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算什么杂灵根！》悬淮

7、第七章

　　台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小声说了句：“完了。”

　　兔子软趴趴地倒了下去，而另一只兔子就跟没看到一样，将攥在另一只同伴手中的绳子拿起，继续向师寻歌靠近。

　　师寻歌垂在身侧的骨头捏得咔咔响，被地面划破的衣袖中露出一小截精瘦的小臂，此时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一点青筋，绷紧的肌肉弧度优美，好似一拳下去能将这只兔子也锤得脑浆迸裂。

　　对方每靠近一步，师寻歌脸色就黑几分，她已经尽力在平息内心的冲动和怒火了，但每一下响起的脚步和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仿佛都落在她的理智上。

　　绳子被绷直的时候，师寻歌刹那就将拳头挥了出去，但那只兔子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砸在旁边的墙上，砸成一团饼，而是被另一人抓住她的手，硬生生将这一拳接了下来。

　　师寻歌缓缓抬起眼皮，那只乌鸦倨傲地睥睨着她，眼神和看发狂的野兽没什么区别。他因为这只超出控制的困兽而感到有些生气，脸上五色斑斓的羽毛向外微微张开，而后又慢慢收回，勾唇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刚才那一场决斗实在精彩，本想让这群人见见仙门弟子的血，活跃活跃气氛的。你先前为什么不还击？是在隐藏实力吗？还是那只畜牲刺激到你了，你才那么生气？”他抬眼望向火光大涨的蜡烛，轻声感叹，“真是霸道的火系灵力，看来你资质还不错。”

　　他一手钳制住师寻歌，另一手倏然把住她的肩，提膝猛踹向她的腹部——

　　“唔！”师寻歌猝不及防，被这一下抵得喷出一口血来。

　　“就是太急躁了，对付这些畜牲还有些用，”他退开几步，一刻不放松地盯着地上喘着粗气的人，而后再次拍了拍手。

　　另一边的铁门打开，从中飞出了一只鹰。先前的鳄鱼不知是考虑到师寻歌没有武器，还是认为她太弱，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找了只最没价值的半妖来和她打。而这只鹰，虽然也是只半妖，但它的胸脯，翅膀，爪子都覆盖了不明金属制造的铠甲，羽毛像刀片一般锋利，爪子犹如铁钩，只需轻轻一刮便能让对手皮开肉绽。

　　那只黑鹰在空中耀武扬威地飞了几圈，引来台上的一阵阵惊叹，还没下注的人又开始往另一个箱子里丢金子，而刚刚一时手快，将赌注押到师寻歌身上的，则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纵使她的火燃得再旺，还能烧穿这天山玄铁不成？

　　经常光顾这里的老顾客都知道，这只鹰乃是这场馆的宝贝之一，当赛场上出现了一名有可能连胜的人时，便会让这只鹰出手打断，那姑娘之前的越界行为想必让他们不高兴了，这才想要了她的命。

　　师寻歌迅速评估新对手的特点，双方各站一侧，谁都没有先出手。黑鹰站在柱子上，神色里满是轻视和不屑，它似乎不满主人为自己找了个这么弱的对手，只要一爪就能撕成肉条的对手。

　　满堂炙热的火焰中，黑鹰盘旋而起，翅膀一扇，锋利的刀片便呼啸着刺向师寻歌，蛮横地挤占了每一寸空间，如同一场瞬息而过的瓢泼大雨。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果然，一刻钟都用不了，这名自不量力的，惹怒乌鸦的仙门弟子便会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惨烈地死去。

　　可师寻歌面对冲锋而下的刀片竟避也不避，和放弃挣扎了一般。

　　一连串箭矢穿过的声音响彻后，众人再看那飞扬的尘土中，竟显出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影，那些本将她围得密不透风的刀锋密密麻麻地斜插在她脚边，却偏偏为她留出了一方站立的空间。

　　师寻歌漫不经心地蹲下，折了一片捏在手里，触感坚硬而冰冷，她感觉内心的火好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灵力，锋利，冷冽，好似被火熔融过的铁水流淌过四肢百骸，最后冷却成尖锐的利刃。

　　得意洋洋的黑鹰正理所应当地期待着观众的欢呼声，察觉场内半天没有动静后，它才发现对手还安稳地站在原地，而且何止是安稳，简直是毫发无伤！

　　黑鹰有些气急败坏，它只见过对手的求饶与哀嚎，从来没有人在捱过一轮攻击后还能如此冷静从容。

　　它改主意了，不能让此人死得这么痛快，应该用爪子扎进她的心脏，将她挂在上面盘旋几圈，这种才是对待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败将的，最正确的方式。

　　如此一想，黑鹰又挺直了腰背，身上的羽毛鱼鳞一般展开，摆出一副准备俯冲的姿态，它瞄准了师寻歌的心脏，正准备一举挖穿她时，突然怔在了原地。

　　地面好像在动？不对，是那些扎在地上的刀片在动。黑鹰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些入地三分的玄铁，它们剧烈颤动着，将自己从地里“拔”出来，而后整齐划一地调换了方向，将刀锋指向它。

　　师寻歌波澜不惊地站在刀锋筑成的阵列中，场上局势不过眨眼间便天翻地覆。黑鹰原来引以为傲的铠甲，竟然变成了划破自己喉咙的利器。

　　不需要指令，也不需要动作，师寻歌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铺天盖地的刀片便朝着一个地方刺过去，生生将那只黑鹰的脖颈扎了个穿，头连着血红的毛钉在墙上，笨重的身体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金灵根。乌鸦微微瞪大了眼睛，她竟然有金灵根？不对，她一开始不是只有火灵根吗，如果她是个杂灵根，根本不可能将火系灵力发挥出这样的威力。难道是她在第二场比试时意外唤醒的金灵根？可是将将唤醒的灵根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增长到近乎成熟的水平？

　　他的脸色沉了沉，将一旁的兔子唤出来：“做干净点。”

　　*

　　方才打的那两场架可算是把心里积闷已久的气给发泄了出来，师寻歌感觉脑子都清明了不少，她长舒一口气，等五官慢慢把周围环境接收完毕后，她才发觉，怎么这么安静？

　　她疑惑地看向看台上的人，他们一和她对上视线就忙不迭地低下了头，跟看到要取自己性命的魔头似的，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僵如木鸡。

　　师寻歌疑惑不已，怎么一下子这么严肃了？她摸不着头脑地看向墙壁，这才发现墙上钉着一颗鲜血淋漓的鹰头，而她手中还握着一块刀片。

　　脑袋里猛地倒带起来，师寻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wocao？

　　她竟然拳打鳄鱼，脚踹黑鹰，就这么稀里糊涂神志不清地给两只妖怪弄死了？师寻歌下意识想去看给她下注的人有多少，结果刚扭过身子，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一口血漫上喉咙又生生咽下去。

　　虽然这两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但她真的燃尽了，有谁比试能把地板都干碎的？可见对手有多想置她于死地。

　　师寻歌弯腰平复了一会儿，腹部的疼痛将将消下去一些，耳旁又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师寻歌有些绝望，又有些微的恼怒和不耐。

　　究竟还要比到何时？难道要她把这儿拆了才肯停？

　　她转过身，看向第三场的对手。

　　对方是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脸蛋白净，能看出还未长成的俊气，年纪虽小，浑身气质却与之不符，毫无意气与锋芒，反而平稳得如同一潭死水，看向师寻歌的眼眸也深不见底。

　　台上有个控制不住的疯子，后边又有个未得召唤就擅自上场的，乌鸦也恼火得很，正想先给擅自出场的人一个警告，等看清对方后，却略微吃了一惊，接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躬身。

　　她，必死无疑了。乌鸦想。

　　一身黑袍的人站在门口与师寻歌遥遥对峙，师寻歌始终保持着戒备状态，对面的人反而很松弛，看师寻歌就像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兽。

　　看客们也摸不着头脑了：这是打还是不打？

　　气氛就这样紧张地寂静良久，少年才缓缓开口：“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你胆子……”

　　话音未落，耳边就一道拳风呼呼刮来，少年侧身避开，身后的铁门被砸了个大坑，墙砖稀里哗啦地落了满地碎石。师寻歌本就未平息的怒火又被点了起来，要打就打，挑衅什么？

　　她攻势凌厉，每一下都带着粉身碎骨的力道，只是位置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对换，她好似变成了一只冲动的半妖，而少年取代了她，她只知道疯狂地进攻，少年却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师寻歌的耐心耗尽了。

　　既然不让她走，那她把这儿毁了，总能离开了吧？

　　她停下攻击，重新回到空地中央，少年身姿轻盈地回到边缘，抚了抚衣袖上的灰，平静无波地看向师寻歌。

　　师寻歌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那片被她攥在手心的碎片颤动几下，如同一道指令一般，那些钉在墙上的，扎在地上的，包括嵌进黑鹰身体中的铁片一齐飞了出来，环绕在师寻歌身边，它们环绕成一圈又一圈的圆，师寻歌就是落在中间的石子，而刀片是向四周绽开的波纹。

　　看客们只来得及听见“啪啪”两道拍手声，犹如石子落入安静的水中，将沉寂的气氛彻底打破，成千上万的刀片向周围散开，几乎形成了无差别攻击，所过之处，就算是最坚硬的石壁也不能幸免于难，整个场馆顿时一片尖叫之声，落石簌簌，尘土飞扬。

　　少年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他略一挥袖，一张巨网便扩散开来，游走进每一道沟壑，将另一半场馆牢牢支撑起来。

　　他周身的气压一低再低，乌鸦都悄悄朝旁边挪了两步。

　　“真吵。”少年抬袖，指尖刹那汇聚出一道剑锋，直直指向师寻歌的心脏。

　　“小友，这位小友，麻烦你停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