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香谱 ...
-
回到嘉乐堂后，夏彤用冷巾帕为萧玉姬敷了很久。
萧玉姬才十三岁，肌肤娇嫩，又身体弱，脸上的红肿和血丝足足三日才消下去了。
这打，是绝对不能白挨的。
萧玉姬常常在想，要怎么利用一个人的弱点去反攻，“嫉妒”仿佛是女人的天生属性，永寿公主萧玉媛就是栽在这上头，因为嫉妒不甘，而导致一败涂地、身死遗恨。
“如今‘萧玉媛’死了，没人争，没人抢，萧玉姚就以为元昭予是她独属，即使元昭予已与她划清界限，她还是禁止其他女人靠近元昭予半步，真是嫉妒心作祟，使人失去理智成为疯妇……”
道理是心里明白得一清二楚，对策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萧玉姬烦恼地闭上眼睛，晃晃悠悠在藤架下荡着秋千。
裴政从东宫出来，路过园子时，看见萧玉姬领着宫女在藤架下玩，就主动走过来打招呼：“九公主好兴致。”
萧玉姬睁开眼，看见是他，遂让夏彤扶稳了秋千，笑着回他道：“裴侍郎不忙吗？怎么在这里。”
裴政说：“忙有忙的时候，不忙有不忙的时候。这不，今日得闲，我便去东宫，找太子讨了他欠着我的一杯好茶喝。”他转而又忙说道，“对了，九公主上次送给我治烫伤的药油，很好用，我手上疤痕也几乎没有留下，那药油真是神奇，多谢九公主了。”
萧玉姬看他作揖礼谢，莞尔而笑：“不客气，不过是刚好有罢了。”
裴政接着又不好意思对她道：“其实每家每户，忙碌在后厨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烧伤烫伤手，所以……我斗胆，想向九公主讨这个秘方，拿出去教给城里的其他人，以后再有类似的伤，大家就好处理了。”
没想到，高官贵户家的子弟还能有这般热肠。
萧玉姬听了挺赞赏，就吩咐身畔的夏彤：“彤儿，你来跟裴侍郎说说。”
“……彤儿？”裴政看着走上前来的宫女，觉得面熟，“你的名字和面貌我好像都有印象，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夏彤愣住，不知该作何答复。
萧玉姬笑了一声：“当然有印象了，彤儿原是永寿公主身边近身伺候的宫女，裴侍郎与永寿公主相交甚笃，应该是见过彤儿的吧？”
裴政半信半疑地打量夏彤：“这一想，还真是见过，难怪眼熟……”
“彤儿，快与裴侍郎说说那烫伤药油是怎么做的吧。”
“是。”
夏彤细致地将烫伤油的做法告诉了裴政，幸得裴政记性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听过一遍就记住了，复述毫无偏差。
裴政得了这古方很高兴，转眼见萧玉姬恹恹靠在秋千上，他就走近前问：“园中有早开的榴花，不知九公主看到了没有？”
好端端的，问什么早开晚开的花。
萧玉姬近日费神颇多，人觉累倦，心不在焉地答他道：“是吗？我没留意。”
“榴花如火，照人眼明。”裴政笑，“九公主心性明_慧，姿容清新，今日的梅花妆配着这一袭绯红的宫裙，尤其显得九公主婉妙无双，榴花见了都要妒嫉公主的美貌了。”
“……”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是在夸她漂亮？萧玉姬睁大眼看着裴政，倏忽脸上一热。
“九公主，开心点。”裴政晃晃手里的一卷书，依旧是脸上带笑的，“我这里刚好有一卷关于调香、制香的书，本来是向太子讨来，要拿回家送给家妹的，可我一想啊，我家小妹实在是不怎么好学，怕糟蹋了这好书，因此还是送给九公主作消遣之物吧。”
萧玉姬傻傻伸手接过。
裴政下一刻就道了告辞，走了。
这真是怪了。
萧玉姬和夏彤面面相觑，都不明所以，萧玉姬低头打开卷轴，是一份《香谱》，看着是挺有年头的老物了，据说又是东宫太子收藏的，当属珍品。
夏彤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萧玉姬愣神缓不过来：“他今天是怎么了？好端端把我夸上天。送东西就送东西，拐这么大一道弯……”
着实教人费解。
仔细想想，这《香谱》可以研究研究，丁贵嫔就挺爱花爱香的，没有馨香花草的时候，她的显阳殿都会燃着香，莫不如从这份香谱里寻寻，按丁贵嫔喜好调出一种香送给她。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萧玉姬思虑着，丁贵嫔可是离她最近的一棵大树了，现在在宫里，只剩她一位公主迟迟未得封号，连比她小的老十早在天监年就封了信安公主，为了少受宫中人的白眼，她当紧紧靠住丁贵嫔，其他的事再徐徐图之。
“彤儿，我们回去。”萧玉姬收起书说道。
夏彤扶她从秋千上下来，再悄悄地瞥了一眼她的侧脸，抿嘴笑说道：“公主将来一定是个美人。”
萧玉姬顿住，止下了步子，自己不禁发起笑来：“美人？会有我这么瘦，还病歪歪的美人吗？”
夏彤替她将肩上散发撩到身后，歪着头俏皮地回她：“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不就很瘦吗？听说她轻盈得能在人的手掌上作舞呢。”
萧玉姬被夏彤的话逗乐了，这个夏彤，定是以前听她念书没听个仔细，那哪是真说赵飞燕体态轻得能在掌上作舞？不过是一种夸大的形容罢了，说的是赵飞燕起舞如风，舞姿轻盈得好像能在人的手掌上跳舞。
夏彤看萧玉姬捂嘴笑个不停，以为她是当玩笑听，就急道：“公主眉眼妙好，面容虽显稚嫩，但已初见灵秀姿态，待公主容貌长开，必出落成一位美人！”
美不美的，看天意了，萧玉姬不是很在乎，现在的样子也足够好了，虽然不算绝色，不足以令人一眼惊艳，可也是小家碧玉的乖巧模样，一看就是讨人垂爱的，正所谓“树大招风”，说不定她这样乖顺的长相，恰恰能助她在深宫中稳妥地走下去呢……
萧玉姬拿到《香谱》，大略翻过，心里有几分数了。
可这书，不能白拿裴政的，在裴政身上，能打什么主意呢？
苦思冥想里，萧玉姬忘了手中的毛笔上还沾了墨，挨到脸上凉凉的她才想起来，赶紧跳起来，搁了笔，去铜盆里找水清洗脸上的墨污。
青蓉抱着晾干的衣裳进屋，看见了奔过来帮忙，一面擦着还一面笑话道：“幸亏不是那种号称入水不化的好墨，不然擦不干净，公主不就要当好一阵的花脸猫了？”
“谁是花脸猫了？”
萧玉姬说着，蓦地愣住了。
墨……入水不化的好墨？这样的墨，她连同一方好砚台，送过给裴政啊！
青蓉看她在出神，轻轻摇晃她：“公主怎么又走神了？”
萧玉姬不回答，只是急忙地问：“擦干净了没有？”
“擦干净了。”
“好，我出去一趟。”
还没等青蓉答应一声，萧玉姬就跑出门去了。
萧玉姬在东宫外，往里张望，刚好看到徐青方经过，就问徐青方，郗灵今天来了没有。
徐青方说：“太子殿下邀了郗公子去景阳楼作画，郗公子把殿下送回来以后就走了，刚走一会儿。九公主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
表面说着没事，等离了徐青方的视线，萧玉姬连路跑着去追郗灵。
紧赶慢赶，好在是终于在最后一重宫门前赶上了。
“郗灵……郗灵，你等等！”
郗灵听到身后有人叠声唤他，才一转身，一团绯色就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来，他连忙伸出手，将人扶住了。
“九公主？”
“嗯，是我……”
郗灵看看周围，小声道：“你自己站稳，我要松手了。”
他果然很快就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像模像样给萧玉姬揖礼。
宫门附近，是有不少双眼睛在盯着的，虽然站得远，未必听得见说什么话，但谨慎起见，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缺。
萧玉姬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二十步之内无人，她喘平了几口气，于是开门见山，压低了声说道：“我要一支好笔，裴侍郎用着会特别喜欢的那种。”
提到裴侍郎，郗灵就心领神会了，但他心头转又浮起了疑虑：“平白送他一支好笔，不奇怪吗？”
“我听说永寿公主曾送过他好墨和好砚。”
“好墨和好砚，配一支好笔，确实是非常合适的。好，这事交给我去办。”
萧玉姬看看左右，故意笑得客客气气。
郗灵似乎还嫌她装得不够辛苦，忍不住故意刁难道：“话说，你这样慌慌张张跑出来追我，被人看到，误会了怎么办？”
“没法子，我着急啊。”萧玉姬面不改色，依旧笑得客客气气，“误会？能怎么办？还能把我堂堂一个公主，嫁给你这无官无爵的人吗？你想太多了。”
郗灵看她撑着一张客气的笑脸来说这些不客气的话，怪异滑稽极了，他辛苦忍下了笑，认真相询道：“若是万一有人问起，我该怎样解释？我们两个，总不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那样也太容易引人起疑了。”
他话音方落，萧玉姬手上就变戏法似的多出来一块玉佩，拿在他眼前晃了晃。
——流云如意佩！
郗灵惊忙低头摸着腰间，空的，他的玉佩果然是不见了，不，不是不见了，而是在萧玉姬的手中。
萧玉姬将流云如意佩递给他，脸上无辜：“郗公子，你的玉佩是本公主捡到了，特意拿来还给你的。”
郗灵抬手接了，心绪复杂难言，他真的是没有察觉到腰间的玉佩被摘走了，这根本不用多想，离开东宫时还在的，能到萧玉姬的手上，只能是方才她撞进他怀里来时那短暂片刻里的事。
“物归原主了。郗公子慢走，恕不远送。”
萧玉姬笑着挥挥手，轻轻一旋身，就走了。
——难怪不惊不慌，原来是有备而来。
郗灵握紧手中的玉佩，摇头苦叹，诚然甘拜下风：“还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香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