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录》芭蕉惹铜绿

12、浮出水面

　　顾清平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是兰芝吧？”这名字早已深深地刻在了顾清平的脑海里，当初就是婢女兰芝胡乱攀咬母妃与人有染。
　　碧嬗点头：“听老嬷嬷们说，这兰芝刚进皇宫时，只是个粗使丫头，因笨手笨脚险些被杖责，后来受过秋姑姑的恩惠。”
　　“原来如此。”一条清晰的线索在顾清平脑中串联起来。顾清平这么多年来，一直猜测母妃的死与皇后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在这诺大的后宫中除了皇后，还有谁能一夜之间就把一切痕迹抹的如此干净，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还有谁对母妃的恨能比得过齐皇后。
　　无论是长相、家世还是恩宠，齐皇后都不敌母妃。但她早在父皇做皇子的时候就当了他的正妻，而母妃则是在父皇登基后才进的宫。
　　顾清平又扭头看向茯苓姑姑：“所以姑姑并没有被调去别的宫里，而是直接被打发到了冷宫？”
　　茯苓姑姑悲戚道：“没错。”
　　顾清平追问：“那宫里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茯苓姑姑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南贤妃白天出事后，大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当天晚上，皇后就带着人到了轩中，赐了每人一杯毒酒，而我因为伺候过太后，得以保留性命，被扔到了这冷宫中。”
　　一股寒意顿时从顾清平的身后冒了出来，若非皇后心虚，岂会这么快赶尽杀绝？若自己都看出皇后杀人灭口的行径，难道父皇看不出来么？皇后权势再大，也只能掌管后宫的生杀大权，如何动得了南瑾侯舅舅？舅舅有从龙之功，被赐封为南瑾侯，满门荣耀，怎会因母妃之事就被灭了门，除非...有人早就想除掉南氏一族了。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能做到这一切的，就只有一个人，一个比齐皇后权势更大，甚至能夺走齐皇后权势的人。
　　竟然是他？那个她曾经最敬爱的父皇？
　　“你之前好像说过，我该恨的不止是皇后，对吧？”顾清平强忍着心中的剧痛，眼神愈发冰冷，一字一句漠然说道。
　　“是....”碧嬗看顾清平的反应，知道她心中已有答案。
　　顾清平凄然泪下，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谋划的一切，那母妃当真是错付了真心，临终前竟还期盼着那个人能相信她。
　　“你上午消失半日，可是因为翟太子墨愔？”顾清平问出心中的猜测。
　　碧嬗点头：“正是。”
　　“你如何会和翟太子认识？”
　　碧嬗：“奴婢先前并不认识翟太子，是他在中秋夜宴前，主动找上了奴婢，并给了奴婢一件东西。”
　　顾清平：“是什么？”
　　碧嬗瞟了一眼顾清平的衣袖：“正是那枚双螭玉佩。”
　　顾清平将玉佩从袖中拿出，抚摸着上面雕刻着的“南”字，喃喃道：“这是栩哥哥的贴身之物，怎么会在翟太子那？莫非他知道栩哥哥的下落？”
　　碧嬗：“奴婢当时看到玉佩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几日前，奴婢在去内务府领东西的路上被灵犀姑娘拦下，她交给奴婢一封信和这枚玉佩，嘱咐奴婢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看。奴婢一看到这个玉佩，便猜想他们或许有公子的消息，信中说，他们知晓南家冤案，也知晓公主你的处境，会安全带你离开东齐。于是，奴婢就去了罪颜轩找公主你，要你代替顾清澜献舞。”
　　顾清平好奇道：“那你是如何让顾清澜乖乖听命于你的？”
　　碧嬗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药瓶：“灵犀姑娘给了奴婢一种药，会让人面容迅速变老。”
　　顾清平点了点头：“是了，顾清澜平日里最是在乎她的容貌，不过齐皇后定会寻人研制解药。”
　　“公主放心，灵犀姑娘说了这药源自翟国的一个西域部落，配方诡异，宫中的御医一时半会是看不出缘由的。”
　　听碧嬗所言，灵犀姑娘多半是是翟太子的随侍。
　　“你三日前，为何不与我直接相认？”
　　碧嬗迟疑道：“奴婢怕...”
　　顾清平站起身来，拉过碧嬗的手，一字一句说道：“你是怕出意外，对吗？如若顶替顾清澜的事被人发现，你就准备自己扛下来。说是你对顾清澜心生不满，早想报复，于是给顾清澜下药，假借顾清澜的名义胁迫我去献舞，而我毫不知情。这样我既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当年真相，依旧像从前一样，在罪颜轩中度过此生，虽然冷清，但好歹还活着。”
　　碧嬗竟没想到顾清平将自己的心思全部猜到了，哽咽道：“公主，奴婢答应了公子要好好保护你。奴婢不能让南家最后的血脉断送！”
　　碧嬗的这一番心思让久久没有感受到关怀的顾清平颇为动容：“碧嬗，你并没有辜负南栩哥哥的嘱托，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今日你我还有茯苓姑姑能相认，我真的欢喜极了。”
　　碧嬗眼里泛着泪，重重的点头：“是！奴婢也欢喜极了！”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擦了擦眼泪：“对了，平公主，齐皇已允了翟太子的请求，将你许配给他。”
　　“什么？”顾清平黛眉紧蹙，原以为墨愔只是借用自己惹怒齐皇，破坏联姻，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要求娶自己。经过昨日那么一闹，即便不需要真的娶自己，父皇也未必肯再将顾清澜嫁给他。
　　茯苓姑姑脸上也泛起了久违的笑意：“若能嫁给翟国太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平儿也算熬出头了，南贤妃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
　　“姑姑，我如今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即便翟太子求娶我，也不会是正妃。”顾清平知晓茯苓姑姑是打心眼里为自己高兴，但这太子妃的位置，顾清平是万万不敢想的，而自己也并不想成为妾室。
　　碧嬗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平公主，翟太子此时应是在罪颜轩等你，奴婢会尊重你的意愿，无论公主是选择远去翟国还是有别的打算，奴婢都会陪在公主身边。”
　　顾清平欣慰一笑，又看向茯苓姑姑，目光期许的问道：“姑姑，母妃临终前可曾有话留给我？”
　　茯苓姑姑眸子一闪，悲伤道：“南贤妃临死前只说了四个字，平安...活着。平儿，南贤妃只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她不愿你卷入这些纷争，不愿你和...那人为敌。”
　　顾清平心中凄然，母妃枉死，南栩哥哥也不知下落，南瑾侯一族白白丢掉上许多性命，叫自己怎能不恨？
　　但看着茯苓姑姑苍老的面容和担忧的眼神，顾清平心下不忍，宽慰道：“姑姑放心，我会听母妃的话，平安...活着。”
　　碧嬗：“公主，时候不早了，快去罪颜轩吧，茯苓姑姑这里有我照料着。”
　　顾清平走出冷宫的时候，夜幕低垂，些许冷意慢慢朝着身上袭来，顾清平合紧了衣裳，踱步前往罪颜轩。她的步子很慢，试图借着缓慢的步子，一点点消化近来发生的事。
　　她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再也无法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