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颜录》芭蕉惹铜绿

10、双螭玉佩

　　待顾清平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时，屋内却不见碧嬗的身影。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顾四周，只见床边静静备好了一盆清水，旁边还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宫女样式的衣服。
　　顾清平起身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坐在屋内等待碧嬗出现，昨晚闹了那么一出风波，今日她也不方便随意踏出这道门了。
　　她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无数双眼睛的窥视与揣测。自己现在身在仪清宫，若顾清澜想要找麻烦，简直轻而易举，但这一早上，顾清澜并未出现，让顾清平感到有些意外，而这份意外，也让她更加警惕。
　　临近晌午，碧嬗才从外面回来。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在屋内的地板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一进屋，碧嬗就充满歉意的说道：“平公主，久等了，顾清澜没有来为难您吧？”
　　顾清平摇头：“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了吧？”她心中盼着能赶紧得到母妃之死的线索，她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
　　“奴婢要带你去趟冷宫。”碧嬗回道。
　　“冷宫？”虽说顾清平住的罪颜轩和冷宫没什么区别，但仍然比真正的冷宫要好上一些，顾清平不由得有些吃惊的看着碧嬗。
　　碧嬗点头示意顾清平并没有听错。
　　“不过，在去冷宫之前，奴婢要先给平公主看一样东西。”碧嬗说完就径直走向书柜，来到最里侧，她的手指轻轻摸索着书柜的边缘，从一个凹槽里掏出一把钥匙，又从柜子最下面的抽屉中取出一个雕花小盒，小心翼翼地捧到顾清平面前。
　　从碧嬗这般小心的举动来看，盒子里装的必然是碧嬗十分珍视的东西。
　　碧嬗打开锁，将盒子小心的递给顾清平。
　　顾清平同样小心的接过，伸出右手缓缓地打开，只见朱红的内衬上放着一块上好的双螭玉佩，质地通透，上面隐约还刻着一个字。
　　“平公主不妨拿起来看看。”碧嬗在一旁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顾清平用青葱般的手指捻起玉佩，这玉佩通体光滑冰凉，质地好极了，仿佛带着一种岁月的沉淀。顾清平又将玉佩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上面的纹路和刻着的字，那刻字笔画遒劲，边缘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一看就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突然，顾清平猛的怔住，指尖一阵冰凉，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一股回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那一日，正午的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顾清平正卧在醉颜轩中的竹椅上酣睡，正梦见自己在吃全世界最好吃的糖人，却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痒痒，美梦被打断了！
　　顾清平不由得喊道：“谁啊！居然打扰我的好梦！”
　　待睁开眼后，才发现是南栩哥哥拿着一株狗尾巴草，肆意的扫着自己的脸。
　　顾清平只能无奈的鼓着两个腮帮子委屈巴巴的说道：“原来是栩哥哥啊。”
　　“你这是做了什么好梦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喏，看看我今个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南栩晃了晃手中包装精致的的糕点。
　　“哇！莫非是栩哥哥上次提到的，宫外最有名的陈记桂花糕点？我馋了好久！”顾清平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珍宝一般。
　　“你呀，果然对吃的记得最清楚。”南栩解开包装绳子，温柔的捻起一块递给顾清平。
　　顾清平迅速接过，一口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的吃着，边吃边点着头夸赞道：“软糯香甜好好吃！”
　　等看着顾清平把糕点吃完后，南栩才继续开口说道：“平儿，栩哥哥这次进宫，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清平听着南栩哥哥说话的语气不似往日里那般轻松，反而有些严肃，不由得心下一紧，坐起身来，乖乖的听着。
　　南栩摸了摸顾清平的小脑袋，疼爱的说道：“我可能要出趟远门，平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姑母的话。”
　　“栩哥哥为什么要出远门呀？”顾清平好奇的问道。
　　南栩笑了笑，但笑容中夹杂一丝沉重：“因为栩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呀。”
　　“那你要去多久呢？”顾清平眨着清亮的眸子，天真的看着南栩。
　　南栩的眼神闪过一丝迟疑：“一年，两年，也许更久，但总之，南栩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怎么那么久啊，往日里你最多隔一个月就能来看我，平儿不准你走，你走了就再也没人陪我玩耍了，我不要你走！”顾清平越想越难过，噘着小嘴，眼泪啪嗒流了下来。
　　南栩从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顾清平稚嫩的脸，轻声安慰道：“平儿不哭，栩哥哥这次出远门，其实是为了打坏人。等栩哥哥把那些坏人打跑了，就可以永远陪在平儿身边了呀！知道平儿害怕寂寞，南栩哥哥早就在府内挑了个机灵的丫鬟，等我走后，就让她进宫陪你好不好。”
　　“好吧！不过南栩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呀，平儿会一直等着你的。”顾清平收起哭声，换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目光坚定地看着南栩。
　　南栩看着面前面容粉嫩的顾清平，忍不住打趣道：“只怕那时候平儿都长成了大姑娘，不再理栩哥哥咯。”
　　顾清平想着往事，眼眶已然湿透，如今自己十七岁了，再也没能见到南栩哥哥。时光匆匆，那些美好的回忆仿佛就在昨天，但南栩哥哥却一直音信全无。
　　等等！南栩哥哥说过会找一个丫鬟进宫陪自己，而碧嬗一直对自己礼貌有加，难道....
　　顾清平惊呼：“莫非你就是南栩哥哥说的那个丫鬟？”
　　碧嬗激动地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正是奴婢。”简单的四个字深藏着隐忍多年的委屈。
　　顾清平一改往日的冷静，也忍不住欢喜起来，而后好奇道：“那你怎么会成为顾清澜的掌事侍女？你可有南栩哥哥的消息，舅舅一家怎么样了？”
　　却见碧嬗脸上原本的喜悦神色瞬间消失，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顾清平的眼睛：“平公主，先随奴婢前往冷宫一趟，一切就都明了。”
　　冷宫里除了些荒草枯树，就只有疯了傻了的人，她们有的是曾经受宠的妃子，有的是终其一生都没有留下名字的宫女。但无论是什么身份，最终都因犯了宫规，被扔到了这偏僻幽绝的冷宫，忍受着漫长的孤苦寂寞，抑郁而终。此地，埋葬着无数的不甘与委屈。
　　此时，顾清平就身处此地，感受着压抑的气息。
　　“平公主见谅，有些话只能在这里说。”碧嬗解释道。
　　“这里是后宫中人人害怕来的地方，但也许，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顾清平会心一笑。
　　碧嬗走在前边，领着路：“平公主，随我来。”
　　顾清平将双螭玉佩放入袖中，跟着碧嬗走进了冷宫东南角的某个房间。
　　这个房间，正是昨日顾清澜呆过的地方。
　　碧嬗轻轻的推开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回荡在寂静的冷宫中。顾清平原以为屋内会空无一人，却见着榻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十余岁，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