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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着火 ...

  •   四更天的时候,更夫敲着梆子,唱音拖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散开,缓缓的糅进了熟睡的鼾声和鼻息。
      绕过了一条街,更夫继续敲梆子。
      “天干物燥,咳咳咳….”更夫禁不住咳嗽,嗅了嗅四周的气味后,怨声自语道:“见鬼,怎么这么大的烟。”
      说罢,变捂住口鼻,加紧了梆子,寻思着换个地方走。
      结果一拐弯,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抬眼望去,那人一身白袍又脏又破,皮肤黑的跟锅底一般,头发凌乱,面目狰狞。
      “鬼啊!”更夫抖若筛糠,吓的丢了梆子,惨嚎着狂奔离去。
      杨桃凄切的摸了一把脸,借着月光,瞧见自己满手的烟灰。
      立刻火冒三丈的抹到对门儿家的墙上。

      想自己堂堂一品大学士,竟潦倒至此,实在笑话。
      也不知是谁将自己与浓烟中背了出来,那百姓将自己丢在地上,超房子泼了两桶水后,就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那人,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和夫人一并火葬了。
      杨桃望着眼前的焦木白烟,心底一阵酸涩。
      杨家世代为官清廉,宅子也没有多大,很快就烧完了。
      祖宗基业,说没就没了。
      这要是自己真烧死了,地下的老爹不定怎么揪着自己的耳朵骂呢。
      杨桃重新走进院子里,四周尽是断壁残桓,凌乱不堪。
      没见着几幅尸首,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估计是趁着大火,卷了点值钱的物件都跑了。
      杨桃推开自己书房,在门口立了半晌,发现没倒塌迹象,方才抬脚进门。
      屋子里烧的是一干二净。
      杨桃悲切的站在原先放置书架的地方,沉痛的哀悼着自己这些年的藏书。
      正难受的几欲滴下眼泪来,却听得头顶哄然作响,杨桃呆了一会,忙转身拔腿就跑。
      前脚刚买过了门栏,身后就激起一阵因倒塌而腾起的浓烟。

      杨桃自觉倒霉。
      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要等到自己进去了在塌。
      实在晦气。
      正这么想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杨桃头皮一紧。
      这么晚了,怕不是什么好人。
      就听那破锣嗓子一声悲鸣,从侧身传来。
      “少爷?!”
      杨桃鼻子一酸,循着声音找那老仆,却因见那老仆的脸熏的跟黑驴似地,吓的杨桃连连退了几步。
      反而那老仆先开了口:“少爷,你怎么熏的跟黑驴子一样!”
      杨桃愤而甩袖,却发现袖子都烧掉了,无袖可甩,只得一甩膀子,恨恨道:“你也不瞅瞅你自己那副德行,光说别人。”
      “哎呦,少爷啊,真是祖上积德,不然你就变熏鸡了。”老仆喜极而泣,上来就要抱杨桃的大腿。
      杨桃面色恶寒,避之不及:“怎么竟拿我比那些个畜生,我就这么没人样么。”
      那老仆扑了个空,继续追道:“少爷,乖乖让老奴瞧瞧,没烧坏吧。”
      杨桃使劲的将那老仆推开“我没事,反倒是你,怎么从火里逃出来的。”
      老仆被杨桃推了出去,面露委屈道:“着火的时候老奴正在洗澡来着,因为困了,就眯了眼,问着一股子异味,睁眼就发现那火就都烧到皂角了。”

      杨桃由于脸已经够黑,全然瞧不出脸色发□□:“我问你怎么从火里逃出来的。”

      老奴道:“这火着忒旺了,老奴跟那几个小厮一直在泼水来了,水都不够使,老奴连口水的唾火里也不成,灭着灭着,那几个小厮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给烧了。”
      杨桃挥了挥手道:“成,你当我什么都没问吧,赶脚收拾收拾,拣些能用的物件,我与你一起。”
      语毕,这一老一小就各寻了一块地方,蹲在地上刨灰堆。
      一刨就刨到了天亮。
      那老仆还成,毕竟做了一辈子活计,虽然年纪大了,也不算太吃力。
      只可怜那杨桃,被人伺候了二十多年,哪里是干活的人,累的呲牙咧嘴,几乎晕厥过去。
      眼冒金星的空挡,杨桃还庆幸自己被罚思过在家,不然这幅摸样,如何上的了朝。
      想到这里杨桃不由得咧嘴一笑,翻眼晕了过去。
      ***
      杨桃迷迷糊糊的,鼻子里隐隐嗅到了一种香气。
      睁开眼,便瞧见那如意瓣加格子花纹构建的月洞窗上,挂着素雅的帷帐。
      干干净净,雪一样的白,料子极好。
      纱幔低垂,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顺着低垂的布幔,瞥见一个白裳裙绿萝衫的姑娘,正放稳了青花乳足炉,转过身来跟自己看对了眼。
      那姑娘生瓜子脸,柳叶眉,明眸皓齿,清秀之余又透了股冷漠劲儿。
      杨桃有些不好意思,忙把眼睛闭上。
      便听那冷面美人漠生道:“装什么,醒了就是醒了。”
      杨桃又只得把眼睛睁开,发现那冷面美人离自己更近了,便在被子里伸手摸了摸自个儿身上的衣裳。
      欣慰的发现它们都还在。
      就是,那手感好像不是自己的衣服。
      想到这里,杨桃腾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看见自己一身雪白,全然没有先前狼狈的痕迹。
      “那是奴婢给您换的。”冷面美人又道。
      杨桃尴尬的把被子裹紧了,道“有劳姑娘。”
      冷面美人上前猛的拉住杨桃的手,面无表情道“杨大人不必客气。”
      杨桃忙把手抽回来,“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冷面美人重新将杨桃的手攥在手心里,淡淡道:“上药。”
      说罢便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儿,拔了上面的红樱顶,小心的倒出些药汁,糊在杨桃的指头上。
      杨桃垂眼看自己的指头,爪子似的,竟是因为刨土而裂开的细痕。
      敷上那些药后,只觉手指些微刺痛,但很快就清凉舒适。
      “大人好生歇息。“那冷面丫头,敷完药膏,转身便出了门。

      杨桃这才想起来自己都忘了问这是哪里。

      想到这里杨桃再也呆不住,起身下地,推开门准备寻个人问问。

      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各处室圆形的拱门都栽了藤萝翠竹,青松緑柏,整个院子华贵却不庸俗,反而有种素雅精致味道。
      杨桃一面在内心慨叹主人的品味,一面回味着自己那栋破败的老宅子。

      自觉还是烧干净的好。

      走了几步,听见前方有人说话,杨桃变加快了脚步,折到另一个院子里。
      就将几个緑罗白裙的姑娘正围着一个玄衣老仆,咬着粉色的帕子嬉笑。
      杨桃正欲伸手召唤,却觉肩膀一沉。
      回过头去看,杨桃顿觉气血翻涌。
      仲廷玉似乎刚下朝,脸是透了明的白,出水芙蓉一样的百媚横生。
      身后跟着方才那冷面姑娘,之前瞧着还算标致,这一比,竟生生的成了番薯脸,芝麻眼。
      “你为何在这?”杨桃强压了火气。
      “我为何不能在我自己家?”仲廷玉音色清冷。
      不远处的丫头一听见仲廷玉的声音,纷纷屈了身,款款一拜,各自散去了。就剩下那玄衣老仆一人立在原地,转过身来,眼如铜铃。
      “少爷!你可醒了,吓死老奴了,老奴还以为你嗝屁了呢。”说罢就欲上来哭。
      杨桃本来正欲挽了袖子跟仲廷玉对吵,结果老仆这么一讲,只觉泄气,只得颓然问道:“那我为什么在你家。”
      仲廷玉神情似笑非笑,浅浅道:“你府宅失火,无处闭门思过,我收容你暂住我府上,待你府宅建好,便送你回去。”
      杨桃推开了上来哭丧的老仆:“我要走!”
      仲廷玉道:“风口浪尖,谁敢留你。”
      杨桃道:“我自当是死了,也不寄小人篱下。”
      仲廷玉道:“皇上口谕,命你呆着这里潜心思过。杨大人若不惧违抗圣旨,敬请自便。”
      杨桃一愣,随即拂袖而去。
      仲廷玉转过头道:“你当真要走?”
      只听杨桃远远的说了句 “我上茅厕!”
      那老仆也忙跟着杨桃身后寻地方去了。
      仲廷玉嘱咐身边的冷面丫头,低声道:“幽竹,别让他寻见一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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