨细,就像家族里的老祖母一样,儿女拿了多少针线和面粉都要说道,恨不得插手孩子们的一切事务。”
      “是啊是啊,我们甚至在自己的领地做事,都得听她的命令!”有贵族不满道,“我领地内的奴隶,想杀就杀,想卖就卖。这些又不是她的财产,她管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另一个贵族道,“她还要求所有人都得遵守塔拉的法条,还要写在木板上公布于众,这,这简直就违背神明威严的!规矩写在明面上,被奴隶们看到了,岂不是亵渎文字的行径?”
      众人吐槽了一番芙兰为了搭建一个中央集权政治体系所做出的一系列举动,简单来说,芙兰在做的就是精简部门,统一管理。那这些贵族,连带芬恩,可不就是被精简掉的“优化人员”吗?
      芬恩见气氛烘托地差不多了,令人端上水盆,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展示对公主芙兰的占卜结果,众人都看见,不明前因后果的故事中,俊美的骑士带着公主私奔,年老的芬恩和追兵在后追杀,不知为何,画面就切换到爱尔兰战火遍地,众人内战不休的惨烈景象。
      芬恩言之凿凿:“我们贤明的王储,怎么会伤诸位老臣的忠心!一定是有奸诈的人进献谗言,迷惑了她!”
      “大家都知道我芬恩的本事,智慧的鲑鱼赐予我法力,我耗费魔力,终于占卜出爱尔兰的未来,诸位也看见了,如果让王储和迪卢木多达成姻缘,他们的靠近,必将为爱尔兰带来灾难。”
      “难道说……”有部落首领窃窃私语,“就是这个长了泪痣的迪卢木多,蛊惑了王储?”
      “一定是他,他本就长的英俊,如今还有黑痣,简直和他那个母亲一样,怪爱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他不是菲奥娜骑士团培养出来的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针对芬恩,削弱骑士团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能是什么,忘恩负义,只打算靠君王宠爱过活的雄蜂罢了……”
      芬恩见到众人如此将原因归结于一个美男子的身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王储,当这并不能算虚假的预言流传出去,当朝臣裹挟愚蠢的民意逼迫你放弃你的属下……你会怎么做?
      坚持回护,就要落得一个贪慕男色的恶名。将迪卢木多推出来平息众怒,就会寒了跟随她一路走来众多人的心。
      再次重申,芬恩对芙兰绝无造反之心,她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年老的英雄只希望自己的骑士团能够继续屹立在爱尔兰,自己的子孙依然能被先祖的荣光庇护罢了。
      我对女王的要求如此低,她会满足我的。

      比迪卢木多的告白来的更早的是不仅没结束反而愈演愈烈的“一切”。
      正式进入冬季,农民猫窝渔民凿冰打鱼,冷风嗖嗖吹,所谓人闲着没事干就要干点事。在芙兰总揽全国事务的冬季,德鲁伊们连同芬恩率先发难,称预言表明迪卢木多此男蓝颜祸水,常侍君王必有灾殃!殿下,为了爱尔兰的伟业,对这个狐媚惑主的家伙使用流放吧!
      芬恩更是做出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哭哭啼啼猛汉落泪,表示虽然这小子是菲奥娜的骄傲,难得一遇的少年英雄,可是预言如此,不得不防,请殿下不要顾忌他芬恩的老脸,赶紧治罪于迪卢木多吧!
      紧随其后是四方亲王和贵族的进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殿下搞这么多举措真是伤筋动骨,有伤国力,定是奸人进言,殿下,速速将奥迪那之孙这个小人送走!
      芙兰气笑了。
      好好好,搁这守着呢!芬恩就剩下这点本事了吗?她的首都禁卫军虽然常驻塔拉,可不代表是吃素的!
      王储也没让芬恩好过,当即朝堂问罪翻旧账:秋季你骑士团驰援不力的事情我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找起了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英雄的麻烦?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暗示隐喻讽刺我这个王储当的不好识人不清?
      芙兰早就完善了塔拉以宫廷官员和朝堂文官体系为主干的整个官僚系统,当即借此机会,清算功过,将北部防御战中迪卢木多、赫卡等跟随自己英勇作战的属下册封官职,任命为王庭御前武官,兼任侍从安保和属官职责。更册封迪卢木多为自己第一骑士;官升几级的迪卢木多在骑士册封礼上的脸红心跳尚且不论,做完这些,芙兰撸起袖子冲到朝堂上,问罪芬恩。崇尚军功乃是凯尔特民族一大政治正确,诋毁谁都不能诋毁战争英雄,芬恩驰援不力,难敌芙兰攻势,芙兰顺理成章,让芬恩引咎让贤,不再担任菲奥娜的首领。
      芬恩提出让自己的亲生儿子莪相继承自己的位置,芙兰虽然欣然应允,却紧接着提出更要命的要求:
      “芬恩年事已高 ,作为曾守护爱尔兰的英雄,您的晚年就该由爱尔兰照顾啊,我身为王储,也应该做起表率,老人家,来塔拉修养身体,和我父王一起享受疗养和娱乐如何?”
      “此次骑士团驰援不力,一方面或许的确是您说的,您年事已高,指挥不力。另一方面,或许正因为您的年老,导致骑士团的新一代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作战方式,他们正需要教导呢。”
      “我看首都禁卫军就很不错,他们会在其中学会如何同战友相处,保卫家乡的。请让骑士团的年轻人们都来塔拉,沐浴至高王的恩惠与慈悲吧。”

      芬恩维持着屈膝礼,却近乎冒犯地骤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坐在王座旁边辅位上的芙兰!
      王储那双和至高王如出一辙的棕褐色眼睛眯起来,嘴角露出笑意:“怎么了,芬恩?”
      “说起来,您身上还具备神族的的血脉,据说也略通魔法养身的办法,真希望您和我父亲交流一下老年人保养的经验。”芙兰温和说道,“不然,再闹出上回父王那样吃进毒药,卧床不起的笑话,我作为王储的脸面也会丢光的。”

      芙兰赌对了。
      当一个人没有什么可失去时,ta会勇敢无比,可以不惧生死。但当这个人拥有很多,有所顾忌,就会显得优柔寡断甚至懦弱胆小。
      芬恩固然年老,没有几年可活。可芙兰的军队,芙兰治下创造的财富就在那里。骑士团的都是俗人,谁会拒绝王储温和的招揽?谁愿意拼着性命,去维护芬恩所说的骑士团的存续?
      或许的确有人会这么做,但不多。
      当芬恩意识到,联姻手段已经失效,政治手段全部失败,他心心念念的骑士团却还能苟活一段时间,甚至慷慨的王储,还愿意容忍莪相当一会儿团长的时候——
      他就没有和芙兰继续斗争下去的勇气了。
      他不敢拿剩余的骑士团成员和子孙后代的命,去和尚且年轻,作拥几千人首都禁卫军的芙兰去真刀真枪发生冲突。

      芬恩终是对王储行了一个最全的屈膝礼,感谢王储的仁慈。
      一个时代,就这样轻轻翻过了页。

      传谣这件事学起来看似轻松实则一点都不难。解决掉芬恩这个心腹大患后,芙兰火速派人传小话,把私奔故事原剧情从头到尾放出来,反正芬恩本人已经退出政治舞台,也别在意自己的名声了。塔拉上下顿时流传着这样一个完整故事:芬恩团长年老昏聩,没有自知之明,居然妄图以六旬老人身求娶青春的王储,以保菲奥娜万世荣华。好在芬恩占卜预言,发现这么做会引起私奔追杀内乱一系列不良后果,及时中止并向王储请罪,王储感念芬恩功劳,罚了点款让芬恩卸任就放过了。
      大家听完故事啧啧称奇,骂几句芬恩老牛吃嫩草的幻想,顺便磕一口私奔故事里面的第一骑士和王储。
      芬恩这个反芙兰松散联盟的头儿一倒台,剩下那些人对上芙兰这个超版本玩家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不出两个月,王储的线人就发现了两个德鲁伊鬼鬼祟祟试图渡海逃离的踪迹。当地驻军立刻抓获,拷问后,德鲁伊招供了所有人。
      芙兰当即开始政治表演:你说是芬恩命令你怎么做?怎么可能!芬恩是我们爱尔兰的功臣啊?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居然敢把毒害至高王,栽赃陷害王储的罪名扣给芬恩?一定是有人命令你们这样做,说,是谁?
      德鲁伊都不知道王储发什么疯,只能把实话一遍遍的说。王储又开始满朝堂怀疑:是哪个部落首领?是哪个巫师家族?是哪个亲王贵族派你们这么做?
      芙兰一怀疑,爱尔兰政局顿时进入狼人杀模式。一盘散沙的旧势力顿时人人自危,一边恨透了已经被软禁的芬恩,一边急于撇清自己在那次康马克下毒案中的关系,互相检举互揭老底。还争相给芙兰送重金贿赂。这些全部被芙兰美美笑纳收入国库,第二年开春,芙兰精心挑选了一个快被逼到极点,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亲王,进行钓鱼执法,让对方以为塔拉空虚无人可守,自信地拉起了私军造反。
      首都禁卫军打出风采打出名号打出威望,亲王在政斗中roll出了大失败!
      事已至此,爱尔兰无人可以忤逆王储的意思。
      当年春末,芬恩认罪,招供自己在至高王投毒案中的所作所为。至高王感念芬恩过去的功劳,下令剥夺芬恩一切特权和待遇,流放北部海岸线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渔民。

      旁观了这一切的安格斯对迪卢木多谆谆教诲:“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爱上的女人,她是王储,是未来的女王,更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统治和大业,无所不用其极的女人啊!”
      你真的要继续勇敢冲刺,和她表白?

      迪卢木多手足无措整理了身上的衣服,还有手中捧着的鲜花。他耳根通红,目光漂移,却始终注视着城堡走廊对面,正在和大臣侍从交谈政务的王储。
      “怎么会呢,安格斯,芙兰只是一心为国,有些着急了而已。她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啊,我仍然觉得她和之前一样可敬可爱,不如说,”迪卢木多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可以称之为着迷的神色。
      “那样的她,更富有魅力。”

      “我要上了,安格斯,请为我祝福吧,等我的好消息!”
      年轻的骑士说完这句话,拿着花束头也不回,追上独自返回寝宫的王储。
      安格斯……安格斯还能说什么。
      安格斯:。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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