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72、苏醒

　　两天后，夜色如墨，病房里只留着一盏昏黄的壁灯。陈璐的睫毛先是极轻微地颤动了几下，像停在花瓣上的蝶翅，随后缓缓睁开。
　　她眨了眨眼，适应了片刻光线，视线扫过四周 —— 白色的墙壁，悬挂的输液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她想抬手揉揉发沉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有些不听使唤，稍稍一动便牵扯得有些无力。
　　目光转向身侧，林宸正趴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腹抵在她的手背上，力道不轻。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晚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窗沿，发出沙沙的轻响，皎洁的月光恰好穿过薄云，斜斜地洒进来，在陈璐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林宸的呼吸骤然一紧，瞳孔微微收缩，明显愣了一瞬。下一秒，他眼底迅速涌上红意，水汽氤氲开来。
　　陈璐看着他这副带着浓重疲惫和委屈的模样，心里一软，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脸颊。
　　“林……”她刚吐出一个字。
　　林宸却猛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她半揽进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陈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她伸出手臂，轻轻回抱住他。
　　这几天，他一定过得极不好。
　　“我想你了。”林宸的声音埋在她的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厉害。
　　他松开她一些，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
　　陈璐看着他泛红的双眼，心里泛起一阵心疼：这几天，他是一直守着自己吗？
　　林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按钮。果然，没过几分钟，医生和护士便匆匆赶来。
　　雷主任仔细为陈璐做了检查，听了心跳，看了瞳孔，又查看了各项仪器数据，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姑娘恢复得不错，各项指标都很稳定，接下来这几天好好休息，注意补充营养就行。”
　　他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林宸，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暖意 —— 这对年轻人，总算是熬过来了。
　　等医生护士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时，夜色已经很深了。林宸没有打电话给陈父，只是发了条信息过去，告知陈璐醒了的消息。
　　他原以为陈父已经睡了，手机却几乎是立刻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三个字：“照顾好她。”
　　林宸放下手机，伸手摸了摸陈璐的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安心睡吧，我陪着你。”
　　陈璐看着他眼下浓重的青黑和掩不住的疲惫，怎么忍心就这么睡去。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角，抬眼望着他，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执拗：“你陪我一起躺会儿。”
　　林宸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在看到她清澈的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拗不过她，最终还是脱了外套，小心翼翼地躺在她身侧，动作轻柔地将她揽进怀里。两人相拥着，很快便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陈父提着早餐过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脸上，林宸眉头舒展，陈璐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放轻脚步，悄悄退了出去，心里明白，女儿是真的没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宸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陪着陈璐。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林宸扶着陈璐在医院的绿地上散步。草坪刚冒出些新绿，几棵柳树垂下嫩黄的枝条，被风一吹，轻轻拂过水面。
　　“林宸……”陈璐轻轻唤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犹豫。
　　林宸侧过头看她，脚步放慢了些：“怎么了？想去那边的长椅上坐会儿吗？”
　　“不是……”陈璐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出口，“那个药……”
　　她还是有印象的，那时候她虽然有些昏迷，但意识强撑着让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林宸捏了捏她的脸，“没有效果…他没想要我的命。”
　　这样，她便放下心了，随后又急切问道：“那林氏集团呢…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她的话，林宸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语气轻松：“我爸啊，丢下一堆烂摊子，说是要去世界环游了。”
　　陈璐忍不住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看来叔叔是找到新的乐趣了。”
　　“嗯，”林宸点点头，继续说道，“林氏集团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回到正轨了。”
　　他看了一眼陈璐，见她眼神里满是关切，便又补充道，“林奕安，他始终是学校的法人，如今经历了这件事情……被判了两年。”
　　两年……
　　陈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从一开始，她就该猜到的，那个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人，实际上步步为营，从来没走错过一步。
　　他是真的，为林宸铺好了路。
　　“那…黎薇呢？”陈璐又问。
　　林奕安把黎薇保护得那么好，这种时候，她不可能不在的。
　　林宸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们联系不上她。”
　　是啊，以黎薇的性子，估计自己散心去了吧。
　　林宸的思绪忽然飘回了黎奕安被捕后，他去探视的那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对面那个明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林宸拿起了对讲机，开口的第一句话，没有关怀，只有带着点复杂情绪的问责：“这就是你当初抢了所有学校权利的原因？”
　　黎奕安闻言，却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很不幸的小男孩，没有父母，独自一人。他憎恨这世间的不公，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过得这么悲惨。”
　　“有一天，他被一个好心人捡了回去，从此有了一个家。虽然那个家很大，少不了明争暗斗，少不了被人欺负，但在那里，他遇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人。”
　　“人总是贪婪的，一旦得到了一点点温暖，就渴望更多。所以，他用尽了所有手段，才换来了那个人的一点点关注，又借着这份关注，拼命地往上爬。”
　　“他自己也说不清对那个人是什么感情，只是不想看到他为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尽地烦恼。幸好，他找到了一个契机，一个能为他做一点点事的契机。”
　　“终究还是…欠了他的。”
　　黎奕安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探访时间要到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他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欠任何人。”林宸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去。
　　“哥。”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已经有些微弱。他笑着转过身，朝黎奕安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门后。
　　真是个……
　　没心没肺的人。
　　“在想什么呢？”陈璐的声音将林宸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走吧，我们回去了。”
　　……
　　回到病房，陈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束淡粉色的玉兰花，花瓣饱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小璐，这花是哪来的？我看它卡在门把手上，就拿进来了。”陈母正拿着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将花插进去，一边摆弄一边说道。
　　看着怒放的玉兰花，陈璐笑了笑，走过去轻轻碰了碰花瓣：“留着吧，挺好看的。”
　　她记得，玉兰花代表着永恒的记忆和深厚的友谊。
　　又过了几天，陈璐终于可以出院了。
　　如今一切都已回到正轨，陈璐需要回 D 市处理恒星集团的一些遗留事务，林宸也还有林氏集团的收尾工作要做。
　　分别的那天，天气还有些寒冷。陈璐穿着一件浅粉色的羽绒棉服，搭配一条白色的裤子，站在路边，呵出的气都带着白雾。
　　身边的行人行色匆匆，林宸站在她身旁，抬手帮她理了理毛绒绒的围巾，将她的下巴也轻轻裹了进去，低声道：“到了给我报平安。”
　　陈璐听话地点点头，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舍：“好。”
　　林宸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呆呆的？”
　　“哪有？”陈璐微微嘟起嘴，带着点不服气，“你也是，就算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休息，别熬太晚。”
　　“嗯，知道了。”林宸应着，目光转向不远处停着的人。
　　他走上前几步，对他伸出手：“麻烦你了。”
　　纪玹看着他伸出的手，挑了挑眉，随即抬手握住，语气带着点调侃：“可不是为了你。”
　　林宸的表情微微蹙了一下。
　　这家伙……
　　纪玹没再理他，转头看向陈璐：“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陈璐从林宸手中接过行李箱，朝他用力挥了挥手，跟着纪玹准备上车。
　　大概是这几天确实累了，一上车，陈璐便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
　　纪玹看着她疲惫的侧脸，动作轻柔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 U 形枕，递到她面前，声音放轻了些：“垫着睡会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