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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与你相见 ...

  •   周围仍处于黑暗之中,门缝之间渗入的风如刀刃般刺骨,哪怕是一阵风也使人不由自主地蜷缩。在这样的季节,人们大多不愿意离开被窝,希望一直睡到天亮,但阿璃还是努力摆脱温暖的床,早早地起来了。
      “还没有起来?”
      窗户那边传来了比晨风还要使人寒冷的话语,是奶奶的声音。
      “已经起来了”
      阿璃快速地整理好穿着,走出房门,刺骨般的风不断地掠过阿璃白皙的脸庞。
      “这么懒,真是的”
      充满责备的语调以及凌人的眼神压向阿璃,看来奶奶不如意的心情不会容易缓解。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很抱歉”
      “快点,你哥哥恐怕都快要饿倒了”
      令人心寒的埋怨还未穿过冰冷的晨风,奶奶就扭头走向了里屋。阿璃呆呆地跟着奶奶的步伐,嘴角泛出了苦笑。
      阴历,腊月十三,晚上五更三点(凌晨四点半)
      今天是比阿璃年长三岁哥哥的生日
      另外……
      也是十七岁阿璃出生的日子

      世间万物从冬眠中醒来的节气——惊蛰
      阿璃顺着昌德宫墙边的石板路走着,来到了□□枯的藤蔓覆盖着的角门。这是板车和杂役可以进出宫殿的地方,虽看似平平也有守卫把守。
      “站住”
      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不过也只是暂时,
      “啊,原来是姑娘呀”
      伫立在门前的守卫边说着边让开了路。阿璃快速地低头走过,即使过了几个月守卫仍旧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尽管如此,每当阿璃看到守卫不折不扣地让路时,会觉得他内心应该是一位很温暖的人。
      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尚未融化的雪地里的垫脚石已经探出了头。阿璃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处连牌匾都未悬挂的破落的殿阁,她的兄长秦稷称此处为隐士的乐园——隐者园。但与兄长所述的定义不同,这里只不过是主管祭祀、宴会、医药等事务的典享司下属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机构。破旧的宫殿门关的严严实实,即使正处白昼,连窗户也是紧闭……
      “看来是那位在呀”
      阿璃平静地闭眼数了一会数字,直到数到二十才打开门进屋。浓重的墨香扑鼻而来,室内如夜里般黑暗。凭着房顶的小窗还可以稍稍分辨四周。勉强超过十坪的空间,无论墙壁还是地面,到处都放满了书。仅仅能容几个人坐下的一处空地有一人在书堆里深深地低下头。虽看似趴在那里睡觉,但注意到手中的毛笔在忙碌地移动。
      阿璃谨慎地问道:“最近过得好吗?”
      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的男子只是点了点头。因为以往有过几次经验,阿璃知道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回复方式。
      “这里没有看到我哥哥,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他去东宫了”
      仍然没有停笔的男子回复道。他手里的笔在纸上如同跳舞一般,绚烂至极。
      “啊,原来如此,那东宫如何走呢?”
      男子的笔停下了,“那是你不能去的地方”
      “嗯?”
      “东宫戒备森严,没有许可不能进入。也不会花太长时间,先在这里等着吧。”
      “嗯,好的”
      阿璃收起了去找哥哥的心思,可是这个人语气为什么这么冷淡呢?虽然不奢望温柔,就平常地说也挺好呀。阿璃进出这里虽已有三四月,但那个人一直如此冷淡,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过,以至于都不知道他的相貌,印象中只有偶尔听到的声音。
      有点尴尬的阿璃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周围书的排列和毛笔的模样和不久前一样。
      “感觉坐在这里的那位去了很远的地方”
      “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对于他冷冰冰的回答,阿璃只是尴尬地笑笑。
      “……索性不回来才好”
      “在说什么”
      “自言自语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
      对话又无缘无故地结束了。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和一位男人独处一室真是尴尬至极,还不如在外面等呢?正在苦恼的刹那,“哎呀,真冷,不过这里怎么这么黑呢?”
      令人喜悦的声音传来了,不自在地呆在这里时,哥哥的出现很是值得开心。
      “哥哥”
      “这声音不正是我那漂亮的妹妹吗?”
      “嗯,是我,哥哥”
      “来了,即使不叫我,也不去别处了,稍微等一会,我先把房间整亮些。”
      秦稷打开窗,光线照射进来,男子皱了皱眉。
      “太亮了”
      “啊,桓云你在啊,怪不得这黑,有什么事吗?看你很忙的样子”
      “……有比较紧急的事,正在处理。”
      “是吗,你一个人的时候习惯把窗和门都关闭?可是别人感到不便要怎么办呢?”
      桓云不回应,只是做着自己的事。秦稷也不在乎他漫不经心的态度,转向阿璃:“这么冷的天来这里真是辛苦了”
      “哪里呀,收下这个吧。”
      “哎呦,真沉呀,拿着这个包裹我的妹妹都要把肩膀压坏了吧,不过这是什么呀?”
      “哥哥的生日餐”
      “原来如此,让我看看,装了什么?”
      打开包袱确认过食物的秦稷犹如嚼蜡。生日餐只有一个人,自己的一份。
      “奶奶有些过分了,也应该为你准备的”
      “我没关系的”
      “一起吃吧”
      秦稷将勺子递向阿璃,然后对桓云说,:“你也来点?”
      “算了”
      秦稷不管他的态度催阿璃,“快点吃”
      不得已接过勺子的阿璃舀了一勺海带汤放进嘴里,“真好喝”
      阿璃嘴角明亮的微笑如云般升起,格外闪烁的大眼睛,石榴般红润的嘴唇,高挺的鼻梁,近乎透明般白皙的面庞,17岁,正处大好年华绽放的时期,但是却自幼小病缠身,对于阿璃,相比于同龄人的灿烂,她更多的感受到了艰辛。
      “怎么衣服穿这么少啊?”
      呆呆地看着妹妹的秦稷指责她的衣服,“天气这么差,以后就别来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只是顺便,既能四处看看,又可以看到哥哥,还……”
      这样也不能收到属于我的那份关爱,阿璃还是忍住了嘴边打转的话,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
      阿璃出生之后,母亲由于没有处理好产后风而一直卧病不起,对于她来说,自出生起就印有啃噬母亲的生命而诞生的孩子这一看不见的烙印。向着幼小阿璃的世上的眼光始终充满着可怕的刺。没有人施以温暖的怀抱,如果说不孤单那肯定是谎言。在这孤独的生涯里只有爷爷和哥哥能给予依赖。在爷爷去世之后,哥哥就成了阿璃唯一的安心之所在。
      秦稷在三年前成为礼部下属的从九品官员,而且每逢生日都自称值班向阿璃拜托生日餐,算是对被关在厢房的妹妹的照顾。
      “天气不寻常啊,看来是要下雪了。”
      吃过饭后看着妹妹说道:“走,我送你出宫门。”
      阿璃跟着走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告别:“下次再见”
      男子虽没有抬头说话,但阿璃看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要大下一场的样子呢”
      天空满是乌云。并肩走的秦稷突然想起来似的对妹妹说:“上次真是多谢你了”
      “谢谢?”
      “就是那次算术问题”
      “啊,那件事啊,问的那么多都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了”
      “多亏了你才能勉强留在隐者园,不被赶出去。”
      “为什么大家不了解哥哥的能力呢?呆在隐者园有点可惜”
      “隐者园怎么了?我要一直在那里”
      阿璃仍是不满意的表情,秦稷岔开话题说:“比起这个……现在可以透露你博学的秘诀吗?”
      世人都奉他秦稷为秀才,但他自认为比不过妹妹的博学和智慧。不论是什么难题都能轻松解答,偶尔不能当场给出答案,第二天也能给出回应。
      “所有答案都在书本里呢”
      “书籍的话,我也读了很多呀”
      “虽然是秘密……”
      “现在是准备好告诉秘诀的架势呢”
      “我有几位秘密老师”
      “秘密老师?”
      “嗯,月明之夜,他们都会出现教我知识”
      对此秦稷自然嗤之以鼻。“又是这种荒谬的话,算啦,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阿璃嘴角微微上扬,若是哥哥得知觉得毫无根据的事情不是杜撰会该多么吃惊呢?月明之夜前来的神灵,若非亲眼得见,想必无人肯信。亦或者,即使亲眼目睹,也会认为是鬼物所附,视为不吉。哥哥也可能会出于担心将书桌毁灭掉。
      “想什么呢?”
      陷入思索的阿璃惊醒了。“没什么,哥哥今天去了东宫,有什么事要去那么尊贵的地方呢?”
      “那个吗”
      环顾四周的秦稷如说什么秘密般低语道:“实际上哥哥我正在负责国家的大事”
      “国家大事”
      “是的,因此去拜见东宫的主人”
      阿璃跟着低声说:“那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呆在隐者园呢?”
      “呵,都是为了隐藏身份才这样做的。”
      秦稷迅速地亮了一下衣袖里浅红的铜牌,只不过一刹那,以至于看不清模样。“那是什么?”
      “特别的牌,有了这个可以在燕国十三州的任何地方见任何人”
      “这么厉害?”
      “当然了,我只不过是不愿表明身份,呈现身份的话……”
      “表明的话”
      “连山川草木都要害怕的厉害人物”
      “这么看哥哥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人呢”
      “自然,不过要记住,这件事只能你知道”
      “放心,不过哥哥”
      “嗯,说吧,在这世上唯一知道我秘密的妹妹,无论有什么疑问我都会回答的”
      “那么厉害的人物俸禄为什么那么低呢?”
      “男子汉是做大事的,区区金钱有什么重要的,不要迷恋俸禄之类的,要洒脱地活着”
      “洒脱过度会陷入失落的境地,因此下次觐见世子殿下时,记得拜托提一下薪俸,做那么重要的事,难道不能提高点吗?”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眼神啊”兄妹俩相视而笑。
      “当然了,哥哥不也不相信我的秘密老师吗?”
      “应该说合乎事理的话”
      “哥哥的笑话也很有趣”
      “你的故事有些过时了,该换别的理由了”
      “但我是事实呀”
      “我说的也是真的,因此一定要保守我的“玩笑”啊”
      “哥哥不是知道我向来守口如瓶吗?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应该那么做,对了,今天去东宫的路上,听说了有趣的秘闻”
      “什么事?”
      “关于世孙殿下的事”
      “是那位传闻即使被针扎也不会流一滴血的世孙吗?”
      “对,简直是衡量彬彬有礼的尺度,真挚而诚恳,从早到晚都毫无差错的那位”
      “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能有什么轶事呢?”
      “那位好像有着不为人知的怪癖”
      “怪癖?”
      “嗯,听说是从几年前开始的,最近流传到外界”
      “是吗,到底是什么怪癖呢?”
      “就是……”

      从宫里回来后阿里打开窗确认下天空,幸运的是黑云都被吹远了,不过月晕仍是很深。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和爷爷们说上话,阿璃坐在桌旁铺开纸张。写道:
      “花爷爷,玉爷爷,霜爷爷,知道今天是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初见世界的日子”
      第十七个生日,自爷爷过世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一次祝福了,可今天很想收到。
      现在为止,很好的成长,辛苦了,了不起……
      想听到这样的话
      阿璃的表情变得明亮了,本以为今天天气不好,不会有人回应了,好像有人看到了,是哪位爷爷呢,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回答。
      阿璃转头望向窗外,云虽未遮盖月亮,月晕却比往常深上许多,本以为字迹消失后会有人来回答,可还是无人问津的样子。今天尤其想见爷爷的字,心情有些沮丧,阿璃还是举起了笔。
      或许都有那样的一天,即使没有回答的人也想说些什么的一天。
      阿璃的笔继续在纸上游动。
      “今天要告诉你们什么事呢?啊,对了,今天听说了有趣的传闻,听说王孙有奇怪的嗜好。要说那是什么……啊,秘密本不应该向任何人泄露的,不过我相信爷爷们的人品”
      阿璃正准备写出王孙的怪癖的时候,
      “怪癖!不像话”
      留白处显示了文字。“有回答了”
      但是是陌生的字体,
      “如果怪癖这种词使您不舒服了,十分抱歉,好像是第一次见呢?请问是谁呢?”
      新来的爷爷吗?既有好奇和期待感,也有些激动。但回复的内容……
      “难道……能看到我写的东西?”
      阿璃嘴角泛起微笑,原来第一次呀,这种反应很熟悉,有像花爷爷那样自来熟的,也有霜爷爷那种一时不说话的,玉爷爷呢,刚开始只用画来传达想法。这次应该也是那样的人。
      “是的,可以看到怎么出现这种事……可能有些突然,不用担心,第一次大家都很惊讶,很快就会适应的”
      立刻收到了回复。
      “不是第一次,也没有慌张,只是……没有了,或许是我太陷入与妖魔鬼怪的对话了,以后就不需要了,就退下吧”
      莫名其妙的逐客令。
      阿璃再次拿起了笔,
      “妖怪?好像正是我要说的话,我也没有一定要和爷爷聊天的心情,因此你先退下吧,我还想见别的爷爷呢”
      方正的字体立刻染黑了纸张,
      “对人间很迷恋的归程呀,今世的缘分用完就应该去地府,我过去是看你孤单才一直看你的故事,现在受不了了,什么世孙的怪癖,从哪里听的那种毫无根据的言语在这里鼓吹,不要再废话,成佛去吧。”
      “什么呀,这妖怪你才应该去极乐世界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说这种话”
      一个个的字完整地展现了对方的傲慢不逊,生前想必是极有威势的人物。
      就算那样也是,阿璃的眉头微皱。
      “是谁呢”
      怎么这么没礼貌?还是忍住了想说的话,一时间不回复了,就这样过了一会,最终留白处出现了字迹
      “不必知”
      “嗯?”
      “你没有必要知道的意思”
      “……”

      几天过去了,黑夜降临,阿璃来到了书桌前坐下,准备完毕后,犹豫了一会的阿璃饱含深情地挥起了手中的笔。
      “爷爷,很好奇你们过得怎么样,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最近几天仿佛在地狱般,只有一个发疯般的妖怪出现,每天的生活都繁杂而孤独,很是伤心”
      “那个发疯的妖怪应该不是我吧”
      纸上露出了不太高兴的字体。
      “不逊来了吗?”
      十七岁生日之后,想让来的爷爷都没来,不想见的妖怪却突然表现存在感。阿璃给他起了个“不逊”的名字。连丁点慈祥和关怀都没有的鬼是不配称为爷爷的。
      “不逊”好像不明白她的小心思,直白的表达出了不满。
      “不要再这么称呼”
      “真讨厌的话就说出真名”
      “是你不敢说的名字”
      “那就没办法了”
      “你好大的胆子,也是,妖怪是没有胆的”
      “说了不是妖怪,为什么老是说别人是鬼神呢?”
      追问过后留下短暂的沉默不久后,书桌上显示出了端正的字体
      “不是鬼?”
      “当然了”
      “那你拿出证据”
      “证明什么?”
      “你活着的证据”
      阿璃长舒了一口气,快速的写道:“好,可是怎么证明我还活着呢?”
      “见面”
      “嗯,好,见……”
      等一下现在是要和那个鬼见面?不会是让我进书桌吗?
      “明日正午,大广通桥前”
      “……”
      “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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