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改变 ...
-
桃园奈奈生觉得，自己的人生会产生变化，并不是在得到了土地神印记的那一刻。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在她七岁那年。
懵懂年幼、照顾着病弱母亲的她，偶然认识了独自生活的邻居姐姐。
自那天产生的缘分跨越了不可触摸的时间与空间，让她在能够自主选择的时候，心中充满面对未知的勇气。
桃园家不是什么富足的家庭。
不论母亲打几份工，存多少钱，桃园奈奈生那位常年不着家的赌徒父亲都能将其找到，占为己有。
处于这种境地，桃园一家住的自然是不怎么值钱的廉价公寓。
奈奈生七岁那年，母亲生了重病。
原本一直在她面前痛斥父亲、教导她未来绝对不要靠别人，要自己努力换来幸福的桃园夫人经受不住无缝轮班的打工带来的疲惫，在女儿面前露出病容。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只在瞬间。
记忆中一直活力满满，将生活中仅有美好展现给女儿的桃园夫人，终于没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在病倒在床榻后侧过脸，不让眼泪被女儿看到。
她咬住唇，止住无助的颤抖，在奈奈生面前保留了最后一丝坚强。
可从那个时候起，奈奈生就将小女孩儿的梦想收进心底，不再相信童话的存在。
然后她在某一天清晨，替母亲熬药、将药渣拿出去扔掉时，撞见了隔壁开门的邻居姐姐。
年幼的奈奈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心中涌起的预感。
当时的她只知道，这个邻居姐姐虽然和她一样住在这种廉价的公寓，却和父母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是被宠爱长大的孩子独有的幸福感。
只是站在一起，奈奈生的心中都会产生不自知的羡慕。
“你好？”
或许是看到自己一直在看她，比她高一个头的黑发姐姐眨了眨同样纯黑的眼，主动开口，“我是千代柊，因为一些原因最近搬了过来……唔，我记得你是隔壁的住户，但是几次都没碰到你家的大人呢，所以没有正式拜访过，不好意思。”
大概是对方的外表太温和，特别像所有孩子幻想的、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的邻居姐姐，所以饶是因为父亲、对陌生人（讨债人）格外警惕的奈奈生，也在对方的笑容下放松了。
“千代姐姐好，我是桃园奈奈生，可以叫我奈奈生。”奈奈生看到对方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小声地喊她，不知怎么地就坦白解释道，“爸爸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最近病了，奈奈生要照顾妈妈……”
小小的少女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既没有被搭话的惊喜，也没有听到意外消息的惊讶。
只是注意到奈奈生略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后，千代柊脱口而出的客套话一顿，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桃园夫人病了？也是，我还在想这几天夜里怎么没了开门的动静。”千代柊帮奈奈生将垃圾分类丢掉，而后走了回来，“奈奈生自己一个人照顾生病的妈妈吗？真优秀啊。”
两人走到了桃园家门口。
这时，千代柊忽然来了句，“奈奈生，吃饭了吗？”
昨天拦住了生病的妈妈起来做饭，只简单吃了梅子饭团的奈奈生难得迟疑了一下。
她看到千代柊像阳光一般温暖，但并无侵略性的目光，也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便试探性地摇了摇头。
明明已经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却因为父亲长期的不着调而没有意识到这点的女孩小声说，“没有，爸爸消失前把妈妈藏的钱拿走了，家里没有存多余的菜……”
刚刚对母亲的教导有了点儿印象的女孩，还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日后将要面对的东西。
但外表十二岁，心理年龄却因为经历要大一些的千代柊则完全理解了。
“既然这样，就让我给你们露一手吧。”
她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偶遇打工回来的桃园夫人。
明明生活的重负已经压得她疲惫不堪，却因为女儿的原因选择忍受、继续坚持下去，这份对女儿的爱，让她想起了异能发动前对她千叮万嘱的自家父母。
桃园夫人是个好人。
千代柊知道。
因为在她深夜想念父母，独自一人坐在阳台的时候，正要去打下一份工的桃园夫人看到了她，还和她聊了几句，生怕她是半夜想不开才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明明差一点儿就迟到了，还偏要确认她一个人居住是否安全，告诉她以后不要半夜出来，更不要暴露自己其实是一个人住的事实。
——千代柊的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她带上了千代爸爸专门为她制作的画，以及本质的、哪怕死亡也只是回到自己世界的“常理”。
但桃园夫人不知道。
所以她对未成年却独自居住的女孩，给予的是身为“母亲”的、同位思考的关心。
千代柊记住了这份关心，于是在她生病的时候给予回馈，代她照顾她心爱的、过于年幼的女儿。
她替生病的桃园夫人为两人准备了午餐。
甚至在那之后的每天，千代柊都会以不同的理由上门拜访，带上一些病人需要的东西。
久劳成疾。
这并非单纯的药物能够解决的病症。
为了女儿的未来，桃园夫人甚至没有等到病完全养好，就再度出去打零工，来维持自己和女儿的生计。
千代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在桃园夫人再度打工时便没在经常拜访她们家，只有察觉到某些危险的时候，她会在两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放出千代妈妈给她制作的小玩意，将那些打上桃园母女歪心思的讨债人赶走。
倒也没有高高在上地觉得怜悯。
千代柊对桃园夫人的选择持有一定的怀疑，只是这份怀疑她并未在当事人面前展露——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在把自己拖垮前就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地狱”呢？
可能是不同国家的作风问题，也可能是桃园夫人有自己的考量，又或者她最开始还曾幻想变成赌鬼的丈夫能够悔过自新。
总之到了现在，桃园夫人已经有心无力，只能用最后的时间教会女儿如何应付自己的赌徒父亲。
千代柊觉得可惜。
她眼中的可惜被奈奈生看在了眼里，直到很久以后才知晓其中的含义。
奈奈生还未过八岁生日的时候，桃园夫人病逝了。
千代柊目睹了女孩儿眼泪流干的每个日夜，也为迷茫的女孩给予了不会拒绝的拥抱与安慰。
只是世界对奈奈生来说还是过于残酷。
在桃园夫人病逝的第四个星期，千代柊感觉到了回到自己世界的契机。
已经知晓、体谅他人感情的小小少女没有选择像过去那样死回去，而是向认识的小伙伴好好地告别。
“抱歉，奈奈生，这个时候离开你。”她抱住本已经劝自己坚强，说不再轻易流泪，现在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女孩。
“但是我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桃园夫人曾教导你的东西是对的，别让你的父亲成为你的阴霾，不要试图倚赖他人而活，也无需祈祷神明的怜悯。”
在奈奈生所有模糊的记忆里，唯有千代柊最后的话格外清晰。
她说的是——
“用你自己的手，抓住你想要的未来吧。”
代表命运的星辰继续转动了下去。
千代柊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将异世界的见闻存在了心底，化为日后的灵感来源之一。
而被留下的女孩保持了乐观的心态，极力摆脱父亲的负面影响。她不仅没有因此自怨自艾，更是留存了幼时的善良与活力，拼命挣到了上学需要的钱款，加倍努力地想要活得精彩。
然后在女孩十七岁那年，她失去了住了十几年的房子，也得到了一场足够惊险的奇遇。
——就像孩童时期还未抛却的童话般，让已经成为少女的奈奈生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未知的世界向奈奈生打开了大门。
只是在她还未完全踏入其中时，早就扭转的命运将一个机会摆在了少女的面前，公平地给予了她选择的权利。
在惊心动魄的追杀与契约之后，闭上眼的奈奈生觉得自己经历的这几天宛如梦境。
然而等她从睡梦中苏醒，她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回到了母亲还未生病的六岁。
将一切视为幻梦的奈奈生把母亲藏好的钱款换到了绝对不会被找到的位置，又在父亲回家时强压下慌乱，将他重新骗出家里。
真是奇怪啊。
那个时候，奈奈生的脑海浮现的是明明十年未见，却仍旧清楚记得的邻家姐姐的脸。
还有她的那句——
「用你自己的手，抓住你想要的未来吧。」
——她想要抓住这份机遇。
即便是不知真假的梦境，她也想改变那个模糊却影响深刻的过去。
女孩拉住了在家为父亲收拾烂摊子的母亲。
在母亲疑惑望过来的视线下，奈奈生忍住战栗，一字一顿地向她诉说自己的心意。
“妈妈，离婚吧。”
“一起去新的城市，开启新的人生吧。”
别再为了那样的男人，透支自己的生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