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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碎梦千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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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渊的手僵在半空。
掌心中,那被噬神火种灼穿的恐怖伤口已被一层极薄的冰蓝色晶膜覆盖,毁灭性的剧痛被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安抚感取代。
这感觉超乎所有计算,不在任何天道规则之内。
他的逻辑核心因这无法解析的悖论(毁灭与治愈同源)而陷入短暂的凝滞。
更让他计算紊乱的,是挽月那句话。
“原来…你的血,也是热的。”
血?
他乃天道化身,无形无质,这具躯壳不过是规则凝聚的投影,何来血液?
可掌心那被灼伤、又被冻结的痛楚如此真实,那晶膜上残留的、微弱却挥之不去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被称为“悲伤”的温度。
就在他理性停滞的这片刻。
陨神柱上,挽月的意识正被前所未有的洪流冲垮。
那滴凝结了她极致痛苦与悲伤的泪,仿佛一把钥匙,狠狠撬开了被噬神火种封印了九世的记忆深井!
——轰!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瀚海,疯狂涌入她的识海,将她淹没。
第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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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快走啊!” 是谁在声嘶力竭地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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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清晰:不再是冰冷的天道化身,那个男人将她紧紧护在身后,面对漫天诸神法则的追杀,他玄色衣袍破碎染血,眼神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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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不容你,我便逆了这天!” 他周身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神光,那是神格在燃烧!他在自毁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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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他回头看她,想对她笑,却已无力维持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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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她扑过去,却只抱住一片虚无。绝望如同毒藤绞碎她的心脏。她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他残留的、即将逸散的最后一点灵辉,纵身跃入身后轰鸣咆哮、能焚尽一切的焚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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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噬体的剧痛传来,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意识消亡前,她唯一的念头是:若能一起灰飞烟灭,也好过这无望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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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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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用的,烬渊。” 这一次,她异常平静。她看着他一次次试图寻找两全之法,又一次次被天道法则反噬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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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动走向陨神柱,甚至引导着他的手,将那柄规则之刃刺入自已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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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你需要的东西吧。” 她看着他眼中第一次出现类似“崩溃”的情绪,竟然觉得有些可笑。看啊,无情天道,也会为你不允许存在的情绪所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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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血流失,魂飞魄散之际,她感觉自已在融化,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流入他掌心,去修补那个困住他也困住众生的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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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她看着他扭曲的面容,用尽力气扯出一个染血的笑,气若游丝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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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算我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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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什么呢?大概是赢了你这滴为我而落的、不该存在的眼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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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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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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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关头,那柄规则之刃停在了她的心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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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片刻的迟疑,天道崩塌的速度骤然加剧!天空碎裂,大地倾覆,星辰如同雨落,万物在哀嚎中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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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睁睁看着世界在他身后分崩离析,而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星空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到极致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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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失败了啊……” 他低声喟叹,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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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是无尽的白光吞噬一切。世界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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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轮回!
九次相爱相杀!
九次绝望终局!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爱恨,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完完整整地回归!
比噬神火种灼烧更痛的,是这记忆洪流带来的、几乎将神魂撕裂的冲击!
“呃啊——!” 挽月猛地弓起身,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被锁链禁锢的手腕因剧烈的挣扎而血肉模糊。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着眼前冰冷的天道化身,却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前九世每一个不同的他——绝望的他、崩溃的他、温柔的他、最终与她一同化为灰烬的他……
恨吗?
恨他每一次的追杀,恨他的无情。
可又如何去恨那为她自毁神格、为她一次次逆转规则、因她一滴泪而动摇的意志?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冰海,将她彻底淹没。原来孤独不是无人知晓,而是你站在他面前,他却对你历经的千劫万苦,一无所知。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滑落脸颊。
这一次,泪水没有化作冰晶,只是滚烫地落下,滴在冰冷的陨神柱上,发出细微的轻响。
烬渊沉默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在剧痛中颤抖,看着她眼中翻涌着他无法理解的、庞大而炽烈的情感风暴,看着她泪流满面。
逻辑核心疯狂运转,试图分析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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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反应异常。超出预计的痛苦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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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波动异常。泪水蕴含特殊能量,性质未知,能中和噬神火种部分毁灭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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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信息异常。 “血是热的”——指向情感认知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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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判定:目标存在高度不确定性,可能影响“最优解”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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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自已的手掌。
那冰晶薄膜正在缓缓消散,其下被灼伤的创口竟已愈合大半。
这治愈效果,远超规则允许的范畴。
他缓缓收拢手掌,又松开。
那残留的、微凉的、带着奇异安抚感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感知器(他的神经末梢)。
“你的眼泪,” 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冰冷,却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探究的意味,“为何能治愈天道之伤?”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出“疑问”,而非宣判。
挽月猛地抬起头。
泪眼模糊中,她看着他那张完美却空洞的脸,看着他那双映照着星辰运转却映不出她影子的眼睛。
九世的悲怆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苍凉,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苦。
“治愈?” 她笑得浑身颤抖,锁链哗啦作响,“这哪里是治愈……”
“这是诅咒。”
“是天道不容情爱,却偏要从这情爱之苦中榨取最后一点生机的……”
“——诅咒啊。”
烬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情爱?” 这个词在他的数据库里,属于低效、冗余、需要被清除的干扰项。“天道运行,无需此等冗余程序。”
“冗余程序……” 挽月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口那柄规则之刃仿佛又往里刺入了一分,痛得她几乎窒息。
是啊,对他而言,那九世纠缠,不过是一段段需要被格式化的“冗余程序”。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那深处却燃烧着焚心蚀骨的火焰。
“既然是无用的冗余,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取走你的‘最优解’啊。”
“还是说……尊贵的天道化身,你也在害怕这‘冗余’带来的变数?”
她的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向他理性计算中刚刚出现的那一丝微小的、名为“不确定性”的裂缝。
烬渊的目光彻底沉静下来。
所有因那滴泪而产生的凝滞和探究被压下,理性重新占据绝对主导。
“激怒吾,于你无益。”
他再次抬起手,规则之力开始重新汇聚,一柄新的、更凝练、更冰冷的利刃在他指尖成型。
“任务继续:取心头血,修补天道。”
死亡的寒意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挽月眼中已没有了绝望,只有一片历经千劫百炼后的、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决绝。
她看着他凝聚利刃,心中那个疯狂的计划——那个需要他情动、需要他眼泪、需要铸就“烬泪”弑神刃的计划——开始悄然滋生。
这一次,不会再有第十一世了。
要么,她终结这轮回。
要么,她与他,连同这无情天道,一同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