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羔羊 ...
-
素丝今年刚满十八，正是好年华，容貌秀气，带着一股青春活力。
清风城也还有年轻人，她朝不远处的房屋看去，那有着一名年轻男子，两人视线相接，素丝就红着脸低下了头，嘴角勾起自己还未发现的笑容。
年轻男子朝她走来，笑着递上一束山上采的小花儿，拿出了最大的一朵别在了她耳边，眼神温柔：“素丝，等过些天我就喊我娘去你家提亲。”
“好。”素丝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内心的雀跃让她揪着衣角。
过些天是几天呢，素丝从满脸幸福等到满脸泪痕，她的爱人失踪了，但是她还是要等他回来，他说要娶她的。
抚了抚那枯萎的花儿，素丝刚走上街，就有一人朝她走来，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素丝再醒来时，入眼一个黑暗的牢笼，周围蜷缩着一堆衣服破烂的女子，她们满目仓皇，还有些竟然大着肚子，伴着周围恶臭传来，她差点吐了出来。
“你们知道这是哪吗？”素丝紧张地问道。
那些女子听到声音就像受到刺激般，开始疯狂往后缩，只小声抽噎着。
而后不久，素丝被拖了出去喂了药关进另一个地狱里，没日没夜地哭喊，她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她想逃，但这十来尺的牢房，困住了她，断了她的念想，碎了她的尊严，灭了她生的希望。
素丝很幸运，也很不幸，她经历第一次生产后活下来了，那孩子她未看到一眼，她得到了一些让人很快恢复力气的吃食。
但没多少时日，她的肚子又再次被迫大了起来。
素丝想起村里人偷偷落孩子时偷吃草木灰，吃下石头，或是拿石头砸肚子，麻木地拿起一边细碎的石块往下咽。
这天却来了个女子，劝住了她，素丝看她明明颤抖得站都站不稳，却依旧报着名谓，她说她叫高漾，是清风门的仙人，一定有办法救她们出去。
或许是周围太臭，或许是石头难以下咽，素丝把这天的石头吐了出来，定定地看着她。
高漾本是清风门的外门弟子，平时做一些杂役的活。
这天，她来到领任务的执事堂，看见了梁执事，她毕恭毕敬地行礼：“梁执事，我来领任务。”
“好。”对方只冷漠地回答。
高漾早知对方是这样捧高踩低的人，并不在意，她还想去多做点任务赚灵石或者积分，好再去藏书阁看她昨日看的那本阵法入门。
忽然，她看到一个任务，正是平日所做任务的八九倍奖励：“清风城东区巡逻？”
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下任务，一边朝清风城走去，一边在心底盘算得到的积分如何使用，她能进很久的藏书阁！
没留意她身后的梁执事，眼里带着晦暗，撤下了她刚接走的任务。
刚到了清风城东区附近，便忽然被掳走了。
高漾甚至看不清那个人的身影，归根结底她还是太弱了。
到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看到了仿佛炼狱般的场景，而自己也将经历这些.....
尽管还是很害怕，她劝阻了一位女子，女子告诉她，她叫素丝。
两人在这地方相依为命起来，如果没有任何支柱，只会让人陷入绝望，她是不是唯一一个被抓来的女修士，但只有高漾勉强维持住了理智。
越是痛苦，高漾越是不甘，她都已经踏上仙途，即使是天赋不怎么好的三灵根，也在很努力地修炼，长生，仙人，即使遥不可及，但是她本来已经有了道路！
这让她如何甘心，被困死在此处，而自己练气三层的修为在这绝望的地方起不了半点作用。
高漾也曾找过其他被困进来的女修和凡人女子，想一起寻找办法，但对方看着自己肚子一天天长大，精神也一天天衰弱溃败。
到最后，只剩下她和素丝勉强对话，素丝说，她的爱人肯定也被绑进来了，生死未卜，她要找到他，带他回家。
她看着素丝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被丢了回来，高漾不知如何是好，她既不会医理，也没有一丝灵力去稳住素丝的生命。
高漾濒临崩溃，她只能紧紧抱着素丝，避免她在寒夜里失温，然后把自己那份水喂给她。
几乎无光的黑暗里，抱着素丝，高漾不知道自己颤抖成了什么样。
她回忆起自己被选入清风门的时候，心里溢满的兴奋，骄傲，她以后也会像仙人那般乘风而起、御剑飞行，应该在广袤无垠的天际！
素丝的闷哼让她瞬间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地又给对方喂了一点点的水。
目光所及之处，还是在这个吃喝拉撒都在窄小的牢笼，朝不保夕。
她好恨啊，恨那执事堂主，恨这魔族，恨那天真的自己。
“高漾，你说，李郎会不会来接我......”素丝虚弱的声音在幽冥中响起。
高漾紧了紧双手：“会的，素丝，你不是说要找到他吗？”
“李郎送，我，的簪子，我偷偷藏起来了，咳咳。”素丝在破烂的衣裳中摸出一根素色的木簪，摸索着高漾的手，把簪子塞到了她手里。
高漾的泪早已在几个月前哭干，她发抖着：“素丝，我是清风门的弟子，我们宗旨是两袖清风，不能收你的东西。”
她想，清风门的弟子宗旨是两袖清风问世事，随心随性恪守己，弟子在求仙问道时也不能不顾世事，随心而为时需要自省，可没有提身陷囫囵时如何自救。
素丝没有回答。
万幸，最后素丝活下来了，在她强烈要求下，高漾收下了那份带了点灵力的吃食，找了一块菜叶刻字。
她们几乎日夜不眠，轮流拿着木簪在墙角处轻轻锤击着，等着阵法消失的一瞬，把菜叶送出去。
直到后来成功后，她们激动地相拥，即使肚子已经大得让她们难以行动。
素丝的木簪磨损得只剩下一半，她握紧了高漾的手，把簪子戴回头上。
在幽暗的牢狱中，素丝和高漾不知道等了多久。
“高漾，我的簪子好看吗？”素丝抚着头顶的簪子。
“好看。”高漾在阴暗的牢门中完全看不见，她还未修出神识，只觉得自己出去以后要好好努力，修出神识后便不怕黑暗了。
“李郎最喜欢我戴上这根簪子了，他总会为我寻来当天绽放的花儿，作我的陪衬。”素丝絮絮叨叨地说着，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描绘爱人的模样，“因为他，我都不用买绢花了。”
“等出去以后，我也每日给你采花，绢花我们也买，一起戴。”高漾轻轻地说着。
有时候戳破希望只需小小一句话，但她们谁也不提，在这望不到头的绝望中，相互依靠着。
素丝觉得，再分娩一次，她就要不成了，肚子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高漾觉得，素丝一旦不在，她肯定也撑不下去了，素丝是她唯一的支柱了。
然而，她们在这天听到了巨响，而后是那位前辈的身影，他仅一剑，就斩开了所有的牢门，也破开了这个深渊。
前辈并没有因为她们是凡人和低境界修士就忽视她们，还给了她们丹药，还抓了那只魔族！
逃出生天的强烈情绪让她几欲昏厥，素丝服下丹药后也好了很多，她们一直给还活着的人喂食丹药，一遍遍告诉他们已经得救了，即使对方已经毫无反应。
而后，高漾认出了洞庭派的弟子，他们往洞内走去，之后佛修也来了。
听着那诵经的声音，素丝想要去找她的爱人，高漾连忙和她一起。
佛修们给了堕胎的药物，又给了康复的丹药，她们还没吃，而是一个一个牢房寻找着，直到最后一座牢房也没有素丝想要见到的人，她脸色灰败，被高漾扶住。
之后便看见了那座“塔”，两人忍不住吐了出来。
缓过神后，素丝鼓起勇气朝前走去，在经文的诵声中，一个个地看着尸体。
高漾咬着唇，帮她一起翻动。
洞庭派的弟子们也来了，把尸体一具具分开摆放，问过两人要寻找的人后，也帮忙留意着。
许久，素丝终于看到一片熟悉的衣物布料，她跌坐在地，张了张嘴，愣了好久，才发了出类似野兽般的痛苦的嚎叫，而后是哭声。
高漾同样掉着泪，擦了擦眼。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素丝好受些，任何的语言在此刻都非常苍白，她只给素丝输送着自己刚恢复的微弱的灵力，免得她伤到自身。
素丝的头上长出了白发，她慢慢把爱人的身体扶正，整理了他破烂的衣裳。
“高漾，我想要复仇。”素丝说着，字字泣血，“我也能成为仙人吗？我也能拥有那样的力量吗？”
她的衣袍无风自动起来，猎猎作响，气势随着话语节节攀升：“我想屠尽魔族，为我的爱人报仇。我若能杀一千，便杀一千，若能杀一百，便杀一百，若能杀一个，那也杀一个，若只能伤些许微末，便伤微末。我当以一己之力，杀到最后！”
“阿弥陀佛。”摩柯发现了此处的异样，“恭喜道友入道，以杀止杀，未尝不可。”
高漾看着眼前的佛修居然赞成以杀入道，有些呆愣，反应过来，看着素丝黑发里的屡屡枯白，一边为好友高兴，一边又担忧着。
“在下江天寺摩柯，若是两位道友有意，贫僧愿作保推荐两位去凌云派，是否能成为该派弟子，则由两位本身而定。”摩柯转了转佛珠。
高漾一下子看向一旁的白渡，她对这位救了自己的前辈多有信任，见对方笑着点了点头。
高漾和素丝眼睛一亮，对视一眼，同时答道：“我愿意！多谢前辈！”
“善哉。”摩柯拿出一枚玉简和一个储物袋递给她们，“只当结个善缘，此中有前往凌云派的方式，以及接引人，储物袋内则是一些心意。”
谢过前辈们后，素丝收敛了爱人尸身，两人紧握着对方的手，走出了这个深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羔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