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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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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大娘仰着脖子,瞅着那挂着红彤彤的果子的细树枝,估摸着自己是站不上去的。
“这果子又不好吃,吃了还肚子疼,咱们摘几个玩就行了。树上的就算了吧?”
胡三郎也仰着细细的脖子:”那里有几个大的,我站在树杈上应该能摘到,再高些的,让阿爷做个钩子把枝子扯下来摘,树顶的就没办法了。”
胡大娘连忙卷袖子:”我去,我去,我爬树快。“
哪里敢让家里的独苗爬树,万一摔着了,姆妈知道了还不打死她。
谢祺的这个身子骨,刚刚松了一颗乳牙,现在估摸就七岁左右。
小屁孩一个,想做点什么事,都是有心无力啊!
她虽然年纪小,还是个外来户,但凭着能给大小伙伴们,提供海量的情绪价值,又见多识广,俨然已经成为村里一岁到十五岁大小朋友中,最受欢迎的崽。
要问十五岁以上的呢?嗯!基本上都成家了,不跟他们这些豆丁们混了。
就着这股人气,谢祺鸡贼地哄着那些半大少男少女,时不时给自己干点活。
就比如摘这些大家都不爱吃的野柿子。
曾二娘每日也是家里家外忙个不停,谢祺想了想,还是不要耽搁她了。
只有村里的半大孩子,还有时间在野外闲逛玩耍。
于是他们就被谢祺盯上了。
这日,谢祺求了胡三郎姐弟带这里来看看,他们嘴里好看不好吃的野果子。
果然不出谢祺所料,他们嘴里的野果子,真还就是柿子。
虽然能厚着脸皮,哄几个半大孩子给自己干活,但肯定不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去为自己冒险啊!
就为了去摘那些他们都不屑吃的野果子。
但要她就此罢手,她是不甘心的。
好不容易找到没人跟她抢,还能变现的东西,再要放过,那还怎么靠水吃水,靠山吃山啊?
怎么着,谢祺也要试一试。
眼前的这片野柿子树,不知长了多少年,小的只有两三米高,最大的一棵比三层楼房还高。
上面结的柿子又大又圆,树梢的柿子已经红透了。
”咱们找你阿爷帮忙做个钩子,要是勾不下来,咱们再想办法。“谢祺果断拿主意。
相比胡三郎的两个姐姐,支使胡大干活,谢祺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
拿根木棍,在地上划了要的工具样子:“就这样,很简单的,伯伯您手艺好,肯定难不着您,就是我们急着用,您多久能做好呀?”
胡大瞅了眼这个女童,确实是个好样貌的女吖,一点都不像农家的孩子,而且她身上还有一股,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
这股气韵,将她与他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区别开来。
也是这股气韵,让村民对她多少存着一点敬畏。
也许真的如村子里传的,这个女吖是哪个贵人家走失的小女郎。
但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人找过来。
说不定,最后曾二娘,就只有白白养着她了。
没有回报,再整齐好看的女吖,也是要吃要喝的。
又不是能继承香火的男崽,也不知道曾二娘养着做甚。
但他没有说什么,毕竟自从今年少给田租的事后,曾二娘已经不跟他们一家说话了。
他现在说话,曾二娘是不会听。
而且看曾二娘疼女童的样子,真的有人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
这个弟媳有时候拗得很。
他虽然对曾二娘,收留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吖,心里很有些不以为然,但好在借着孩子们的交往,两家的关系,多少有些缓和。
同一个阿祖的叔伯兄弟家,总不能老是这么僵着不说话。
而且只要曾二娘,一直不跟他家和好,村里人就多多少少,会说些他们家的闲话。
他不是不知道,谢祺老是带着自家几个孩子淘气。
但现在地里的活不多,家里需要使唤到几个孩子的地方,没农忙时那么多。
反正几个半大孩子,无非就是折腾些零嘴,新奇玩意,出不来什么乱子,就让他们去闹吧!
胡大会些简单的手艺活,瞧两眼地上的图案,就知道怎么做了。
他一边往后院去找合适的竹竿,一边指使家里的大丫头,去门口摘些细嫩些的柳条。
心里还暗自嘀咕:真是不知哪家养的女吖,做个玩意,开口就要一块布做兜子。
这样的女吖是咱们农家养得起的吗?有他六弟媳后悔的一天。
哼!要布是没有的,谁来要都没有。
不就是个兜果子的兜子嘛,用什么布啊?什么东西不能编一个?
谢祺看着手上的细竹竿,又细又硬,三四米长,晒得干干的,拿在手上很轻巧。
前头绑着个柳条编的稀疏的兜子,口子就成人拳头大小,下面的袋子要大一些。
胡家姐妹,也拿着工具上下看,极为高兴:“要是柿子能摘下来,那还能去摘橘子。”
后山也有很多野橘子树,树倒是没柿子树高,但树上癞子多呀,一不小心碰到,就被蜇得一大片,又红又肿还痒得抓心。
当天天色已晚,谢祺跟胡家姐弟约好,明天一大早就去试下新工具。
曾二娘和胡大两家,隔得不远,她早就听见谢祺清脆的声音,从胡大家院子飘过来。
等她热好早上煮的菜粥,趁着天光,坐在院门口补衣服,就看见谢祺扛着一根长竹竿从胡大家出来。
“嬢嬢,咱们马上就有甜柿子吃了,要是有得多,还能做柿饼,柿饼可好吃了,到时拿去跟别人家换米。”
曾二娘笑眯眯地帮她将竹竿放好,她就喜欢看谢祺每天精神抖擞,见人就笑的小模样。
“好,好,我们阿琪能干,嬢嬢就等着吃你做的甜柿子。粮食你不用担心,以前我还存了些粮食,嬢嬢再多纺几匹布,也能换不少粮食呢!”
谢祺一边喝着混合着嫩豆叶的杂粮粥,一边笑嘻嘻地点头:姐妹,怎么忍心看你日夜操劳养活我。再说我也不乐意一日两餐喝菜粥啊!
可能心里有事,第二天天还没亮,谢祺就比往常更早地醒来。
但曾二娘醒得更早,她已经起来,在厢房里摸黑纺麻了。
布帛比粮食值钱,所以相比那一亩的豆地,曾二娘更重视自己的纺织事业。
除了家里、地里必要做的活,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织房度过。
谢祺打着哈欠,寻着纺轮“咯吱”“咯吱”的声音找过来,到了房门口也不进去,就坐在门槛上继续打哈欠。
曾二娘拢了拢地上的麻丝,招呼谢祺进去坐:“外面还有露水呢!进来坐。怎么醒这么早,是不是嬢嬢把你吵醒了?”
谢祺摇摇头,搬起蒲团离麻线远一点:“睡好了,就是还没完全醒,待会洗个脸就清醒了,今早约了胡家的姐姐,一起去摘柿子呢!”
“嬢嬢,您待会得空,帮我将家里的瓮子找几个出来,白灰(石灰)也要一些,我拿来腌柿子。”
曾二娘一口答应,家里空瓮子有几个,白灰(石灰)是拿来抹墙防潮驱虫的,家家户户都有。
就是自家这几年日子过得颠三倒四,白灰不知道放哪里了。
曾二娘一边纺麻,一边在心里盘算找谁家要点白灰。
谢祺靠在矮几上,借着朦胧的晨光,一边打瞌睡,一边看曾二娘纺麻。
麻晒好了,得将它们整整齐齐地卷成一团,后面织布时才好用。
看起来很简单的活,试过才知道,这是手指捏豆腐的技艺,劲不能大,也不能小,手还得稳。
而且麻线还是比较粗糙的,捏线的手指一会儿就被磨得生疼生疼的。
曾二娘两只手都能纺麻,所以她两手的手指头,都有一层硬硬的茧。
曾经一家人的衣物,要交的调,都从曾二娘手中一点点的出来。
谢祺很欣赏这门古老的技艺,可惜她所学的专业,跟纺织业关系有,但不大。
她现在是帮不到啥忙的啦!
秋天为什么总是最让人喜悦的季节?
要是谢祺来说,摘果子,特别是摘不用自己辛苦养育的野果子,心情不要太爽。
晾得干干的竹竿,非常轻,谢祺也能轻而易举起来。
她套住一个看中的柿子,往下一拉再一扭,柿子就乖巧地落在柳条兜子里。
谢祺手劲小,摘上两三个,就要将杆子放平,让胡三郎帮忙将柿子取出来,放在背篓里。
两根竹竿,四个少男少女,分工合作,不大工夫就摘了一大筐。
谢祺甩着酸痛的胳膊,指挥胡家两个小的,将摘好的柿子送回去。
胡三郎还有些不情愿。
竹竿在他手上的时间最少,他也好想套果子玩呀!
眼看胡三郎和胡二娘走远,谢祺哀呼一声,丢下竹竿,就靠在柿子树边坐下来。
一边揉胳膊,一边招呼胡大娘歇息一会,胡大娘嘴上答应着,手上却不停。
做劳动人民真是太不容易了,种地难,不种地,摘个柿子也很难啊!
谢祺就在那里作怪:“我太难了,我太难了,我真的是太难了,啊啊啊啊。。。。”
胡大娘被谢祺的怪样子逗得咯咯笑,手上依旧不停,不一会就摘了十几个又大又圆的柿子。
谢祺还瘫在地上,嘴里继续逗胡大娘:“大娘啊! 你怎么这么能干呀!长得还好看,以后得找个多俊俏的姐夫才配得上你哟!”
“你个小女吖,不知羞啊?我看看你有脸没有。“胡大娘又羞又笑,丢下竹竿就要去扭谢祺的嘴。
胡家大女儿马上就十四岁了,在胡家台子村,这是马上就能出嫁的年纪,胡大家也已经在帮她找婆家了。
谢祺怀着恶趣味,挺喜欢叫胡家姐妹大娘、二娘的。
一想到现代影视剧里那些被叫大娘的奶奶、大婶们,谢祺就觉得特别可乐。
等到曾二娘和胡大家的,带着两个孩子上来帮忙时,刚刚还在林子里玩笑打闹的两个人,已经一本正经地在干活了。
胡大娘摘柿子,谢祺将弄伤、弄掉柿柄的挑出来放在一边。
”哎呀!你们怎么弄这么多呀。回头要是不能吃,不是白费功夫嘛!“
胡大家的女人,心疼自家两个女儿,费的这些力气和时间。
曾二娘冷哼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顶她:”可不是白费功夫嘛!那就别摘了,赶紧让你家几个吖回去,省省力气。“
胡大家的本来就是觍着脸跟过来,跟曾二娘套近乎的,吃了这么一噎,有些讪讪的。
”我就随便说一下,都是你侄子侄女,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嘛!再说阿琪这么灵醒的个女郎,她说这果子能吃,那就肯定能吃,嘿嘿。。嘿嘿。。。“
她一边暗自怪自己多嘴,不会说话,一边在心里嘀咕。
这婆娘,以前对几个侄子侄女多和气啊!
现在自己一家人,在她面前,简直连站的边角都没有。
唉!不想了。不想了。讲到底都是命苦哟!
有了大人的帮忙,不到一个时辰,这十几棵柿子树上,够得着的好柿子都被清扫一空。
一群人兴高采烈地背的背,挑的挑,个个满载而归。
大几百斤的柿子,就随意堆在曾二娘家院子里,亏得院子大,要不然,这么大一堆,还没地方铺陈。
看着铺满几张晒席,半红不青圆溜溜的柿子,谢祺满心欢喜。
金秋十月,瓜果飘香,可不就是眼前这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