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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城阳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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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木明棠僵硬转身,双眼通红,倚在石壁上浅口吸气,喃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她知晓楚南皇帝信任巫神教这类无关小事,却不知道父亲曾因巫神教在朝廷上与太后皇帝争辩!明明这该是她更应该知晓的事情,今日却还是借由他人之口才知!
自记事开始,父亲似乎有意不让人在木明棠面前提起朝堂之事。她若是担忧,故意打听,父亲甚至会严厉训诫。除了这一点,父亲几乎从不干涉她的喜恶。
“因为我是一个女子么?”木明棠只能得出这样的答案。因是女子,所以无权知道朝堂之事;因是女子,便要深困府墙,不得随意外出。
她,好不甘啊!
梁饮雪从祁薄昀处知晓一些她和林氏的渊源,并未太过在意她的异常。反倒是脸皮紧紧贴着地面的北野鸿嗅到了一丝不对,依旧嬉皮笑脸道,
“美人认识林氏人么?真是可惜了!簪缨世家一朝湮灭,只留得黄土白骨。哎!那林氏小姐真如传闻中的粉白如釉,才智近妖么?”
梁饮雪不再多动唇舌,照北野鸿的腹股沟处狠踢了几脚,痛的他在原地缩成一团。又在他叫喊出声前,及时将角落里发霉的布团塞进他嘴里。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梁饮雪空出手来搀扶木明棠。刚想开口宽慰几句,木明棠已推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淡定表示自己无碍。
现在这里的秘密已探查的差不多,二人当前要考虑的是要如何从这里全身而退。
梁饮雪在前,一手架着已疼昏过去的北野鸿,一手持刀开路。
暗室的门再度打开,北野鸿卧房之内不再是冷冰冰的暗器,多了几排热乎的人手持冷器。有北野鸿这个贴身肉包,梁饮雪还未施展拳脚,活动筋骨,已拼出了一条退路。待退至院落空旷之地,木明棠拿出袖袋里的信号箭射向天空。蓝紫色的烟火直冲云霄,在天空炸开。
北野鸿府衙外的人见了,只觉烟火颜色稀奇,皆以为是七皇子又从哪寻来了乐子,逗着玩。个个翘首以盼望向北野鸿府的天空,等着下一波烟花再来。
结果,乐子是没等到,自家圈不止何时破了大洞,圈养的牲畜听见动静,一下都跑了。众人草草收拾好圈,便满大街的去追羊,找牛。这边自家牲畜还没拦好,那家的牲畜就跑了。于是乎,接近北野鸿府的这半边城巷,四处奔蹿着白的,黑的,老的,小的,肚子大的,刚生产完的——牲畜。
抱着小苍猊守在自己帐前的小萨鲁特别喜欢看烟花,老老实实望着隔壁皇子府。忽然,月色掩护下,皇子府的围墙上长了几十个黑影。
黑影哒哒哒——
一个接一个跳进围墙里面。过了不久,又一个一个跳出来
哒哒哒——
离开了。
小萨鲁知道了!
这是阿爸常和他说的中原人士喜欢的英雄表演——耍杂技!
——
蜃楼城里,今晨寅时三刻,刚敲过夜更不久,昭御史蓝臻已将甲胄穿戴整齐,前往昭御寺整顿军部。
整座城楼巷道星星点点,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巡逻的昭御军。若是此时有人凌空一跃,俯瞰全城,必能发现,四处涌现的星点光斑,最后都会汇聚到蛮昏府——楚南质子府邸。
“砰砰砰——”
“噔噔噔——”
围绕着整座府邸,整日整夜的都是这些嘲哳繁杂之声。初始昭御军士还会有所顾忌,只奏乐一个时辰,后来见无人为祁薄昀撑腰,干脆昼夜不停敲击重物,似在为死在楚南的宇文明淇演奏哀乐。
蛮昏府东向主卧炭火盆上,簇拥着厚厚一堆信纸,多数已被烧成灰烬,少数正在成为灰烬,只依稀从落款处辨出一个梁字。
屋外院中,祁薄昀只着单衣,披头散发,赤脚踏在石板阶上。院落里那曾繁白缀满枝头的海棠树,褪去繁花,绿茵一片。
夜晚,府上的动静反倒是比白日的大些,夜行客众多。岳恒川便是其一。一如往常惯例,卯时一刻,午夜巡防军换班,困顿松懈时,岳恒川翻墙越入府中传递消息。
刚一进来,就看到祁薄昀这副从地狱里爬来那副白鬼幽森的打扮,岳恒川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殿下,天凉,夜夜这样站着,身体会吃不消的。”
祁薄昀将怀中揣着的醉今朝在他眼前揺了揺,半眯半睁,哑着嗓子回,“有酒暖身,不妨事。”
“那事有消息了?”
“是。”
“苡桑姑娘查到刘荣之前的老相好绛莞儿,现在就在东州地带经营一家酒馆。我们的人已经去拿了,最迟五日便回。”
祁薄昀似醉非醉,迷糊叮嘱道,“毕竟是女子,手底下有些分寸。”
“属下省得。”
“也别掉以轻心,她能躲藏至今,若不得他人助益,多少有些本事。”
“是”
“还不走,还有什么事?”祁薄昀眯眼觑了一眼岳恒川,见他并不打算就此离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打趣道,“最近,你的话有点多。”
岳恒川直言:“眼下之际,楚南来者不善,现今处境又不妙,属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费心此事。虽有流言谣传,殿下与刘荣来往密切,意图与林玄安行窃国之实。可谣传终究是谣传,从前殿下听的未必少了,也未见殿下上心。”
祁薄昀抬头仰看那株茂盛顽强的海棠树,提壶又灌了几口酒,微微笑道,“有人——上心。”
岳恒川大惊。
“我答应过她的,不好失约。”
“恒川大哥”
岳恒川大惊,冷汗浸袖,皱眉惊惧,“末将不敢”
“其实她和你很像,我帮你,也想帮她。”
——
祁薄昀软禁在蛮昏府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三日后,楚南城阳王祁皓荣亲扶云昭安乐王宇文明淇的棺椁抵达蜃楼。
蜃楼城墙根,宇文明泽为首,文武大员,随侍,百姓几百余人,皆素衣缟服,肃穆庄重接迎这位在敌国为质数十年的皇子。
楚南王侯之棺椁,以雕玉为棺,文梓为椁,四时为色,左苍龙,右白虎,上著金银日月,玉衣珠璧,至尊无以加。但看此时楚南来者所抬棺木,除将左苍龙改为云昭人古来信奉的青蟒,其他几无差别。再加上前首扶灵的祁皓荣,足见扶安乐王归灵这事,楚南皇帝慎之异常。
宇文明泽:“前首紫服朱冠那人,便是城阳王了么?”
“是,殿下。”
楚南城阳王祁皓荣,年仅三十,身长八尺,沐儒端方,淡雅随和,颦笑间喜怒难辨。自年少开府封侯,楚烈王一直偏宠此幼弟,军政大事皆与其商讨政策。
时人曾言,“楚之嗣君,不在主干,而在分支。”
祁皓荣一早便认出来来者是谁,由使者引上前擎礼寒暄,“楚南早有传言,云泽侯殿下龙章凤姿,轩然霞举。今日一见,可见不是虚言。”
宇文明泽:“城阳王殿下盛赞,连日舟车劳顿护卫安乐王,胜是感激。就请移步紫华府稍歇,待明日一早随使臣入宫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在此谢过侯爷。”城阳王语态谦和,姿态却放的不低,从始至终,腰杆挺得笔直,从容不迫,亲热道,“我朝大皇子殿下此番没有来见本侯这个皇叔么?一别多年,都快记不得那孩子的样子了。”
宇文明泽笑道,“城阳王不远万里而来,本该安排与质子殿下一聚。奈何质子殿下近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府养病。太后皇上体恤,已派人日夜看顾,城阳王不必担忧。”
“既是如此,不敢拂太后,皇上美意。请使者带路,我等前往紫华府。”
“侯爷请”
“城阳王请”
安排使者护送城阳王入主街道前往紫华府,宇文明泽另带一队人马护送兄长的棺椁停灵云泽侯府。
宇文明淇受封安乐王的当日便离了蜃楼,前往楚南。其名义上虽是先皇册封的第一位皇子,实际上并未正式开府建牙,没有实际府衙。
现有的府衙多已赐予王侯大臣,旧有的翻修需要时日,怕是来不及。若是停灵宫中大殿,只怕是太后娘娘不甚满意。此事着实棘手,一番权衡之下,礼部尚书崔尚大人特意向皇帝请旨明示停灵之所。
云昭帝也是懒得动脑子,将手一指,便将宇文明泽的云泽侯府定为祭祀之所。美其名曰,最后关头,全全他们两兄弟一母同泽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