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笺》香菜消失

4、痴人（4）

　　这话铿锵有力，冷文耘眼皮跳了一跳，太阳穴是止不住的疼起来
　　刚才刚想上前说话，这兄弟抢先一步在他身边突然大喊起来确实是非常的震撼
　　震撼到他都快耳鸣了！
　　这功力少说也得有个十年，他放下尴尬在半空中的左手，顺便揉了揉自己的穴位，开口道
　　“姑娘，我们没有为难你的意思，但是你要是如此不诚实，可会耽误你的时间”
　　“什么时间？”岳思思不解的问
　　“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明白，你看看自己的身体都快近乎透明了，这时候依旧认为自己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继续跟我们耗着吗？”
　　大家向着岳思思的方向看去
　　果然，少女刚才清楚的轮廓如今已经模糊了许多
　　“没有人引到你入轮回，你将会在这个世界如泡沫一般彻底消失，好自为之…”
　　冷文耘也并非没有人情味，但是他确实不喜欢这种明知道自己占弱势却仍然我行我素的人
　　救或不救，他就在一念之间
　　但是现在他还是不太忍心放任这个可怜的少女自生自灭的
　　最起码刚才那些故事，他看少女的神情至少有一大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这个黑衣人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
　　不入轮回无来世，这世的遗憾来世补，没有来世她还拿什么补
　　明显是慌了！
　　“我没有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隐瞒了哪部分！”黑人再次喊道
　　真是最强嘴替，冷文耘那根筋刚冷静下来这下子又再次活跃
　　“这位兄台……你别吓到她，她是个姑娘”他忍不住开口提醒，然后扯了一把黑衣人的袖子
　　这触感，是上好的蜀锦
　　大人物啊！
　　冷文耘感觉不对，立刻收手，得罪什么大人物他是万万不敢的
　　要说真是奇了，轻轻一拽，黑衣人便就跟被主人顺了毛一般退了到了冷文耘身边不再吭声，黑灰色的瞳孔时不时向着身边的少年探索一下
　　“大人，我不能说……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绝对不能……”岳思思服了软，但是又死咬着绝对不说
　　“男人还是女人？”银箩退了一步问
　　这种引导魂灵附身到其他人身上的危险行为
　　是谁！
　　岳思思支支吾吾，一会儿说是女人一会儿又说是男人，又说那个人在黑夜里来的，看不太清楚
　　不得不说这种拙劣的隐藏手段赢了，冷文耘他们确实是没办法去为难一个女孩子
　　“你总要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变成这样的？”
　　李宣阳眼看一柱香就快到了，一向看热闹的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毕竟这是自己的朋友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认真
　　岳思思想了想，半隐瞒半坦白地把接下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雨夜，她亲手手刃了杀父仇人，痛快极了，但是一点理智占据了她的大脑
　　徒步来到乱葬岗，她的鞋袜已经全部湿透，大红衣裙大片大片被打湿，美丽的妆容加上鲜红的血液看起来格外扎眼
　　是爱，是恨让岳思思还保留仅存不多的力气
　　乱葬岗里布满了尸体，那些都是没人要的尸体胡乱的堆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
　　乌鸦在上方盘旋，就算是雨夜它们也丝毫不停歇，好像就是在宣布着岳思思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样
　　王婆婆被放在一堆尸体的上方，应该是刚被扔下不久
　　岳思思还记得，生前，不论家里落魄成什么样子，那个爱她的婆婆永远笑魇如花为她洗衣做饭毫无怨言
　　在最后的时刻，她仍然死死地被王婆婆抱在怀中，生怕她受一点伤害
　　一边被打一边还对她说
　　“小姐，别怕，有婆婆在呢，婆婆保护你”
　　那只不过是幼年时给了人家一张饼，一个差事而已，这个善良的人却用命来报答那一瞬间的恩情
　　她的手颤抖着抚摸上王婆婆那早已遍布皱纹的脸
　　她用力擦，使劲擦，使劲擦，也擦不掉婆婆脸上的疤
　　没有疤的！这个位置以前没有疤的……
　　没有……她没有……她真的没有……
　　王婆婆脸上长长的疤痕深深刺痛了少女

　　“您没有亲人了吗？那以后我就是您的亲人怎么样？”
　　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声敲响了孤独老妇那颗脆弱的心
　　“老奴，愿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小姐一辈子”

　　葬了，岳思思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多少力气无法移动太远，于是她只能在附近找了一块看似体面的空地
　　但是她却用自己爱和恨的情绪徒手刨了一个坑将王婆婆安葬了
　　将衣服的都弄整齐，岳思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爱她的老妇人
　　“睡吧婆婆，夜深了，我们都安全了”

　　就在乱葬岗，黑衣人，给了她解脱
　　她自知自己绝对无法走到京城见到赵寻
　　黑衣人告诉她一个方法，变成魂灵去见他
　　她只是与郎小姐做了一个交易
　　吞噬恨意救父和占用身体救夫，是这样一笔好买卖

　　“难怪我今天几乎看不见郎将军身上的黑气，原来是你做的”
　　冷文耘没想到自己琢磨了一年多的事情，原来只需要一个魂灵就可以解决
　　“我没害人，对吧……”岳思思轻声的开口，眼睛始终看着赵寻的脸
　　留恋，不舍，那些年的相伴相知再到相恋
　　两个人经过的岁岁年年是一幕幕的美好
　　但是现在却只留下了痛心

　　“那笛子是他考过乡试之后亲手做的，我以前总是爱在他门前唱歌，他说要与我琴瑟和鸣，但是没有琴，于是他便做了一个笛子，说是让我凑活一下听”
　　“可难听了！我跟你们讲他是一点音律都不懂的，我时常调侃他，但他是个及其认真的人，非要学，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了一个懂音律的同窗，之后就是没日没夜地吹啊，吵的邻里邻居老骂他哈哈哈哈哈”
　　“后来他学会了，我们却见不到了，他一想我就吹笛子，老觉得我听不到，可是我在房间里听的清清楚楚，思念都要快要溢出来了”
　　“再后来他说要去赶考，求着父亲要见我一面，硬把那破笛子塞在我手中，说等他回来取，回来娶……”
　　“我成为魂灵之前去取了这个笛子，因为我还有一个心愿没有达成，我还不想离开”

　　“回来娶……是吗？”银箩抚摸这那根粗糙的竹笛，它的模样是那样的普通，可是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那不止是一根笛子，那是一个没完成的承诺，一段刻骨铭心的情……
　　“离开之前能不能让我完成这段礼……我只想让他娶！”
　　“我只想嫁他，就一次而已，哪怕不是自己的身体，我嫁了就行……嫁了父亲就安心了，我们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礼成——”
　　银箩握着那根粗糙的笛子，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冷文耘写轮回咒的手停在半空中，转瞬换了一种写法
　　李宣阳看向上空的太阳用手刻意遮挡了一下觉得格外刺眼
　　礼成了吗？
　　少女的身体如同星星碎片一样飞入半空中
　　“我不在乎有没有下一世，这一世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其中的一片空中的闪光突然朝着竹笛飞去，钻进去消失不见
　　“这是！”银箩不可思议的看着变化
　　“我将她一部分的魂封在了笛子上，赵寻死后她将会与之同去轮回”

　　“赵寻兄！这是刚才有个人让我交给你的，你看看是你的吗？”
　　李宣阳拿杯酒凑到赵寻身边
　　把一根笛子放在他的手里
　　“这笛子也太丑了吧！”
　　“这怎么可能是我们新郎官的呢，五皇子殿下您又戏弄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纷纷哄堂大笑了起来
　　只有赵寻紧紧握着这把笛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五殿下！五……五殿下？”
　　一转身，李宣阳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街上，一行人漫步闲逛，淡蓝衣衫的少年，紫红眼眸的少女，贵气逼人的五皇子，浑身黑气的黑衣人
　　多么诡异的组合！
　　“对了！这位兄台，还未请教，刚才多有冒犯和不敬，在这里赔罪了，不过您一直未曾告诉我们名讳是否可以透露一下呢？”
　　“对啊，我们好歹也出生入死过一回了对不对，你让我们看看脸啊”
　　冷文耘和李宣阳直到事情结束后才想起来这陌生人还不认识呢
　　这人这么强，定是什么英雄豪杰，可得讨好关系才行
　　两个人在这方面可谓是心照不宣
　　黑衣人听罢缓缓解开脸上的面具
　　“在下蒋廖”

　　“相遇让我们变得幸运好像又让我们变得不幸”
　　“但我觉得很一直都很幸运，因为有你”
　　——商女和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