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 16 章 ...

  •   中秋之夜,明月如银盘高悬,清辉洒落小院,映出斑驳树影。
      暮听站在院中,面上挂着热情的笑意,手脚麻利地布置场地——红灯笼缀满枝头,圆桌上摆满月饼与瓜果。
      他动作利落,笑声爽朗,仿佛一团跃动的火焰,可眼底却藏着几分疏离,像隔着一层薄雾,静静观察着即将到来的热闹。这座小院,即将迎来一群有点疯的朋友,而今晚的月色,注定要映照出各不相同的光影,以及悄然萌动的情愫。
      暮听的目光扫过院门,心中暗自盘算着众人的到来。
      他特意将灯笼布置得错落有致,有的垂在枝头,有的悬在檐下,红绸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宛如跳跃的火苗。
      桌上除了传统的五仁、豆沙月饼,还特意准备了叶轻淮带来的“创意月饼”——豆沙馅里偷偷藏了跳跳糖,外壳捏成卡通形状,此刻正被解澜星用油纸包着,放在角落,仿佛在等待一场味觉的惊喜。
      暮听抿嘴一笑,指尖拂过桌上的桂花茶盏,茶香袅袅升腾,与月饼的甜腻交织,弥漫在空气里。
      他望着桌上的茶盏,想起去年中秋自己独自在宿舍啃月饼的场景,那时夏扬突然带着一盒桂花糕出现,说“一个人过节太寂寞”,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便悄然亲近了几分。如今再次筹备中秋聚会,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又混杂着几分忐忑,仿佛期待与不安交织的丝线,在心底缠绕。
      院门吱呀作响,江屿率先踏入。他身形挺拔,眉目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未言语,径直拿起桌上的碗筷开始摆放,动作沉稳如旧。
      暮听招呼道:“江屿,来得真早。”
      江屿只微微颔首,指尖捏着筷子,目光扫过院中布置,喉间挤出两个字:“还行。”便不再多言,仿佛一尊静默的冰雕。
      暮听知他性子,也不强求,只将一盏刻着寒梅的灯笼递给他:“这盏归你挂,如何?”江屿接过灯笼,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竹骨,忽地抬眼瞥向暮听,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却转瞬即逝。
      他沉默着将灯笼挂上屋檐,动作依旧沉稳,可暮听分明看见他挂灯时,衣袖拂过灯笼穗子,带起一缕细微的颤动。暮听心中暗叹,江屿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但上次运动会夏扬受伤时,却是他默默递来冰袋,还帮他处理了伤口。或许,那看似冷漠的躯壳下,也藏着一颗温热的心。
      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解澜星如一阵狂风卷入院内,怀里抱着数盏奇形怪状的花灯,嘴里嚷着:“快看!我新做的‘兔子追月灯’!”他头发凌乱,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将花灯胡乱往树枝上一挂,灯光骤亮,几只歪歪扭扭的兔子追着月亮乱窜,引得院中光影晃动,如群魔乱舞。
      叶轻淮紧随其后,手中托着一盘精致糕点,眉眼弯弯,笑容却透着几分顽皮:“我做了‘创意月饼’——豆沙跳跳糖馅!谁要尝尝?”话音未落,解澜星已扑过去搂住他脖子,两人笑闹成一团,疯癫的举止间,藏着只有彼此能察觉的默契与亲昵。
      叶轻淮被勒得直咳嗽,却仍笑着挣脱:“松手!待会儿让叶一若看见,又得说我调皮!”解澜星闻言,故意将花灯调得更亮,灯光映得他眼中满是狡黠:“怕什么?他眼里只有谢依,哪顾得上你!”叶轻淮笑着躲开,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
      暮听看在眼里,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撞见的一幕:叶轻淮偷偷将谢依掉落的笔记本捡起,又悄悄塞进对方书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与此刻嬉闹的模样截然不同。少年的情愫,总是藏在最不经意的角落。
      叶一若冷着脸将叶轻淮拽到一旁,低声斥道:“哥,别闹了。”可当烟花即将燃放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谢依攥着一本泛黄的诗集,缩在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仿佛一只受惊的雀。
      暮听悄然走近,递上一盏小灯:“谢依,拿着这个,烟花响时捂耳朵。”谢依抬头,怯怯一笑,那瞬间的温柔,让叶一若冷硬的伪装悄然融化。他喉间动了动,终是硬邦邦地开口:“怕什么,有我在。”
      谢依抬眼,眼中泛起一丝涟漪:“谢谢。”叶一若耳尖微红,别过头去,却悄悄将烟花筒往谢依身边挪了挪,仿佛这样便能替他挡去所有惊吓。
      暮听望着两人,想起谢依曾提起的家庭变故——他变得愈发孤僻,而叶一若总会在课间将笔记悄悄推到他桌上,还会在雨天把伞倾向他更多。这份笨拙的关怀,或许早已在时光中发酵成别样的情愫。
      安景仪截然不同,他敞着校服衬衫第二颗纽扣,大步穿梭于人群间,拍肩揽臂,高声笑道:“烟花不够热闹!咱们去楼顶看!”他嗓音洪亮,震得灯笼穗子簌簌颤动。
      顾琉雨倚着门框,折扇半掩面,目光却忍不住追随安景仪的身影。
      当安景仪凑近提议时,他耳尖霎时通红,只低声应了句:“好。”那声“好”轻如蚊蝇,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安景仪不恼,反笑得愈发恣意,高声嚷道:“琉雨这般害羞,待会儿看烟花可要搂紧我!”众人哄笑,顾琉雨折扇险些掉落,只得低头饮茶,茶盏映出他通红的耳尖。
      暮听注意到,顾琉雨的折扇上刻着几行小字,凑近一看,竟是安景仪写的字,字迹清秀,似藏着某种隐秘的默契。
      原来,他们早已在文学社的活动中结下羁绊,安景仪总会在顾琉雨被难题困住时,用夸张的比喻逗他笑,而顾琉雨则默默将安景仪的诗稿整理成册。
      这份情谊,在今夜月光的映照下,似乎正悄然蜕变。
      暮听望着众人,笑容依旧灿烂,眼底却似有暗流涌动。夏扬在旁帮忙递茶点,他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手中动作,凝视对方片刻,又慌忙移开视线。
      夏扬递来一杯桂花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暮听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让暮听心头一颤,却故作镇定地接过:“谢谢。”夏扬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暮听耳际,那里有一缕碎发被夜风吹乱,他喉间动了动,终是未伸手拂去,只轻声道:“别忙了,坐下歇会儿。”
      暮听摇头:“不急,等人齐了再坐。”可眼角余光,却始终追随着夏扬忙碌的身影。
      张胡扬和郑翰翔姗姗来迟,张胡扬抱着书包,郑翰翔拎着两箱果汁,两人勾肩搭背,笑声震天:“路上遇到卖果汁的,就买了两箱!”
      张胡扬将书包往石桌上一搁,郑翰翔已拆开一盒果汁,分给众人,笑道:“快来!橙汁配月饼,绝配!”暮听忙上前拦道:“别急,等烟花放了再喝!”张胡扬挑眉:“怕什么?边看边喝才够味!”
      郑翰翔倒了两杯果汁,一杯递向夏扬:“夏扬,来一杯?”夏扬摆手:“不了,待会儿还要帮忙收拾。”
      郑翰翔也不强求,自己仰头灌了一口,辣得直皱眉:“这果汁怎么有点酸?不过够劲儿!”暮听瞥见郑翰翔耳后贴着一张创可贴,想起上周篮球赛,他为了救球撞上围栏,却仍笑着挥手说“没事”。
      少年的热血与倔强,总是裹着最粗糙的外壳,却藏着最柔软的芯。
      烟花散尽,众人围桌而坐。暮听切开月饼,果肉甜香弥漫,他笑着举杯:“今日之聚,诸位皆是‘异色’,却恰成圆满。”众人轰然应和,笑声、闹声、碰杯声混作一团。
      谢依攥着诗集,小声念道:“‘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声音虽轻,却清晰地飘入叶一若耳中。叶一若喉间动了动,终是冷着脸续道:“‘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谢依愕然抬眼,却见叶一若别过头去,耳尖却红得灼人。顾琉雨在喧闹中,折扇轻摇,续上了谢依的诗句:“‘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安景仪忽地倾身,低声笑道:“你这诗念得,倒比烟花还撩人。”顾琉雨猛地低头,折扇险些掉落,耳尖红得能滴血。暮听望着这一幕,想起文学社活动时,顾琉雨曾将自己写的一首拙诗改得工整雅致,还悄悄夹在作业本里归还。那份细腻的关怀,让他至今难忘。
      月华愈发明亮,映出小院中一群少年。他们或高冷,或活泼,或怯懦,或羞涩,却在此刻,共享着同一片月光,同一份喧嚣。
      暮听望着夏扬忙碌的背影,喉间忽地涌上一股酸涩,却又被笑意压下;夏扬转头时,正撞上暮听的目光,两人皆是一愣,又慌忙错开视线,仿佛那瞬间的心跳,不过是月光的错觉。暮听想起上周晚自习后,夏扬突然拉住他,递给他一盒润喉糖,说“看你最近总咳嗽”。那盒糖如今还躺在抽屉里,每一颗都像是包裹着月光的秘密。
      江屿抿了一口茶,喉间竟也溢出一声轻笑,虽短促如冰裂,却真实存在。他目光掠过暮听与夏扬,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却又迅速沉寂如潭水。
      暮听注意到,江屿的衣袖下藏着半截绷带,想起上周他乐队时受的伤,却不愿多说一句。解澜星忽地举起果汁杯,高声道:“咱们来玩击鼓传花!传到谁,谁就表演节目!”叶轻淮拍手叫好:“好!我先来敲!”他抓起筷子,在果汁盒上敲得咚咚作响,众人笑闹着传递花灯。
      花灯传到谢依时,鼓声骤停,谢依攥着花灯,怯怯道:“我……我背首诗吧。”他念起《水调歌头》,声音清越如泉,众人皆静,唯有叶一若悄悄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暮听想起谢依曾在日记中写道:“叶一若像一座山,沉默地挡在我身前,我却贪恋那份安稳。”
      轮到安景仪时,他大笑起身,解开校服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少年清瘦的胸膛,高声唱起荒腔走板的校园民谣,震得灯笼穗子乱颤。
      顾琉雨折扇摇得更快,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江屿别过头去,嘴角却微微上扬。
      花灯传到暮听时,夏扬忽地伸手按住花灯,笑道:“我替他表演。”他起身,从张胡扬手里拿到吉他,吹起一曲《明月几时有》,笛声清越,如月光流淌,众人皆醉。
      暮听望着夏扬,眼中泛起水光,喉间哽咽,却终是化为一声叹息。那笛声仿佛穿透时光,让他想起夏扬曾在自己被嘲笑时,用笛声驱散人群的哄笑,月光下的身影,成为他心中永恒的慰藉。
      夜深,果汁喝了大半,众人皆微醺。
      张胡扬瘫在石椅上,仍喃喃弹着不成调的琴音;解澜星与叶轻淮抱成一团,笑骂着“兔子追月灯”太丑;叶一若搀着谢依,低声哄着:“不怕,我送你回宿舍”;安景仪揽着顾琉雨的肩,大着舌头道:“顾琉雨,明儿我带你去放真正的烟花!”顾琉雨折扇已丢在一旁,醉眼朦胧地应着:“好……好……”暮听望着众人,想起自己曾以为孤独是常态,却在这群人的喧闹中,寻到了归属的暖意。
      夏扬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递来一杯温茶:“喝点茶醒醒神。”暮听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夏扬的温度,心头一颤,喉间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夏扬,你……觉得这样的夜晚,以后还会有吗?”夏扬目光投向明月,轻声道:“只要我们在,便会有。”暮听喉间一紧,心跳如擂鼓,却终是未再言语,只将茶盏握得更紧。
      暮听送走了最后一个同学后,独自回到院中,望着满地的花灯和尚未撤下的餐桌,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走到那盏被碰倒的灯笼旁,轻轻扶正,想起江屿刚才迅捷的动作,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夜风渐凉,他拢了拢校服衣襟,正欲转身,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夏扬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后,轻声问道:“在想什么?”暮听回头,掩饰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很难得。”夏扬点点头,目光也投向那轮皎洁的明月,“是啊,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两人并肩而立,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期待。暮听忽地深吸一口气,喉间的话在舌尖滚了又滚,终是问道:“夏扬,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夏扬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很有趣,不是吗?每个人都很特别。”夏扬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却未言语,只伸手拂去暮听肩头的落叶。
      暮听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心中那份酸涩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满足与幸福。暮听想起张胡扬曾在自己被孤立时,用笛声吸引众人围坐,说“一起听曲子吧”,那份笨拙的善意,让他至今感激。
      “走吧,我们去收拾一下。”夏扬轻声提议,暮听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动手,将场地恢复原状。忙碌中,他们偶尔对视一笑,那份默契与关怀在无声中流淌,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暮听擦汗时,衣袖拂过夏扬的手背,夏扬喉间动了动,终是伸手按住暮听欲抽回的手,轻声道:“别急,慢慢来。”暮听心头一颤,指尖微颤,却未挣脱,只低声应了句:“好。”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