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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又见无头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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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条江,还是灯火荧荧的江畔,这一次,人们站在了彼岸去看桥上,瑰丽被大地蚕食,还余留一点火烧般的颜色来同火光应和。
镇子里溢散出的柴火气在这秋夜泛着清冷的木香,晚霞被吞没的下一刻,冷骤然扑了上来,凶猛又残酷。
海东戈半靠在叶三的怀里,此时有些累了,她疲惫地掀开眼瞧着越聚越多的人,昏昏欲睡着。
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想方设法去找阿鲜族中那个被人伪装的人,却半路又有六花不见了的消息。
她与叶三追寻至江边,便看到的是眼前这一幕。
又一个没有了头颅的人,直直地靠在一棵树上。那时天还很亮,还有暖阳,叶三把海东戈蒙着眼护在怀里,可海东戈却不怎么害怕了。
送出消息后,空旷的河畔慢慢有人赶了过来,又在不远处寻到了这人的头颅,以及昏倒在一旁的六花。
“怎会这般巧,就是他呢。”海东戈强撑着精神问。叶三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爱怜地揉了揉她的耳朵。
“莫要想了,待查明再说。”叶三凝重神情,低哑声音温柔劝着。
白言路过时瞥见两人,可叶三没有抬头,这之后他三番两次又从她面前走过,他才确定,叶三这是故意不识。
“叶三。”他喊着,语气里不悦,甚至有些阴沉。
这惹得刘琴乐意外侧目,白言此人情绪少有,多得也都是虚伪面色,这般动气,可是稀罕。
“少盟主,盟主的人将朝卷姑娘带走了。”阿将先是瞥了白言一眼,才开口唤回了刘琴乐的注意,“龙公不日将至,少盟主可放心了。”
刘琴乐先是蹙眉,但想着沈天没准还要寻朝卷麻烦,带回千召盟也好,待听闻龙公又是一喜,可转头又拧眉去责备阿将。
“你这话何意,龙公本是盟主身边高手,他来与不来都是应当。”
阿将自知不该揣度刘琴乐心思,忙垂着头不再回话。
刘琴乐长出了口气,还是散不去的愁,“那阿鲜老妇萼娘之死,他们以诅咒解释,这今日又死了人,我可瞧阿鲜卑如何善了。”
阿将闻言心中思量许多,犹豫后还是开口,“昨夜至今,这出阳镇上不算太平,盟主本不该出现的。”
这话立刻惹来刘琴乐厉色,可阿将所言也无错。
自长生师谕现身,便未有五盟四帮首领出面,却被千召盟打破平衡,若自此当真惹了那些高座上的‘祖宗们’都出了山,可没他们这群小辈般好说话。
“去,将三大高手重伤之事传出去,最好连带着将盟主也送回盟中。”刘琴乐一甩扇,命令着。
可阿将却不懂了,“这……如何能将盟主送回?”他觉得少盟主是否天真了些,便是他自己都还说不听盟主。
刘琴乐不耐,“你且传扬出去,盟主回不回,只要他莫再现身就是。”
阿将于是恍然,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可刘琴乐仍旧心烦,心烦着朝卷为何掺和其中,要是沈天还未死心……
“少盟主无需挂怀朝卷姑娘。”白言走至他身畔,二人又去到了远处的石桥上,却都盯着同一个方向。
白言是瞧着叶三的,这女人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刘琴乐却望了海东戈一会儿,便兴致缺缺地开始在牟红莲那群人身上来回。
“你那小师弟倒是深藏不露,怕是你也不及。”刘琴乐竟是从未将沈天当做忧患,那少年一双眼总看着是友善,现在却想想怕是无情,杀伐狠戾时也是那般冷血残酷。
白言无从在意什么谁与谁不及谁,只瞧着刘琴乐的不信任,“那夜罪魁祸首说来还是令尊,沈天只寻了这四位的仇,便一切都还有转圜。”
“……如何转圜?”刘琴乐低闷着声问。
白言本想言说他或许早该放弃朝卷,失笑一声后又明了他应是做不到的。
“桑七为盟主护下,不若少盟主做个顺水人情,换朝卷平安如何?”
刘琴乐面上一抽,遮在阴影里的一双眼透着扭曲的阴戾。白言的计谋简直就是要他去同父亲作对,又想了这一路走来,似乎一切都在逼着他同父亲作对。越这般想他越是暴躁,偏白言还像事不关己一样云淡风轻,明是他丢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阴险主意……
“我要如何寻沈天。”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他就是绑了桑七都不知该丢哪儿去。
“少盟主只需交给海东戈就是,沈天自会现身。”白言颔首告辞,留了刘琴乐一人接着怨气丛生。
可白言眼下怨气也不小,因着他下了石桥,叶三和海东戈消失不见了。
“白相师可是在寻叶三姑娘?”阿将迎头上前,侧身指着来路,“方才东戈好像晕过去了,三姑娘将人匆匆背走了。”
说完阿将也溜远了,今儿谁人心中都不大痛快,他还不想给自己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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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戈睡了个昏天黑地,无双醒来惊觉身边有人,猛地从榻上窜了起来,见是海东戈,才幽幽松了口气。
“她如何了?”无双左右轻拍了拍海东戈的脸,脑子清醒过程中,想起了那晚上他与叶三被偷袭,蓦地收紧了手,却抓得海东戈哼哼地梦中叫唤。
“你招惹她作甚,让她好好睡一觉。”叶三扶着烛灯落在榻边的花几上,丢给无双一瓶药油,和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豆腐包子,可惜凉了。
无双的脸在烛火下闪着红润的光,实则月光下惨兮兮的,他一边儿擦着药,一边儿听叶三说着昏迷时发生的一切,余光总在海东戈面上掠过。
“……怎不都杀了?”他倒是埋怨起沈天来了。
“你全须全尾也未必能三人之下脱身。”叶三嘲弄着。
无双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可他没瞧见沈天交手,便怎都想不出他到底多高的本事。
“还跑了两个,是留给我的么?”无双掰着一块儿包子,凉了也便不好吃,他打算一会儿去打点儿野食。
“桑七你可不用多想,倒是那朝卷收拾一下无妨,只她被藏起了。”叶三敛着眼,怎么看东戈都好,便怎么想朝卷都不好。
无双吃干净了大包,撑着手一跃而出,却看见窗外有人,扭头去问叶三。
“把他领走,我可瞧他烦。”他认出窗外的影子是白言。
叶三凉凉睨了他一眼,对无双嫌恶显露至极,气的他直□□腮帮子又无可奈何。
“把他弄走,快些,我去瞧瞧那断头尸。”无双烦躁着把叶三轰出了门,自己从后院溜了,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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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三瞧见白言后就一脸的心事,拧着眉好像怎么也解决不了的心烦。
白言这气滕然升起,扯了她手腕要走,可叶三还要守着东戈,就挣开了他。
“你在气我不救她。”白言就是能看透叶三。
“是。”叶三也懒得藏什么心思,“若是沈天不现身,刘琴乐无能为力,你要东戈该——”
“海东戈,海东戈,你脑子里只有她了么!”白言气得低吼着叶三,吼得人愣在了那处。
“你,我只说她方才十四岁,总不好……”叶三支吾着乱了脑子,她要多久没见这人对自己吼叫了。
白言重重定了口气,“叶三,你对这海东戈过于偏疼了。”
叶三沉默,“她,很像一位故人。”
“是谁?”白言咄咄逼人,“我与你相识数载,是哪位故人我竟不知?”
叶三落下眼神,说出的话轻飘飘的,可藏起的眼,深不见底,“她这般年纪时,离开人世了……”
白言攥紧了拳,盯着叶三的发梢良久,冷酷说着,“叶三,既然那人死了,你更不该对海东戈偏疼。”
他扯起叶三的手腕,猛地将人拽到了眼前,逼着她一定看着自己,“她死的时候你对她好么?她死了你可有多想念?既然这般念着她,为何要把对她的疼爱去给海东戈这个替身?你对得起她么?”
叶三在白言的一声声追问下猩红了眼,不可置信着竟然有言语能残酷至此,以至于白言松手时她整个人滑落在他怀里发不出声音。
白言面上不知是怒亦或是隐忍,伸手生掰开她咬着的牙关,喝令着叶三喘气,最后还是一掌打晕了她将人带走,却二人转身走后,屋内的海东戈幽幽睁开眼。
她望着床帏上烛光照来的影子木然地发着呆,苍白的唇干涸到起皮。还有香气的茶就在桌案,她却半分都不想动弹,于是就这么干巴巴地空洞地盯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也不知自己何时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