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一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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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照着规矩写两句高洁隐逸，还是借着今日这花，发一发自己的脾气？
华嫣娘看清悟出神：“看来五弟妹今日，是胸有成竹了。”
二女相视一笑，清悟先坐了下来，抬笔道：“我便不客气了。”
等四人相继写完，一炷香还剩一指长，大奶奶吩咐丫头将香炉移开，庭外几个伺候的婆子又进来换了新鲜瓜果，四人的诗转了一圈，二奶奶率先道：“三弟妹五弟妹才思敏捷，倚马可待。十妹妹的诗嘛——”
雅莹本就是胡乱写的，笑嘻嘻地：“随手而做，随手而做。”
雅芸已看过了二位嫂嫂写的，赶忙抢过自己的稿子揉成一团，随手掷到湖中：“我写得不好，没什么值得看的。”
“既如此，我的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嫣娘一想刚才写了什么，脸上羞得通红，也站起身来，清悟却一把拉住她：“羞什么，若论谁写的最不当写，恐怕，是我呢。”
说罢，清悟低声将嫣娘写的念了出来：
“玉蕊声声锁重门，楼高台近昼夜昏。
别后楼东难做赋，独恨上阳白发人。
绿鬓红颜得君意，曾窥东墙笑声声。
长记三五圆月夜，惊鸿影里忆梅尊。”
“婉转清丽，缠绵哀思。”清悟放下诗，轻声道：“若论情，三嫂嫂这首已然高绝。”
雅芸歪着头问：“还没看你的，你便认输了？”
二奶奶扬了扬手：“若说她的，倒是别开生面。”
“独隐孤山寂寞痕，玉蕊银屑淡俗尘。
弈罢长安问甲乙，归去兰台笑云深。
涧头放鹤闻钟远，横笔懒画恨墨温。
冰销雪尽香尤在，谁占人间第一春。”
清悟写的什么，几个人都看懂了。赵涵挑了挑眉，朝着华嫣娘努了努嘴，华嫣娘见了，脸略白了些。
她本以为都是些闺中怨气，却没想到，清悟又另开新路，写出这样的来——几乎是指着常家人的鼻子骂，考考考，考到最后又能得什么好。更何况，他们这几人，谁没在背后说过五弟又没考上的闲话。
诗虽冒犯，大奶奶却笑了：“我虽不会做诗，却有眼睛，好，这才是咱们京城女儿的气魄。”
“不过随手而作，大嫂才是真的京城女儿。”清悟笑道，“大嫂今日，不同我们玩乐？”
“自然要的。”大奶奶笑吟吟地，她已远远望见了自己的丫头，“我说了，我不爱做诗，做女儿时，唯好习琴，我爹爹疼我，特意请了宫中的教习，叫我苦学了几年。只是出嫁之后，都将当时学的混忘了，唯独还记得一曲《疏影》，十分合适今日。你们可别笑话。”
当年清悟在宫中之时，常和德妃游宴嬉戏。不过，清悟来这里多时，常家都不曾闻见乐声，没料到大奶奶今日竟要操琴，清悟立刻兴致勃勃，道：“只有琴可不够，还缺一歌声。”
她曾在德妃宫中听她排过全套的白石道人歌谱，德妃通晓音律，清悟听得久了，也耳濡目染。此曲流传已久，各家记法略有出入，可音声差不了多少。
丫头将帷帐撤开，外头一片琼妆玉砌，清辉宝殿，广寒世界。彻骨的寒一下卷了进来，冷得几人一个哆嗦。大奶奶放下手炉，轻轻拨了弦，定了调子，清悟喝了半盏茶，对大奶奶点了点头。
几女没料到，清悟平日里说话虽慢声细语，唱起曲子来，却藏不住那彻骨的冷冽。她的声音，伴随着大奶奶的琴声一道，缓缓从楼阁上沉了下去，沉到湖底，化作一块寂寞的寒冰。
丝弦猱动的细碎声响被歌声盖住，唱到“已入小窗横幅”那一句，清悟的歌声，已完完全全成了一轮寂落流淌在冰海之中的月亮。
华嫣娘眼中蓦然一热，她赶快别过头去，悄悄将那一滴泪拭去。
可等到晚上，月亮又爬了上来，爬过嫣娘雪白的肌肤，爬过对门那一对小小的红灯笼，爬过嫣娘桌案上那一叠浸透了泪的稿。
清悟唱的词不知为何，又顺着寒冷的冬夜，钻进了嫣娘的头脑里面。
“三五泉头同拜月，身不离分，心确离分。鸳鸯衾里遗翠翘，不信多情，薄幸多情。”
她一面落泪，一面拖过纸来，写到后头，笔墨干枯，嫣娘终究是忍不住，将笔随手往旁边一掷，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嫣娘哭累了，贴身丫头悄悄进来，将嫣娘扔在榻上的笔收了，又将嫣娘新写的纸折起来，退了出去。
那边嫣娘新写的半阙词落上了夫君的书案，清悟那日信笔写的诗，也被多嘴多舌之人传到了杭晨的耳中。
本来钱令黎对清悟有几分爱惜，可清悟使手段在雅芸面前嚼舌，赶走了小环。她心里对这个隔房的侄媳妇的喜欢，便立刻淡了下来。再有今日，老大媳妇向来规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同老五媳妇弹琴唱和起来。
世风再如何开放，也不能这般。
更何况……杭晨眼前一阵眩晕，老五媳妇写的都是什么！
清悟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人门神一般坐着。
钱令黎道：“在京中听闻江南民女卖弄艳才，本以为是浮夸之言，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家中居然真的出了一个放声高歌的女人。
杭晨却不管她高声唱歌的事，只是捏着清悟的稿子问：“你写的都是什么？是在为老五抱不平？”
“儿媳不敢。”清悟垂着眼，只是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写这样的东西，她几乎是在指着鼻子骂，做了官也不如何，反正现在做官的那几个都无职了，说是告老，实则是如丧家之犬，被赶出去了。
“上次我说你卖弄才情，如今倒真的卖弄非常，我罚你，果真不冤。”
杭晨知道家里已成了个筛子，说不得三老爷已经知道了。这下好了，娶清悟是为了叫老五收心，没料到把两个闲云野鹤的富贵人做了堆，本想叫他娶了妻上进，结果心跑了，人也越发懒惰了。
钱令黎冷冷说：“你也罚了不少，可有一分一毫的用？”
杭晨被噎了一下，端起茶道：“抄得不够多。”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一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