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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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愣在原地，教导主任喋喋不休的批评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我的视线里，只剩下那个被训斥后，独自走向走廊尽头罚站的高挑背影。
那背影带着几分落寞，几分不羁，恍惚间，竟与记忆深处一个明媚耀眼的少年身影重叠起来。
那是高一刚开学不久，同样是因为“多管闲事”。
我路过学校后巷，看到几个高年级学生围着一个瘦弱的男生推推搡搡。我没多想，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王老师！您来了？！”趁那几个混混愣神的功夫，拉着那个男生就跑。
结果就是，两人双双迟到，被当时的班主任逮个正着。在办公室外罚站时，那个被我“救”下的男生，顶着一头微乱的碎发，嘴角却噙着灿烂的笑意，凑过来打量我。
“你也见义勇为了？侠女，认识一下吧？我叫颜盐，颜真卿的‘颜’，从小就爱舔盐巴，所以得此一名。”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兴趣和好奇，像夏日正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时的我还带着点婴儿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却故意板起脸，回望过去。
眼前的少年肤色透白，五官清晰利落，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盛着星河。
“刚好相反，我喜欢吃甜的。方糖，幸会！”我歪了歪头，语气俏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就那一眼，仿佛跨越了时光。少年眼底的光芒，他自我介绍时微微扬起的下巴，以及那句“侠女”里包含的戏谑与欣赏，都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这一眼，已是万年。
……
“方糖！方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教导主任拔高的声音终于穿透了回忆的屏障，将我拉回现实。
我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对不起，主任，我错了。”
“错了错了，就知道错了！你看看你们，一个高三（一）班的尖子生，一个高三（七）班的……咳，这都第几次了？颜盐！又是你！还有你，方糖，一个女孩子，天天跟着他瞎胡闹！”主任痛心疾首地挥舞着手臂，“今天又是为什么迟到？别跟我说又是扶老奶奶过马路！”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走廊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却熟悉的声音：“主任，这次真不怪她。是我在路上发现一只猫卡在排水管里，搞不定，正好碰到方糖同学，她好心帮忙来着。”
我循声望去，只见颜盐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斜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闲适，仿佛不是在被罚站，而是在拍什么校园偶像剧。
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边，将他本就出色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清晰。比起高一那时，他褪去了一丝青涩，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俊朗，只是那眼神里的不羁和明亮，丝毫未变。
教导主任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怒气冲冲地走到颜盐面前：“猫？又是猫！颜盐，你是不是跟学校方圆五里内的流浪猫都拜了把子？上次是救爬上树不敢下来的，上上次是从废弃工地里掏猫崽，这次又是排水管？你怎么不去开个宠物救援中心！”
颜盐耸耸肩，一脸无辜：“主任，万物有灵，生命可贵啊。您不是常教导我们要有爱心，有社会责任感吗？我们这可是在践行您的教诲。”
“你……！”主任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手指抖了半天，最终重重叹了口气，“行，你们都有爱心，都有责任感！那就一起在这里，用你们宝贵的早自习时间，好好反省一下你们的‘责任感’！站到早自习结束！”
说完，主任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读书声，以及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抱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到颜盐旁边，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喂，方小糖，”颜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刚才吓到了？”
他的称呼自然而亲昵，仿佛中间分开的那一年多时光并不存在。高二文理分科后，他在一班，我在七班，楼层不同，交集便少了很多。虽然偶尔在走廊遇见会点头示意，但像这样单独相处、对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我摇摇头，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透明宠物外出包，拉开一点拉链。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出来，是一只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的布偶猫，毛发脏兮兮的，但一双蓝色的异瞳，却格外清澈明亮。
“没有。就是有点担心它，刚才挣扎得厉害，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小猫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颜盐也凑了过来，他很高，靠近时带来一片阴影和淡淡的、混合着洗衣液清香与一丝汗水的少年气息。他仔细看了看小猫，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小猫的脊背。
“应该没事，就是吓坏了，还有点饿。”他的动作熟练而温柔，与刚才和主任插科打诨的样子判若两人，“刚才多亏你带了猫条，不然我可搞不定它。”
半小时前，我在上学路上，远远就看到颜盐半趴在地上，对着一个路边的排水管口捣鼓着什么。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然后就听到管道里传来微弱又凄厉的猫叫声。颜盐的校服外套扔在一旁，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上面还有几道新鲜的红痕。
“卡住了？”我蹲下身问。
颜盐抬头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无奈：“嗯，估计是钻进去玩，出不来了。里面结构可能有点复杂，它害怕，一直往里缩。”
我看着他那副狼狈又认真的样子，没说话，默默从自己那个总是装满各种“可能有用”物品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小包猫咪零食条。“试试这个？”
颜盐眼睛一亮：“方小糖，你真是哆啦A梦啊！”
果然，猫条的诱惑是巨大的。在小猫试图舔舐猫条的时候，颜盐看准时机，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终于将它从狭窄的管道里解救了出来。
小家伙一出来就吓得往我脚边缩，于是很自然地，由我把它抱在了怀里安抚。两人身上都沾了灰尘和猫毛，一看就是“案发现场”的直接证据，赶到学校时，早自习铃声早已响过，正好被巡堂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习惯了，”我轻声说，依旧低头逗弄着小猫，“你总是能遇到各种需要帮助的小动物。”就像高一那次，我“救”的那个被欺负的男生，本质上，和救这些猫，并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颜盐闻言，轻笑了一声，重新靠回墙上，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我和猫身上。“你也习惯了总是带着这些‘救援物资’？”他指了指我的书包。
我的脸微微一热，没有回答。难道要我说，是因为知道他总有这种“奇遇”，所以才养成了习惯，总想着万一能帮上忙呢？
沉默再次蔓延，但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宁静。阳光一点点移动，变得温暖起来。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颜盐看着在我怀里逐渐放松，甚至开始打小呼噜的小猫，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羡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只会又抓又咬。”
“可能因为我比较像‘糖’？”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类似当年那个“俏皮”的眼神，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与柔软，“甜的东西，总归比较有吸引力。”
颜盐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大大地咧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得几乎要晃花人眼。“有道理！看来我这种‘盐巴’，只适合用来消毒伤口，疼。”
他夸张地龇牙咧嘴，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的猫抓痕。
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怀里的猫被我的动静惊动，不安地动了一下。
“说起来，给它取个名字吧？”颜盐建议道，“老叫‘猫’啊‘它’的，怪生分的。”
我看着小猫那双独特的异色瞳，想了想：“叫“布丁”怎么样？你看它的毛色，黄白相间，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很好撸的样子。”
“布丁。”颜盐咀嚼着这个名字，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有创意，刚好和你的“名字”，凑成一对—焦糖布丁，比我想的‘花花’、‘斑斑’高级多了。”
被他这么一夸，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用指尖点了点小猫的鼻头：“以后就叫你“布丁”，喜欢吗？”
小猫“喵呜”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它说喜欢。”颜盐一本正经地翻译。
两人相视一笑。清晨的阳光洒满走廊，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仿佛碎金。并排罚站的时光，因为一只猫和一个久违的人，忽然变得不像惩罚，倒像是一场偷来的、静谧而温暖的独处。
“高二以后，好像很少看到你了。”颜盐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
“嗯，楼层不同了，”我轻声回答，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他……也注意到了嚒？
“你们七班这次书月考，数学卷子挺难的？”他又找了个话题。
“还好，最后一道大题的类型，你之前，好像在一班走廊外的展示栏里，贴过解题思路，我路过时看了一下，有点印象。”我斟酌着用词。
我不会告诉他，每次去一楼办公室，都会特意绕一点路，从一班教室外的走廊经过，偶尔会驻足，看看墙上贴的优秀作业和解题分享。而颜盐的名字，总是出现在最前面。
“哦？”颜盐挑眉，显得有些意外，随即笑容更深了，“看来我们方小糖，不仅心地善良，还具有学霸潜质。”
“比不上你……”我实话实说，颜盐的成绩，才是学霸本霸。
“我那是……”颜盐刚想说什么，下课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来。
早自习结束了，走廊瞬间变得喧闹起来，各个班级的门被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出，去厕所的，去打水的，准备下一节课的。
不少人的目光，都被这对罚站组合，牢牢锁住。尤其是他们中间那只探头探脑的小猫。
“看，是颜盐和七班的方糖。”
“他们又怎么了，还带了只猫？”
“肯定又是颜盐救猫呗，这次还把方糖拉下水了。”
“啧，别说，她们俩站在一起还挺养眼的，一对金童玉女啊！”
窃窃私语不断传来，我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把“布丁”往怀里藏了藏，颜盐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神态自若地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办公室的门也打开了，教导主任板着脸走出来看着围观人群，皱了皱眉，对我俩挥了挥手：“行了，反省好了就回教室去，这只猫……赶紧处理掉，不许带回教室！”
“知道了主任，保证完成任务！”颜盐站得板正，向教导主任敬礼。
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现在怎么办？把它放回原处？他还那么小……我有哮喘，不能养猫！”我看着怀里的“布丁”，有点儿发愁。
“放心。”颜盐从她怀里接过那个宠物外出包，小心地将“布丁”放回去，拉好拉链。
“交给我吧。总有办法找到领养的人，实在没有，我自己养。”
“你自己养，你家里……”我记得他的父母似乎对他管得很严。
“没事，总有办法”。颜盐信誓旦旦地说，特别笃定。
我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自己的书包。
“那个……”我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
“嗯？”颜盐看着她。
“你的手……记得去医务室消毒。”我指了指他手臂上的抓痕。
他低头瞅了手臂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小意思。谢了，方小糖。”
我不再多说，抱着书包，快步向自己教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走廊拐角，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颜盐还站在原地。手里拎着装着“布丁”的小包，正低头看着，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阳光照着他，耀眼夺目，散发金色的光芒。
盐巴的涩，与方糖的甜，截然不同，却因为这次意外救援，一次共同罚站，一只名叫“布丁”的小猫，再次产生了交集。
我和颜盐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