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兔的生存法则》吃饭才下楼

1、第 1 章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艾拉收拾好药箱，站在刺猬奶奶的洞口朝外望。天色灰蒙蒙的，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她今天出门时天色尚好，便没带蓑衣。

　　“留下吧。”刺猬奶奶从草垛上抬起头，“这雨怕是不小。”

　　艾拉摇摇头。她的小屋在森林另一头，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药得按时换。我明天再来。”

　　雨点很快落下来。起初稀疏，打在叶片上发出细碎声响。艾拉加快脚步，白色兔耳低垂着挡雨。可雨势迅速转急，豆大的雨珠连成一片水幕，林间小路很快变得泥泞。

　　她有些后悔了。

　　一个趔趄。

　　山坡上的泥湿滑得厉害。

　　艾拉没踩稳，身体失去平衡向下滚去。最后是沉闷的落地。她跌进了一个浅坑，脚踝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药箱落在不远处，盖子开了，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脚踝疼得厉害。

　　雨声充斥整个世界。艾拉靠在坑壁上，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孤独——这些年她医治过许多动物，可当她受伤时，身边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稍缓。天色暗下来，她开始觉得冷。然后她听见脚步声。

　　很轻，踩在湿软的泥土上。

　　她在坑底抬头望去，坑边出现一道黑影。

　　那是一匹狼。

　　黑色的毛发被雨打湿，贴在精壮的身躯上。他很高大，站在坑边时几乎挡住所有光线。灰黑色的耳朵竖立着，眼睛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光。

　　狼没有动。他似乎在观察。

　　艾拉屏住呼吸。食肉动物。她听许多动物说过。他们爪子锋利，牙齿尖利。她从未这样近地面对过一只狼。

　　狼跳下坑。动作利落，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坑底空间不大，他的靠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在她面前蹲下。

　　“别动。”他说。声音低而稳。

　　他的手落在她扭伤的脚踝上，隔着湿透的毛发轻轻按压。艾拉僵着身体。他的手指很凉，触碰却很轻。

　　“扭伤了。”他说完，起身捡起散落的草药，一样样收回药箱。

　　“能走吗？”他问。

　　艾拉试着站起来，脚踝一受力就疼得发软。狼伸手扶住她手臂，他的手很稳。

　　“雨会下整夜。”他说，声音依然平静，“你留在这里会生病。”

　　他在她面前转过身，半蹲下来。

　　“上来。”

　　艾拉犹豫着。食肉动物的背脊宽阔，湿透的黑发贴在颈后。她最终慢慢趴上去，手臂小心地环住他肩膀。

　　他跃出坑的动作很轻松。

　　森林笼罩在雨幕中，小路几乎看不见。狼辨认方向，迈开脚步。他走得稳，即便背着她也毫不费力。

　　“你家在哪。”他问。

　　艾拉指了方向。他嗯了一声，朝那边走去。

　　雨声充斥耳膜。他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意外的暖。艾拉缩了缩身体，脸贴在他肩胛处。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行走。

　　她的小屋出现在视线里时，天几乎全黑了。

　　屋顶铺着干草，门扉紧闭。狼走到屋檐下才将她放下。艾拉单脚站着，摸出钥匙开门。木门吱呀打开，屋内狭小但整洁。

　　狼扶她进去，把她安置在床上。他环顾四周，然后去壁炉边生火。动作熟练，干柴很快燃起，暖意弥漫开。

　　“有绷带吗。”他问。

　　艾拉指了指药柜。他找出干净的绷带和药膏，回到床边，握住她脚踝敷药包扎。他的手指灵巧，打结时也没弄疼她。

　　做完这些，他起身倒水，递给她。

　　“谢谢。”艾拉说。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尤安。”他说，“你呢。”

　　“艾拉。”

　　他又嗯了一声，转回去看火。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雨没有停的意思。尤安走向门口。

　　“你要走？”艾拉问。

　　“雨还很大。”

　　“你可以留下。”她说出口后才意识到这话多大胆，“我是说……你可以等雨小些。”

　　尤安停在门边，回过头看她。火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五官显得更加锋利。

　　“不方便。”

　　“没关系。”艾拉说，“你帮了我。”

　　他沉默片刻，走回来。“好。”

　　他在壁炉边的地板坐下，背靠着墙。那里铺着干草垫。他闭上眼，似乎打算就这样休息。

　　艾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脚踝还在疼，而且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的存在感太强。

　　“尤安。”她小声说。

　　“嗯。”

　　“你是食肉动物。”

　　他睁开眼，看向她。“是。”

　　“但你没伤害我。”

　　“没必要。”他说，又闭上眼。

　　艾拉抿了抿唇。森林里流传许多关于食肉动物的可怕故事，说他们会捕食弱小，说他们残忍无情。可今夜尤安救了她，为她包扎，为她煮粥。他话不多，但动作里没有恶意。

　　也许传言不全是真的。

　　困意渐渐上来。她迷迷糊糊睡去，中间醒来一次。壁炉的火还在烧，尤安坐在原处，眼睛看着火焰。察觉到她醒来，他转过头。

　　“疼？”

　　“有点。”她说。

　　他起身倒水，递给她。艾拉喝完，重新躺下。这次她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已微亮。

　　雨停了。

　　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壁炉的火剩下灰烬，屋里有些冷。艾拉坐起身，脚踝还是疼，但比昨夜好些。她看向壁炉边——

　　那里空着。

　　干草垫整理过，椅子上的外衣不见了。桌上放着一碗覆着叶子的粥，还温热。碗下压着张叶子，上面用炭笔画了简单的箭头，指向药柜旁——她的药箱放在那里，已经收拾整齐。

　　他走了。

　　艾拉慢慢挪下床，单脚跳到桌边。粥是野菜粥，煮得刚好。她坐下吃了一口，暖意弥漫开来。

　　小屋恢复了安静。太安静了。昨夜的一切像场梦，但脚踝的绷带和这碗粥都是真的。

　　她吃完粥，清洗碗筷。整理药箱时，发现里面多了一样东西。

　　一小包晒干的莓果，用叶子仔细包着。

　　窗外阳光很好，雨后森林空气清新。艾拉坐在门边，脚搁在凳子上。她忽然想起尤安沉默的侧脸，想起他手指缠绕绷带时的温度。

　　也许还会再见。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本不该有交集。

　　但也许。

　　她摸了摸脚踝的绷带，看向森林深处。阳光透过叶片洒下光斑，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又好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