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轮转》柒栎

40、番外 只有自己就够了（伊依）【下】

　　独守着一份牵挂,独行于未知的路途上,有时并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可谁让她安逸了太久,忘记了曾经那份稍经触碰就痛不欲生的苦楚,轻易地就被守候在树下的孤单扣动了心弦。起始不过是同病相怜,即使是一贯的“目中无人”也为重演的帷幕停留了几分暗暗的祝福,而图书馆里指尖无意地相触才是一切的开端。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所以有着相似的经历,所以才会恪守着最后的距离,谁也没有率先打破触手可及的薄膜。可意外出现得总是那么令人措手不及。
　　如果一个人为你而死,假若原先只有三分爱,在他死后,三分爱、三分愧疚、三分后悔、三分沉重,便成了十二分的痛苦,被留下的那个总是最痛苦的。
　　而活着的人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她为他的死去献上的忌礼是数年来层层设下用以束缚本我的牢笼彻底溃解。如今回想起那段岁月,能忆起的只有不断压抑着的疯狂和溢满了血色的天空。
　　后天道德形成的超我和先天本能欲望的本我在自我失控的情况下矛盾不断升级,所幸她还有几分理智的存在,没有严重到需要被人送入精神病院的程度。只是重新把荒废多年用来纾解痛苦的习惯再次拾起,每当暴虐的野兽咆哮时,她只能从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痕中寻回一丝清明,然后在失眠的夜里默默仰望星空。
　　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年,她才突然地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伤痛仍在,却不由得一阵后怕和庆幸。庆幸在这几年没有因为一时失去理智而做出来什么事,还好她醒来的时候不是什么逃亡在外的嫌疑犯或是被判无期徒刑的罪犯。虽然她对“杀人”这种事没什么恶感,只是单纯不想随便地染上一段因果。
　　说到底只不过只是不想再继续这样的日子,才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去结束。她从来不是勇敢的人,她自私自利得很,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
　　她可以在一定的条件拘束下纵容自己的一切欲望,为了自己,她想也没想别人的感受,武断地给自己定下一个结局。顾虑了那么多年,为此为自己作出决定了。作为众人眼中的乖乖女,又有多少人能想到,她自有思维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思索着怎么自杀会比较好,却总是为了某些原因而放弃行动,最后被捆锁得无法动弹。
　　没有人能拥有后悔的权利,所以她只能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即使结果或许会不尽人意,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若是重来一次也不会改变初衷。
　　才会早知道自己这样走下去迟早会有这样的结局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改变纠正它,甚至还能和人笑着打赌自己能不能活过四十岁。也许那人只当她是在开玩笑,她却知道自己在说出这番话时的认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她知道凭她的耐心未必能再坚持多久这样从心底感到倦累的生活。
　　结果一语成箴,她终究是厌倦了浑浑噩噩地过活。这一生,她压抑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请容许她最后一次为自己任性一会。
　　初春细雨缠绵的清晨,市区公园内除了互相依偎着低语的情侣少有人迹,或许还有着这个公园本来也很少人会来。
　　方跨过春冬的交界,阴绵的雨丝不似秋雨的阴冷,不会一丝一毫地缠绵渗透,冷痛入骨,也少了几分冬雨的锐利冰寒,只会携着一阵阴寒在身上蔓延。
　　天阴沉沉地,层层阴霾堆积,隐约能看到日出东方的一抹淡白,仿若深陷黑暗时出现的渺茫希望,只是过于沉重的黑暗毁灭了所有的希冀。淡淡的压抑、烦躁,令人不禁想把内心掩藏的黑暗面尽数发泄出来。
　　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光这天气就很有拍鬼片的潜质。悠然自得地背倚在桥上石栏,却是多年来难得的轻松,重重拘束在身上心上的枷锁在此时总算褪去。
　　闹腾了一晚的手机因为没有了电量终于归于安静,只怕来找她的人此时已经在高空之上。只可惜已经迟了,既然她已经作出了决定又怎么会允许有人阻止她。
　　有人说过她好像很喜欢把所有事都交给别人决定,其实只是不在意就没有花费时间思考的必要；也有人说过她总是在犹豫不决,其实她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犹豫不过是给别人看的,结果只会走向她想要的未来。
　　原本还以为可以一直坚持下去的,还是高估了自己。
　　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些成双成对的人中间,即使她的存在感再低也不免吸引了不少注意的视线,不过也没有换地方的必要,这个地方还是很和她的心意。
　　指尖摩挲着藏于袖中的短匕,倏然毫不留念地反手插入自己的胸口,一推而尽,冰冷的器具摩擦血肉的剧痛在神经中弥漫,短短几秒仿佛过了又一个人生般漫长。
　　“呐,我说过的,我的生命只允许终止在我的手上。”要死也要死的干脆,她不允许自己自杀未遂却死在所谓的急救不当之上。
　　低沉的呢喃被绽开的水花吞没,湖中嬉闹的鱼儿受惊逃窜。
　　水中血色渲染,意识的最后是岸边接连响起的惊叫与呼救。
　　就这样吧,她已经累了,就让这一切结束在她最后作出选择的那一刻,至少在那时她放下了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至于以后别人会怎么想那又关她什么事,即使是决定离开她也安排好了一切,何况全世界每天都至少有上万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多她一个不多。
　　或许有些人知道她死后会很奇怪吧,谁让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地自由自在,那么倔强从来不肯接受别人的照顾,不会有人能想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离开吧,以那么懦弱的方式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不过她不会后悔。
　　这一生,她其实只要有自己就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