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出山门后我成了修真界第一》星沉冬夜

10、第 10 章

　　越凌霄嚼着根草仰面而躺，任由青草的苦涩滋味浸入唇齿，又顺着咽喉滑入肺腑之间。
　　白日里被剑气割出的血痕依旧盘踞在颈间，传来微微刺痛。这点小伤不难治愈，但他现下不想让这点痛楚消失。
　　生死台上败于敌手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也许我已经疯了，他想，不然怎会觉得凭那个内门弟子稳步提升的剑势，就算再来一次，自己也还是没有取胜的机会呢？
　　比起初时败在奉行手上时的震惊和难以接受，他更难接受的是复盘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败得更加彻底。

　　若此事传到他那父亲耳中，必又要大骂他辜负期望了。
　　越凌霄眼含讽刺与厌恶，神情冷淡至极。
　　不过，那个男人现在忙着给他添弟弟们，还不至于亲身赶来门中，大约是传书训斥罢了。
　　只是若修习《碧峰出云剑》最终章之后，他的心剑仍未补全的话......
　　他目中厌恶更深，偏头看向深邃星空，数着一个个星星强制自己放空思绪。

　　“凌霄......吾儿......”不知从何时起，似真似幻的呼唤在耳边响起，一团灰色雾气在眼前升起，雾中伸出一只流血的手，抚向他的脸颊：“吾儿为何不乐......”
　　在那僵冷的灰色手指真正触及面颊之前，越凌霄一只手猛然攥住这灰色手腕，制住对方行动，另一只手一摸腰间，闪电般抽出银紫蛇鞭对灰色雾气团狠狠一击，直接将这雾气团打得在嘶声尖叫中开始消散。
　　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不知是不是还不死心地想迷惑他，已然虚幻了许多的雾气团内露出了一双笑中带泪的眼睛，悲切地看着他，那不知是从记忆中传出、还是从灰雾中传出的哀婉声音再次回荡起来：“凌霄......记得要活下去......”

　　灰雾转瞬消散，眼前除了黑夜与星辰之外再次空无一物。
　　越凌霄手中的灰色手腕在脱离雾团之后就化作了灰色的木手，彻底成了死物不再动弹。
　　他望着雾气消散之地久久未动，过了许久，才松开手任由那灰色木手坠入水波之中，抬手遮住双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母亲......”
　　平静无波的水面环绕着他，像是母亲的怀抱，又像是胎儿的羊水，抚慰着游子心中潜藏的悲意。
　　水面下无数黑色漩涡急速旋转，带着能将人粉身碎骨的锋利劲气，然而这些劲气却在触及他的身体之后莫名消散，仿佛被他体内某种无形的东西吞噬了一般，只给他带来忽轻忽重的推背感，推着他在这无人的空荡禁湖中漂流。

　　不知不觉中，他竟在载沉载浮之中睡着了片刻。
　　即便是在睡梦中，一张俊脸上也依旧眉头紧锁。
　　醒来之后越凌霄草草打量了一下周围，黑夜与星空依旧宁静，此地唯有风声与漩涡激荡声与他相伴。
　　水面上出现了点点白色，那是万年杏落下的花瓣，看来这黑色漩涡已经将他推到了阵法石台附近。
　　他懒懒合眼，像以前无数次的漂流一样舒展身体，在感觉到水流碰到石台之后才伸手一搭，就要借力从水中跃上去。

　　然而他的动作只做到一半就凝滞了。
　　手下并非是阵法石台那光滑坚硬的触感，而是带着体温的、能感受到柔软肌肤与其下秀丽骨骼的......
　　越凌霄猛然清醒，只见被他扣在手中的竟是一只光裸玉足的足背，深蓝裙角遮住对方脚踝，一侧还有银色发尾随风飘动。
　　他抬眼望去，有那么一瞬几乎疑心对方是杏花化作的精灵。繁花与枝头在她身后，她银发金瞳，脑后光环散发着蒙蒙清光，垂眸望来的模样平静得近乎悲悯。
　　他脑中一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既凝重于眼前之“人”竟然带有体温，外表也比以往出现过的类似东西都更加像人，想必用以聚形的灰雾会是数倍之多，对付起来定然十分棘手，又涌上一股惊悚与后怕，对方的气息简直如黑夜中的明灯一般显眼，而自己先前太过松懈，不仅不曾发现对方，竟然还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小憩了片刻......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背上冒出，越凌霄咬牙一发狠——虽然情况有些超出常规，但这灰雾结成的怪物也不过是个大号雾手罢了，究其本质同样被紫雷天星鞭所克制。
　　他当即握住对方脚踝用力向下一拽，同时银紫蛇鞭从水下扑杀而出，真气全力催动之下紫色雷电缠绕鞭身，电流窜动之下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势要一击重创对方！

　　钓上来的第一条“鱼”竟然是他......
　　奉行站在石台边等那水中载沉载浮的人影逐渐接近，虽然那身紫衣已被禁湖之水浸染得接近黑色，但她方一辨出那标志性的银色星辰绣纹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待对方终于发现了她，那种猝不及防的表现让正在遗憾没能一次就钓出大鱼的奉行不免感到有些好笑——这张一向高傲的脸上竟也会露出这样紧张不安的神情吗？
　　“越凌霄......”她才开口叫了他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始套话，就被对方猛然一拽，身体失衡之下直接对上了迎面打来的银紫蛇鞭。
　　蛇鞭快如闪电，窜动的紫雷激起焚风，眨眼间便要置人于死地。
　　但蛇鞭快，奉行更快！
　　就在恶风扑面，鞭子即将加身那一刻，奉行的身影骤然溃散成无数蓝色蝴蝶，万千蓝蝶高速振翅，洒下点点银色鳞粉，飞翔间无比灵巧地避开蛇鞭，又于阵法石台上重聚身形，再次化作银发神女。

　　“脾气真差。”奉行摇了摇头。
　　越凌霄神色难看地从水中跃起，与她拉开距离，远远站在石台另一边防备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紫雷天星鞭竟然对她没有克制之效，如果她不是灰雾所化，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我叫蓝蝶，上天界七十二神女之一。”奉行一边踏过落花向越凌霄慢慢走去，一边说道：“万年杏把你的名字告诉了我，它说，你常常躺在树下休息。”反正这里可以躺的地方只有水里或者被万年杏枝头下的阵法石台，看他之前漂过来翻身上阵法石台那分外熟练的样子，这两个地方肯定都没少去。奉行编起谎话来眼都不眨，而且编得有理有据，说出来的话听上去还挺煞有介事的。
　　“你对我下了毒？什么时候？”神女之说太过缥缈无稽，而万年杏不会说话，也从未有成精的迹象，但没有谁敢说它成长万年就没有诞生一点意识，也没有谁敢说就一定没人能够沟通这棵杏树。越凌霄无法分辨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他试图挪动脚步后退，大脑发出的指令却没有得到执行。这时他才惊觉自己身体麻痹，不知何时已然动不了了。
　　奉行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拂，指尖一点银色鳞粉闪闪发光：“别担心，你不会受到其他伤害，只是被定住而已。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很快就能重获自由。”
　　越凌霄凤望着她的眼中尽是不甘，现在情形对他极为不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再不想配合，也不得不配合对方了。
　　他冷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认识这是谁的真气吗？”奉行指尖腾起一朵兼具缥缈与险峻气息的绿色云雾。
　　越凌霄瞳孔一缩，没说话。但他的反应已经表明他认出了这屡真气。他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是瞒不过眼前这人的。
　　奉行没错过对方的神情：“你的真气与他同出一源，但他的真气远比你更加浑厚，修为不在渡劫期之下，我想......他或许是你门中的长辈，究竟是你的师父、师叔、师伯还是别的什么人呢？”

　　“你不愿说话，是因为他与你关系密切，你怕我对他不利，对吗？”

　　越凌霄黑眸中碎光一闪就要说话，奉行摇了摇手指：“说话前可要谨慎一点，敢说假话，我就让你永远定在此处与万年杏作伴。”
　　“云门之内，有此等真气的只有二人，那就是太上长老宗郁和早已去往他界的绝尘剑仙宋雁回。”他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尽量保证说的话是实话，但又没有透露全部事实。
　　“那云门的掌门呢？”奉行凝视着他：“难道身为一派掌门，他竟无此本事吗？”
　　“天外邪魔入侵珞珈山时，秦掌门临阵突破渡劫期，却在大战中丹田受创，修为不复从前，至今仍在求医问药，这是修真界人所共知之事，你尽可去找人查证。”
　　奉行绕着他转了两圈，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究竟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说辞：“第二个问题，你见过‘烟罗神女’吗？”
　　对越凌霄而言，绝尘剑仙禁湖惊遇神女的传说同样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他一怔，不解话题为何如此跳跃：“传闻烟罗神女是绝尘剑仙之妻，二人乃是众人交口传颂的神仙眷侣，百年前便已相携去往他界，我自拜入云门以来从未见过她。”
　　越凌霄三岁离家拜入云门，至今已有十七年了。
　　那就是说，在越凌霄眼中，至少这十七年里烟罗未曾出现过。但......这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没有出现过。玉龙或者说宋雁回的失踪与她息息相关，如果她和幕后黑手是一伙的，那么得手之后她不该沉寂下去才对。
　　从万年杏生机流逝的速度来推算，那枚粉色玉珠被放入树内不会超过十年。
　　奉行金瞳微眯，玉珠的主人，会是烟罗吗？

　　挥手解除了定身效果，奉行说：“你可以离开了。”
　　越凌霄身体一震，肢体再度回归掌控，他本应立刻离开，将有人擅闯禁湖的消息通报门中。
　　然而，不知是因为紫雷天星鞭对对方没有克制之效，还是因为对方并没有真的伤害到他。
　　他鬼使神差地问道：“你自称上天界七十二神女之一，与烟罗神女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