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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B-52轰炸机 ...


  •   他言要引荐几人认识,待她看清男人面目时,心神俱震。
      商彧,她的小叔叔!?

      圆形沙发中央的男人一袭黑色西装,肩线落拓,周身的阴影压得灯光暗淡。
      掀了掀一帘眼皮,眸色沉。
      “昭昭,过来。”

      “……”
      他们不是断绝关系了吗?他为何能气定神闲?还叫这么亲切?

      白洛不理,视线投向神色骇然的常六。
      “六哥,我们认识,他是我的小叔叔。”
      不过关系早已被她亲手剜断。

      到底没拂了商彧的颜面,将决裂的疮疤撕给人看。
      “不过你找小叔叔干嘛?”

      商彧从商,商界高不可攀的商总。性子冷,手段狠,无人敢小觑。
      而常六游离于名利场之外,怎会与他这尊煞神对坐?

      常六执高脚杯,向商彧举杯致意。未预料港岛商界巨擘与白洛有渊源。

      目光流转处,白洛今夜的一袭装束令他暗自心惊。
      纯中透欲,欲中藏纯。

      又自夹克衫内袋拈一帧照片,置于桌面,声息沉沉。
      “小昭昭,这个人是我内线最近查到的毒贩的一个小头目。近期在港岛活动频繁,恐怕数日内将潜入杭港。”

      他语气笃定,目光如炬。
      “这么多年毒贩那边一直在找你,你必须跟我离开。
      杭港龙蛇混杂,危险系数太高,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至于跟踪你的人,她应该是想在你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转向商彧时,言辞利落。
      “请调派可靠人手暗中保护,以防不测。”

      最后望向白洛,眼底涟漪翻涌。
      “和我一起离开吧,小昭昭。”

      霓虹灯线摇曳,映得三人影影绰绰,恍若一场悬于刀锋上的博弈。
      光影明灭间,暗流涌动,似有风暴将至。

      白洛岂甘为温室中静待庇护的棋卒?
      她偏执意涉入这盘生死棋局。

      纤细的手指捻着照片,是一位面容阴沉的男人,眼神透着狡诈和凶恶。

      她细细品味,男人眉眼似曾相识。
      与2008年将她强行掳走的满脸疤痕的男人隐约相似。

      难不成是他的儿子?

      眸光一点点冷却,白洛摸了摸包包内的烟盒和打火机。
      一片空寂。忘带了。

      随意扫视了一圈玻璃桌面,形形色色的鸡尾酒错落间,唯有一枚烟盒孤零零泊着。

      是她不熟悉的品牌。
      ——Mackintosh。
      细长烟身。薄荷凉感。刺激又带感。

      抬手弹了弹烟盒,最后一支烟颤巍巍滑落。
      银质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了烟。

      “玩个游戏,怎么样?”
      白洛朝沙发的众人盈盈一笑,余光却瞥着斜后七点钟方位的C卡座,和身侧人谈天说地的孟甯。

      常六瞳孔骤缩,低声警告。
      “小昭昭,别胡来!”
      他深知她脾性,逆风而行,愈阻愈烈。

      但白洛已起身,从散落的扑克牌堆中抽取七张,手心的牌面翻飞如蝶。

      “规则很简单。每人抽一张牌,黑桃为‘问者’,红桃为‘行者’。问者发问,行者必从。若违……”

      她忽将燃烧的打火机舔上牌角,纸面蜷曲焦黑,刺鼻糊味弥散如毒雾。
      “这张牌,就会化为灰烬。”

      常六勾勾唇笑了声。白洛的盘算,他洞若观火。所谓游戏,不过是掩人耳目。

      酒吧光影昏沉,人声嘈杂,众生相各异。灯红酒绿的迷障,是最完美的掩护色。

      或许舞池中扭动的腰肢,是游动的蛇。又或许散台区西装革履、谈笑风生的商人,指间沾着未干的血迹。

      浮华喧嚣的囚笼,谁不是戴着变幻莫测的面具的提线木偶?

      游戏开始。
      真正的猎物与猎人,迷醉中互为镜像。

      窗外雨声缠绵。第一轮。首抽黑桃者是常六的得力助手,沉吟后发问。
      “行者,三点钟方向,黑色鸭舌帽少年,要个微信如何?”

      抽得红桃的商彧助理,目光刺透今夜的暴雨,望向落地窗前桀骜不驯的反骨少年。

      她自然认得他。
      商彧同父异母的弟弟。

      经年累月,她始终追随商彧左右,替他暗查许多秘事。
      譬如,08年薄阽遭毒贩误擒一事。又如当年掳走白洛的犯罪团伙的最新动向。

      她是这场危险棋局的一枚活子,商彧更是。至于他的弟弟薄阽,是整盘棋局中一枚暗藏锋芒的变数。

      “上来就玩个大的。”
      助理身着一袭红丝绒抹胸长裙,潋滟红唇,高贵冷艳。

      踩着七厘米细高跟,婀娜多姿朝众星拱月的卡座逶迤而去。

      白洛指间的细烟燃至末尾,火光映着冷冷的眉眼。
      她明了常六助理的故意为之。本欲不牵扯薄阽,但得知他禁毒专业的背景后,由不得她选择。

      杭大禁毒专业的学生资料从不外泄,但以常六的手腕必了如指掌。

      可为何独独是他?
      薄阽小时候的阴影又是什么?

      今晚这场游戏,注定有意思。

      灯色靡靡的B卡座,压着复古鸭舌帽的少年,唇角的烟雾颓颓弥散。

      方才白洛一走,他顺手摸了枚薄荷烟,斜斜衔于齿间。
      以为女孩只约了一人,谁他妈知道,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场。

      却远不及另一裂痕灼心。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脸上有疤痕的男人?
      没他帅,没他有品位,没他会疼人。

      也挺惊诧今夜的白洛。似换了个人,气质迥异。

      手心蓝色的焰火引燃扑克牌,干脆利落。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反正不带他玩。

      下一秒。
      身穿灼灼红裙、魔鬼般惹火身材的女人,手擎一只高脚杯,亭亭玉立停驻他的面前。
      “弟弟,赏脸给个联系方式。”

      美色当前,无人能拒。

      偏生他无动于衷。昏暗隐没了少年的五官,隐隐勾勒着一双戾气眼睛。
      隔着汹涌雨声,撞入一双媚色的厌世眼。

      “加。”
      单字一个。

      “……”
      他是她play的一环吗?

      黑夜暴雨,酣畅淋漓。薄阽“啧”了声,慢条斯理调取微信二维码。

      女人以为他会很难钓,没想到终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沦为裙下臣。

      “叮!”
      猎物上钩。

      A卡座沙发中央的白洛,无声勾了勾唇。
      真听话。

      秒秒间。vx提示音一闪而过。

      她低眸。
      [欠我一个人情。]

      “……”
      怪不得乖乖加v。

      [你想要什么?]
      回完,她熄了手机。

      第二轮,黑桃落白洛掌心。
      “行者,东南方向落单的男人,碰个杯。”

      抽得红桃的商彧,信手挑了一杯烈性鸡尾酒。

      散台区西装革履的男人下意识敛了目光,脊背绷紧。
      终究是徒劳。

      “一个人?”
      商彧的身高切割了明暗的界限,阴影倾泻而下,将男人笼罩一片晦暗中。
      “你暴露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唇角牵扯的弧度比苦笑更涩。
      “老板,我……”

      商彧脸上平淡无波,漫不经心碰了下男人的酒杯。
      薄唇吐落的四个字自带凌厉。
      “玩的开心。”

      男人竭力维持镇定,余光却越过商彧的肩线,落向A卡座一头张扬发色的女孩。

      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第三轮,轮至常六执黑桃。他含笑凝视白洛,眸中暗潮翻涌。
      “行者,七点钟方向,短发女生,交个朋友。”

      抽得红桃的白洛,无声拎了拎唇角。

      入夜的暴雨疯一般没完没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入局,无人能全身而退。

      纤细的手指择了一杯奶味小甜酒。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甜腻,不灼人。

      C卡座的环形沙发,恣意瘫卧着几簇人影。有人笑得花枝乱颤,有人谈得星河倒悬。
      唯独孟甯冷冷淡淡格格不入。

      五彩的吊灯忽明忽暗,恍若命运在眨眼。白洛双臂环抱,两条纤腿步步生莲般趋近。

      一群人静了一瞬。
      都是杭大的学生,虽没见过本人,却在论坛上无数次浏览过照片。

      但真人的惊艳却远超影像。
      妥妥钓系美人。

      “哥哥,让个位?”
      特意掐了掐嗓子。

      孟甯对面的男生耳根一热,羞涩般挠挠头,吐字磕磕绊绊。
      “可…可以。”

      白洛顺势落座。双腿闲闲交叠,人字拖夹趾处的碎钻闪了一下光。

      “玩个游戏,怎么样?”
      她气定神闲举着酒杯,分明浅浅笑着,一瞬间却有着冷淡的凉薄。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不请自来?
      校花是E人人格?

      今夜置身事外一般的孟甯,冷静动了动唇。
      “玩什么?”

      “消失游戏。”
      白洛挑了挑眉尾。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震颤。

      目光一凝。
      [你。]

      薄阽想要她?!
      他在表白???

      脸颊一热,镇定自若敲字。
      [?]

      须臾间,对话框又秒闪一行字。
      [觉得呢?]

      “……”
      又逗弄她。

      [我不知道。]
      她狠狠戳屏幕。

      “挺名字挺有意思的,可以玩。”
      有男生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参与。

      余者跟着附和。
      “和校花一起玩游戏,荣幸至极。”
      “游戏规则是什么?”

      白洛扫了一圈凌乱桌面,随手抓了两枚骰子。
      “游戏规则很简单,2个六面骰子,顺时针轮流掷2个骰子,按结果执行。”

      “骰子结果有三种。双数相同,玩家“消失”。
      点数相加为7,下一位玩家“强制消失”。
      其他结果等于安全过关,继续游戏。”

      游戏开始。

      首轮黄毛手指一抛,骰子旋转滚落。
      四与二定格,过关。

      文静女生闭目祈愿,骰停于一点与五点,侥幸过关。
      她长舒一口气,仿若从鬼门关前折返。

      白洛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恍若端坐云端的观戏者,冷眼静审荒诞剧。

      “消失游戏”棋局,步步皆是悬于深渊上的独木桥,错一步便坠入无尽渊狱。
      可致命诱惑却缠紧人心,教人沉溺,难以抽身。

      玩的就是心跳。

      光影明灭间,游戏推进,消失者渐增。
      诡异气息疯长。

      孟甯掷骰时,腕间动作如行云流水,骰落定,三与一相安无事。

      “继续。”
      第二轮开始。

      狼尾男生胸有成竹似的掷骰,四五点错叠的骰面映着他劫后余生的笑。

      骰声渐急,如催命的更漏。点数相加为七的诅咒降临,下一位玩家指尖颤抖着掷骰。

      骰定格,双六的猩红点数灼痛了所有人的瞳孔。

      不知不觉间,阔绰的环形沙发只余白洛和孟甯。

      白洛立于漩涡中心,是执棋者,抑或局中傀儡?
      无人知晓。

      孟甯呢?
      棋局中藏着一双看不见的手,而她正是无形手落下的影子。

      游戏轮至白洛。

      倒没有急于掷骰,而是隔着低迷光线,望了眼今夜汹涌的雨声。
      落地窗前B卡座早没了形形色色人影,估计已经离开了。

      随意挑了桌上一只高级烟盒。
      ——ESSE。
      柠檬果味重,调调清冷。

      灰白烟雾缥缈了媚态的美人骨。白洛手中的两枚骰子一同抛落。
      骰子翻滚时,声响早已褪尽清越,倒似浸了血的锈铁摩擦。

      骰停于一点双叠。

      游戏结束。
      白洛Loser。孟甯winner。

      细长的烟燃了三分之一,白洛掐灭。她抱臂而立,浅浅弯了下腰,贴近孟甯附耳低语。

      “坏人,最擅伪装。而我伪装的,是活着。”
      生与死、敌与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白洛的背影融于暗影,唯余一句低语悬于半空。
      “你以为在玩游戏,实则……你在成为游戏本身。”

      游戏结束了吗?
      不。真正的局棋,刚翻开第一张底牌。

      世间所有棋局,皆是镜面的倒影。

      *

      九月南国的雨,下得缠绵,声声入夜。

      白洛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包惯常抽的薄荷烟,携了一身雾水汽折回。

      本欲告诉常六自己的决定时,手机铃声不耐烦拂耳。
      母亲的电话。

      经过人影绰约、迷离放纵的舞池,她择了一处寂寂无人的角隅。

      巨型的单面镜直抵天花板,白洛颓靡倚坐冰冷的瓷砖地板。颅骨重重抵着透视玻璃。

      “叮!”
      电话接通。

      母亲劈头盖脸一顿谩骂。
      “你今天什么意思?我现在没资格管你了是吗?让你转点钱比登天还难。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
      “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对父母百依百顺?你呢?白眼狼一个!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把你扔在路边喂狗,省得现在来气我!”

      冷色的长廊空旷,母亲尖酸刻薄的恶言恶语,凌凌回响。

      白洛咬着唇,没忍住红了眼眶。喉间哽着千言万语,只控诉了一句。
      “妈妈,我已经把我所有的钱都转给你了。您还想怎样?”

      若真冷血无情、狼心犬肺,她又怎会数年如一日,将奖学金与血汗钱统统转予?

      近十万元,由她二十一岁的双手一分一毫积攒,如今身上已不足一千元。

      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重洋刺得她耳膜生疼。
      “今天要是不把钱转过来,咱们母女情分就此断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反正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落地窗清透的玻璃面,黑色雨水汹涌泛滥。斑驳映着一身疲惫样的人影。
      病白的面孔,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滑落。

      “妈妈,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先把我丢了的。那时我才五岁,是你先跟别人走的,抛弃了我和爸爸。”

      若她果真未将血浓于水的亲情纳入心间,高考落幕后,断不会主动联系母亲。
      她渴望母爱,憧憬家庭的温暖。

      遗落一地的,却是无尽的孤独,是病症的折磨,是谩骂的伤痛。
      最汹涌的雨,落于无人听闻的隅角。

      “你别给我提你爸,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提他干什么!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能给我和孩子好日子过。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好的生活?”

      提及敬爱的父亲,白洛的眼泪疯一般掉落。
      “你不能这样说爸爸。”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当初要是他不坚持参与那个卧底任务,也许就不会被毒贩折磨致死。你怎么就没和你爸一样被毒贩折磨死,这样就能见到他了。也不用留在这气我。”

      白洛哭的窒息,四周氧气稀薄,取而代之的是过饱和的水汽。
      心脏万念俱灰。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和敬仰,对母亲话语的痛心和失望。

      “妈妈,爸爸是为了正义而牺牲的,他是我们的骄傲。爸爸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他爱我们,也爱这个家。”
      她是没死在毒贩手中,却差点死于重度抑郁症。

      那一年,白色颗粒是她最后的救生圈。

      呼吸是缓慢的窒息,活着是漫长的溃败。

      “他爱什么爱,说这么多,不就是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妈。今天开始咱就撕破脸,以后你爱死爱活,我绝不拦着你!”

      “嗡!”
      电话切断。

      唯余荒唐的雨声。声声敲痛了心。
      母爱是灼烫的疼。

      妈妈。
      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季风掠过太平洋暖流。
      杭港的雨落不到富士山。
      母亲的爱永远落空。

      或许有些东西不必抓住。比如夏夜萤火虫的光,比如永远停在奔跑中的身影,比如无人不知的恣意少年。

      她松开掌心。
      让过去的自己,终于自由。

      雨在窗外漂泊,她在镜中漂泊,谁也不是谁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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