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整理线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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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第九大道上的餐饮店中人声鼎沸，它与最近的第九大道纺纱厂相隔500米左右。
虽然这家店的食物味道平平无奇，但其提供的咖啡与红茶都量大管饱，便成了纺纱厂工人们午餐最热衷的去处。
工人们往往会点上一大杯饮料，再就着家里带来的午餐吃掉。
大部份人都是带着饮料离开，那些店里的位置，是要留给点了餐食的坐的
简·茵帕提前半小时等在店里，她点了三杯咖啡与一份午间套餐。并且嘱咐店员说，现在先上套餐与一杯咖啡就可以，她要等的人还得过一会才下班。
店员端上了属于简的那份餐食，今日的午间套餐是盐烤沙丁鱼配黄油炖鹰嘴豆。
泡在深褐色豆汤中的沙丁鱼们，通体发出诡异的光芒。直至她约见的两位工人落座为止，她都没有鼓起将其塞入口中的勇气。
“嚯，了不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富家小姐会直接把这东西给倒了呢。”
来者其中之一边调侃着，边将自己那份咖啡喝下大半，她名叫米格·亚顿。而在她身后偷偷笑着的人，则是爱丽·希尔诺。
她们都是被害人丽尼尔·哈顿的同事。
“我不是什么富家小姐，只是平日里饮食的口味实在和这家店相差甚远。况且，浪费食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简舀起一勺粘稠的豆汤，略微屏息，再塞入口中。
……那刺激的味道只只地冲向她的脑门，少女的身躯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两位纺织工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同情，以及一点点的忍俊不禁。
“好啦，放着吧，没事的，其实我们平时也不怎么吃这家店的东西。”爱丽·希尔诺笑完以后，出言提醒道。
“有什么事快问吧，我们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米格亚顿撑着半边脸，她往自己杯中的咖啡加入大量的方糖，
“我挺喜欢你的，你比之前来的家伙都要上道，特别是前天来的那个记者，约的那地方份量少也就算了，竟然连糖都不准备。我问侍者的时候，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猴子！”
“我想，那位记者应该是去了他自己惯常去的店铺吧。”
以工人为主要客户的饮食店中，提供的茶与咖啡都十分浓郁，并且会提供大量的糖与奶。如此，工人才能获得充足的能量，以应对下午繁重的工作。
而中产及以上的“体面人”们，则以“喝到饮品原味”为荣，追求茶与咖啡中不同的苦味，所以服务这类客户的店铺，很少会主动提供糖与奶，甚至会将其视为“下等人”的标志。
简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皱巴巴的纸页上，满是奇形怪状的图案与文字，这是她在速记法的基础上，自己再加以迭代而形成的速记符号。
她又拿出一个小型金属部件，这让两位工人都起了兴趣
“这是啥？”
“这是小型录音机，内置的刻录盘能够储存一个小时左右的录音。”
“你要把我们的话录下来？”
“对，我想，有双重保障终究是更加妥当……”
金属针划过刻录盘的凹槽，让声音的纹路重新化作语句。
那对话中提及的小型录音机，如今正放置在棕月的房间中，八音盒大小的机器中，发出带着细微沙沙声的对话声，回荡在室内。
“现在居然有这样的设备了。”棕月赞叹道，“我们家的至少要比它再大上五倍，这是在哪里可以买到的？”
“这是我的一位同行改造的，他带着这玩意去参加工人集会，准备录下后续的抗议安排，被我识破了。愤怒的工人们一拥而上，散开的时候，地上就只剩下这玩意了，你需要的话，估计得找人拆解一下。”
“……”
仔细一看，这小小的机械上似乎还沾有暗褐色的痕迹。
棕月示意简把录音继续播放下去。
她们先聊起关于丽尼尔的状况，工人们偶尔也会聊起自己家中的事，对彼此的状况或多或少地知道些。
丽尼尔·哈顿出生于一个大家庭，家中共有十口人，她在其中排到第三，在她之前还有两位哥哥，她是一家人中的长女。
哈顿家人丁兴旺，在丽尼尔的童年时期，几乎每年都会有新的孩子降生。要供养这样的一家人，只依靠父亲在钢厂的收入，明显是不足的，哪怕她们的母亲也会在繁忙的家事间隙，与大孩子一同去做短工，也仅仅是够养活这一个大家庭。
在经济格外艰难的时刻，甚至出现过幼子因为营养不良而死去的状况。
毫无疑问，丽尼尔·哈顿有一个贫瘠的童年，但这状况随着《平等法案》的推行而得到好转。
“——在这里的大伙谁不是呢？”米洛·亚顿说到此处，忍不住感慨道，“我家里没像丽尼尔那样吓人，但我妈妈生我的时候落下病根，后来大部分赚到的钱，都变成药片吃到肚子里去了。”
“我也记得，小时候总是很饿，不是那种饿死人的饿，但总归不好受。”爱丽·希尔诺已经吃起了午饭，盒子里装着水煮蛋、面包与芝士，虽不豪华，但是足以让人吃饱的量。
丽尼尔·哈顿是《平等法案》后，第一批走入纺织厂的女性。
报纸上不惜以最热烈的口吻宣传着她们，称其为“愿意走出暖棚的玫瑰”、“伟大的践行者”云云。
在她们之后，发生了以“女性可以工作”为由，拒绝抚养家庭的恶性事件；对于女性如何兼顾家庭的讨论也应运而生，以至于让女性走入职场，是否是一种新歧视的争辩——因为女性本就柔弱，无法承受与男性同样强度的工作。
针对女性工人工作能力的讨论也就此开始，且直至现在都未有止息。
而在报纸的舆论场之外，现实的环境中，等待着这一批勇敢的女性工人们的，是远比男性工人还要恶劣的工作条件。
与《平等法案》同一时间推出的，还用用以约束雇主的《十五条法定》，这十五条法定中，明确规定了被雇者的年龄必须满16岁、每月必须享有至少四日的假期与每天工作时间不得超过12个小时，若经查处发现，雇主将被处以巨额罚款与苦役。
这几条法规，尤其是最后那条“不得超过12小时”的规则，可让许多雇主犯了难。在当时，工人平均工作时间为18个小时。大多数工厂中的“生产奇迹”，都有赖于这些工人超长的工作时间。
为了填补生产力的空缺，白班与夜班“双班倒”的工作方式应运而生。相较于白班，夜班不会提供午茶，休息时间也大大缩短。况且，昼夜颠倒的方式本就不适应人类的作息。
因此，即使雇主们提高了夜班的待遇，愿意选择夜班的工人还是屈指可数。
于是，雇主们将视线投向了第一批走进工厂的女人们。
即使上层积极地推动法案的施行，在公共机关内部设立许多岗位；但在远离中枢的地方，依旧在按照千百年以来的规则运行着。即使给出了必须雇佣女性员工的指标，许多人会选择设立空头岗位，以应对那并不严格的检查。
而这群屡屡碰壁的人，正式雇主们所需要的。
最终，女性工人成为了“双班倒”工作方式的施行者，她们往往拿着普通男性工人白班时的工资，干着夜班时期的工作。
但这对于渴望从贫穷中解脱的她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问题。
事实上，丽尼尔·哈顿的生活也确实得到了改善。
在《号角新闻》对于她的描写中，写到她在工厂的储物柜中，藏有大量的装饰品，例如蝴蝶结、蕾丝装饰或玻璃珠发卡。
撰稿者用上了“与工人身份极其不符”、“对奢华生活有所向往”等等措辞。
关于这点，米格·亚顿与爱丽·希尔诺皆是一脸愤慨。
“小妹妹快要过生日了，她作为最大的姐姐，买点装饰品怎么了？放在工厂柜子了又怎么了？她家就那么点大，哪有可以藏的地方？”
录音机中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似乎以这样的方式，传达出了同事对于丽尼尔·哈顿被污蔑的愤怒。
棕月的脑内，不免浮现出丽尼尔站在工厂柜子前，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装饰放入其中的模样。
工厂的柜子一般都不太干净，为了避免珍贵的礼物被弄脏，她或许会把它们收纳在小盒里，等待着妹妹们生日的到来。
但她再也无法将其亲手送给妹妹了。
棕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胸口涌动的情绪，继续集中在录音上。
“那么，在平日的时候，丽尼尔·哈顿有没有与人有过什么矛盾？”
这本是一个惯常的问题，对于本次案件，一共有五个被害者的状况下，出于仇恨杀人的可能非常之低。
但爱丽·希尔诺却肯定地答道：
“有！”
她的声音本就不大，说到此处，还刻意压低了声响。
“我觉得，丽尼尔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整理线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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