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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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洛风突然一声轻啸，长剑振起，月下一缕银光犹若灵蛇出洞，带着幻影直刺阶下。
两人早已心意相通，那边洛风一动，这边裴元立刻自腰间摸出判官笔反身一掠而出，身形诡秘莫测，进退如电，一个转身已经闪到阴影之中，判官笔出，恰好封住了暗影之中那人的退路。
这一进一退的配合作战实可谓巧妙已极，藏匿于暗影之中的人无论是进攻或是退守都已无余地，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两人却双双扑了个空，影中那人竟似化成了一缕轻烟，就这么消失在剑尖笔端，裴元洛风两相交错，落下地来，彼此以背相托，却是忍不住相顾骇然。
要知道两人的配合进袭已是世间难得的精巧，就连李倓如此武功都难以完全抵挡得住，此人竟在间不容发的刹那消失了踪迹，这等轻身功夫却比李倓那一手攻防一体的万剑逐日更令人防不胜防了。
洛风扬剑冲天而起，试图居高临下以求搏击，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摔跌下来，肩上，臂上同时莫名地出现了三四道血痕，鲜血淋漓而下。
裴元反手一击，真气暴涨，却再度扑空，原地仍是空空如也，完全见不到有人的踪影。
“天罗地网！”突然灵光一现，轻轻叹了一口气，裴元站定不动，凝目去看，果见月光下有极细微的金属反光之色，他虽然早已从行走江湖的师弟师妹那里听闻恶人谷米丽古丽这一手“天罗地网”取人性命于无形的旧事，更听说此招狠辣至极，凡目睹此招之人莫不命丧黄泉，可怖的是死于此招之下的尸首大多断手断脚，头也多被利落地切掉，更有甚者整个人四分五裂，久而久之便被人传为武林中最为凶恶的招式，因此令得米丽古丽无法见容于武林，只得避走他乡，最后遁入恶人谷中。但如今有机会得以目睹其中真实，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天罗地网便是在一处区域之中绷起极细的钢丝，一旦敌方落入陷阱当中，越是挣扎，越是会被钢丝所伤，以武林中人的力道和轻功身法，这一根细细的钢丝竟无异于一柄利刃，也难怪会有人连尸首都残缺不整了。他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冷笑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让我二人一尽地主之谊？”
“大名鼎鼎的十恶之一，米丽古丽。”洛风轻轻哼了一声，伸手去按住肩臂上的伤口。
“不敢，奴家不过一小女子耳，只怕正面为敌却是胜不过二位先生，这才略施小计，只求二位先生能静心听我说话才好。”只闻一声娇笑，如珠碎玉盘，叮咚有声，颇为悦耳。人随声至，只闻一阵清香掠过，一个影子轻盈地飞过二人头顶，纵身直上了裴洛二人原本所在的屋顶。
那人回过头来，月光依依，衬得她肌肤如雪，面容姣好，曲线玲珑的颈上刺着当年象征明教圣女之身的朱砂玲珑阴阳日月轮，半只白皙可人的颈子就此被血红的朱砂轮所笼罩，月光照耀之下轮廓有些模糊了起来，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那女子一身宫装长裙，虽看得出面孔之上已有风霜之色，但是两鬓乌黑，更绾着时下最时兴的梨花盘髻，上面斜插了三支长钗，钗头以珠玉镶嵌，流苏坠坠，光晕流转，一身的贵气宛然，谈笑之间眼波莹莹，神色楚楚，那当真是说不出的可怜，直让人想将她搂在怀中安慰保护。若说她是哪家官宦小姐，怕也是有许多人会相信的。却又有几人知道这样一个娇俏玲珑温婉可人的女子手下竟有几十上百条人命血债，杀尽天下好色男子，虽然因为走火入魔而练了一身鬼怪妖功，却因祸得福练成了一身无人可及的轻身功夫，那可真算是武林只此一人，再无人能与她在轻功之上一较长短。
“阁下客气了。”裴元冷笑一声，“倘若你此刻想取我二人性命，实在是易如反掌。”
米丽古丽嫣然一笑，眼珠儿款款一转，看似娇俏无害，惹人怜爱万分，神色之间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裴先生好眼力，能认得出我的‘天罗地网’，却不知裴先生与洛先生破得了那一记‘万剑逐日’，可有法子破我这天罗地网的死局？”
“破它作甚？”裴元挑眉，回头去看了一眼洛风，只见洛风也是面露笑容，显然两人心意如出一辙。他缓声续道：“所谓天罗地网，不过便是一道钢丝奇阵罢了。除非阁下身穿铁甲银袍，否则你自己也是断断不敢轻易踏入这天罗地网之中的，只要我们不搏命外闯，纵使你困我二人三天三夜，却也是奈何不得我们的。”
米丽古丽停顿了一下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以手掩唇，缓声道：“不愧是二位先生，只这片刻之间便瞧出了这所谓‘天罗地网’的罩门所在，只不过二位先生困在我这天罗地网之中，只怕时候久了难免要饥渴而死哪！”
“阁下布下如此阵仗前来，必不是为了要活活困死我二人，以阁下的轻身功夫，若想要偷袭我二人，又何必诱我二人入阵如此麻烦。”洛风只淡淡地回应。
“不愧是谢前辈的开山大弟子，好敏锐的思绪。”米丽古丽笑吟吟地扶了扶鬓边的乱发，“今日奴家前来，不过是因为听闻二位先生对一件旧事颇感兴趣……”
“果然。”洛风以极低极低的声音似埋怨又似叹息地向身边人说了一句，“你的敲山震虎引蛇出洞之策又成功了。”
裴元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低声问道：“你这是褒奖还是讽刺？”
“我这是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可好？”洛风叹一口气，与活人不医同行日久，连他都免不了学了一副伶牙俐齿回来。
两人虽身陷险境，但生性豁达，行事从容，竟是旁若无人地在江湖人谈之色变的“天罗地网”中拌起嘴来。
米丽古丽将二人的反应看了个清楚，一时心情倒也颇为复杂，她自幼身份特殊，加之容貌倾城，性子温婉，江湖中人若非将她视作圣女敬仰，便是对她生出诸般绮念来，而她走火入魔之后性子大变，手染无数血腥，每有人与她对面相逢，不是恐惧便是义愤，更没有人能在她的天罗地网阵中如此谈笑自若，视她如无物。清了清嗓子，她笑吟吟地说道：“二位先生好大的耐性，明明是二位先生对那件旧事耿耿于怀，如今倒似我巴巴地赶着来解释什么似的。”
“你若要说自然会说，若不要说，我二人痴缠又有什么意思？”裴元仍不改毒舌本色，似笑非笑地应道。
“和二位先生说话，当真累人得很，一个不当心就被扎得满身窟窿。”米丽古丽被噎得哭笑不得，但心中却难以对这两个人产生什么厌恶之感，反觉得他们不同于世俗的一套洒脱任侠行事大合胃口，“也罢，我何必去学那些什么小女人惺惺作态，欲拒还迎……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澄清当日密室之事。”
裴洛二人虽然清傲，倒也不是无礼，见她谈及正事，便也认真了起来。洛风一拱手道：“还请圣女指点。”
垂首沉思了片刻，米丽古丽缓缓叹了一口气，道：“事情还要从头说起。那时我还是明教圣女，其时教主与一位先生交好，两人常常关在密室之中长谈，每每此时，便无人可以去打扰，只可惜，我却不知道这位先生的身份，只知道教主常常称他为大先生。”
“此人便是密室中那具枯骨？”裴元挑眉问道。
“这我却不知道了。”米丽古丽缓缓摇头，“当日我奉教主之命，前往迎接他的一位富商友人，听说那位友人经商路上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人追杀，性命堪虞，于是我写了一封密信交予那人，说定了会合时间地点之事，只想尽快将他接回教中，以防迟则生变，然而却没料到，当我等赶到之时，却被人埋伏偷袭，精英弟子折损过半，那位商人也负了伤，情况岌岌可危……”她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神色有些黯然，“正在危急之时，那位大先生突然出现，带着我们逃进了一处山洞，那洞中道路百折千回，机关重重，他却非常熟悉，我心中虽有疑虑，但又觉得他既然是教主深信不疑的至交好友，想必也不会设下圈套对付我教弟子……”
“哪知却进了他的陷阱？”洛风忍不住追问。
米丽古丽缓缓叹了一口气，神色哀戚沉痛，点了点头道：“我等随着他一路逃进一处宽阔的石室之中，却不料他突起发难，将受了重伤的商人强夺而去，我等不熟机关，又猝不及防，竟被他困死在石室当中……正焦急之时，追兵已然赶到，将石室前门打开，原来那石室虽然从内无法出去，从外却极容易进来……”
裴元与洛风对望一眼，彼此都见到对方目中的了然之色，当日二人也曾被困石室，也发觉那石室除非知晓密道所在，否则竟是易进难出，完全有悖常理，要知道多数密室暗道都是为了防备敌袭，自然会做的进难出易，以保主人安全，但那石室却是大大不同，因为里面隐藏着力大无比，绝不能被它逃了出去的恐怖活物。
米丽古丽顿了一下续道；“一场恶战，我等寡不敌众，被擒杀大半，我也受了重伤倒在地上，那之后只隐隐约约见得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我们身后突然一跃而出，我却没能看清是什么人救了我一条性命，便晕了过去。待我醒转，那石室却已成了人间炼狱，满地尸块，竟没有几具尸体是完整的……”她显然又忆起当日之事，纵使已过了这么多年，仍可见到她眉宇之间满是惊怖之色，可见当日之事于她而言实在是恐怖太过，“我吓得从来时路上逃了出去……那之后本一直有心回去查探，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裴元挑眉看她，道：“圣女的意思是那位大先生便是始作俑者？”
“多半如此。”米丽古丽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那里费尽心思做了这么一间密室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我每每想起，却总觉得不寒而栗。”
“不寒而栗？”洛风反问。
“不错。”米丽古丽点了点头，目如点漆，定定地凝视着洛风，“我只怕当日教主的那位商人朋友遭袭之事根本从一开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他出现的时机竟会如此巧合，那么他将我们引入密室，又是为了什么？他费尽心思制造出这样一个密道，却又让它暴露在世人面前，若非有特殊的理由，总是不合常理，所以想来只有一个解释……”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那里出去。”裴元突然缓声说道。
洛风只觉得胸中一凉，联系到那里豢养的恐怖蛊母，一个血腥的阴谋已然从雾中浮现出隐约的轮廓来。
“不错，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想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米丽古丽缓缓说道。
话音一落，她突然一掠而起，身形轻灵如燕，自月光下一闪而过，如烟尘一般飘渺，一掌直击洛风左肩，身法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裴元似是早有提防，竟在她暴起发难的一瞬间反手并指直戳她膻中要穴，他算准了对方要穴所在之处必不会有钢丝牵绊，这一招正可谓是围魏救赵之策，以攻代守，只望助洛风逃过一劫。
米丽古丽发出一声轻笑，拧身避过，但那追袭洛风的一掌却终究未建寸功。她提一口气，在稍远的地方落下地来，笑吟吟地说道：“裴先生是何时知道的？”
“倘若当真如你所说，那么以那两只蛊母极狂躁的性子，早该与你一同逃了出来，怎会还被关在洞中？”裴元提笔护身，与洛风很自然地背对背站在一起，冷笑一声回答，“况且他若要对付你那位所谓的商人，只需将那人擒杀便可，以那位大先生的能力，简直可谓是易如反掌，然而他却费尽心思引来这许多人，更冒着一切将被公诸于世的风险将那么多人带入密洞之中，那么理由只有一个……”裴元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需要这些人作为祭品，来炼制蛊母。”
洛风虽迟了半步，却也想明了其中关窍，只觉得心中一阵冰凉。
“不愧是裴先生。”米丽古丽闻言轻笑出声，歪着头看着裴元，颇有几分娇俏之色，“我倒有些小看你了。”
“想来那所谓蛊母，才是真正的明教圣女米丽古丽了。”裴元缓声说道。
“不错。”“米丽古丽”掩唇而笑，神情愉悦，“那小姑娘功夫不错，又是处子之身，加之阴年阴月阴日生人，命中带水犯阴，简直是天赐的炼蛊之材，因而炼出来的也是极品寒冰之蛊，想必裴先生也是深有所感吧？”说着她右手轻轻一抖，只听一声锐响，一条极细的钢丝迎面向裴元飞去，同时她却语笑依然，“我却料不到裴先生大能，寒冰之蛊失控至此，竟还能提得起真气来与我对招，神思之敏更不在我之下，如今看来，天下之大，也只有你还有资格与我一战了！”
“我想你更没料到，明教圣女阴阳二元内功已至化境，加之命中带阴，竟能在失了寒冰之蛊之后集洞中之阴气压制住体内火焚之苦，强延性命，残活至今。”裴元冷笑一声，抬头看她，右手判官笔在胸前一划一撩，便将对方招数消弭于无形，“只是我却始终不明一事，还望阁下能够明白告知。”
“裴先生请说。”“米丽古丽”嫣然回应。
“当日你假借多多之手将我等骗入洞中，却又是为了什么？”裴元缓缓问道。
“此事倒也简单，告诉你们也无妨。”“米丽古丽”笑吟吟地回答，“我也是碰巧之下方知那小姑娘竟有如此异能，一直苟延残喘，不得解脱，然而此时蛊毒已然种在这位洛道长身上好引阁下的好师弟阿麻吕出洞，我也是迫于无奈，只好将他引至洞中，又让你们发觉解蛊之法，唯有如此，你才会施行转蛊之术，只可怜那小姑娘多年来费尽力气令体内阴气积存方得以延续生命，你将蛊毒引出，阴上加阴，反倒活生生将那小姑娘冻死了。”
裴元脸色微微一变。
洛风咬牙，恨声道：“那本是一条生命，你却如此对她，究竟你有什么目的？”
“你苦心经营多年，只怕不是为了一个寒冰蛊母那么简单，更不可能早在多年前便养蛊密谋对付洛风。”裴元接口道，“究竟你最初所欲者何？”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方便。”“米丽古丽”轻声娇笑，“只不过，这最初的目的，却要裴先生和洛道长你们用些东西来换，我才好说出来了。”
“什么东西？”洛风追问。
“自然是……”“米丽古丽”拖长了尾音，悠悠笑道，“二位的人头了！”
话音一落，她手上银光乍现，一蓬银针迎面射出，根根针上都泛着幽幽乌光，显然沾了剧毒之物。
裴元洛风受困于天罗地网之中，无法施展身形躲避如此细小的暗器，要用武器强行击落这为数众多的银针，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眼看已至死境！
“米丽古丽”发出志在必得的笑声来：“二位先生虽知道我无法入阵与二位对敌，却莫忘记，我仍有不对敌便取二位性命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十七章 一波未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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