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捉迷藏好玩吗？》大红石榴哇

36、再娶

　　牧九垓还在和身后那人手拉着手，看似镇定，其实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看着眼前的嵇谷，全身血凉，像是泡在寒潭沼泽中不断下陷，怎么逃也逃不出来似的。如果他面前的这个是嵇谷，那他身后拉着的人是谁？
　　或者，是不是人？
　　身体冰冻，手里却像是攥着一块活力四射的火炭，他恨不能把整条胳膊都甩出去。生怕一回头，看见另一张嵇谷的脸笑着问他：“你猜一猜，我们谁是真的？”
　　吞了吞唾沫，是骡子是马总要牵出来遛遛，硬着头皮猛地转身。

　　转过身后，借着火光，万幸看见身后的人不是嵇谷，但却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来不及深究嵇谷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牧九垓果断甩开手跳到嵇谷那边，对身后那人说：“大哥，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瞎溜达什么？”

　　原来，刚才在黑暗中，牧九垓一直拉着跑的人是一号新郎。
　　一号也被牧九垓调动全身力气的猛转吓了一跳，双手撑腿，喘着粗气说：“我看见有两个人在院子里鬼鬼祟祟，怕姑娘有危险，就出来看看。”一号也很无奈，他本来只是出来瞧瞧，结果刚出门被牧九垓拉上就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牧九垓腹诽：都已经变成鬼了，还能危险到哪里去。反倒是像他这样被人牵着跑一路也不说话的更可怕。
　　一号揉揉腿，看着他们不解道：“这里晚上不让出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牧九垓懒得解释，决定借刀杀人。他把白无常的牌子亮出来，说：“认识这个吗？”
　　一号探头看了看，也不敢确认，迟疑道：“好像在勾魂使手里见过。”
　　牧九垓一拍手，神秘兮兮地说：“好眼力，这就是勾魂使的牌子。我们奉他的命在秘密追查一件事情。”
　　一号同样小声问：“追查什么？”
　　牧九垓凑到他耳边，说：“知道什么叫秘密追查吗？”
　　一号斜睨他一眼，无语闭嘴。

　　忽悠走一号新郎，牧九垓赶紧拉住嵇谷，发现他鞋上沾满了泥土，手指也脏兮兮的，帮他把手上的脏拍下去，问：“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干什么去了，怎么都不说一声，多危险。”
　　嵇谷有些微喘，紧抿的嘴唇张开，刚要说话，却发现四周的浓黑开始收缩，露出西北方一角昏黄的光亮。像是一大团史莱姆疯狂蠕动，一个方向后退。
　　退散的速度很快，牧九垓和嵇谷也来不及多说话，生怕一眨眼它就消失不见，赶紧追上去。没有巡逻纸人阻碍，他们一路狂奔，发现史莱姆退到了东十二区的最核心的位置——也就是女鬼住的地方。
　　黑影慢慢下坠，直至钻进女鬼的房间。
　　她在搞什么？难道是她监守自盗，一边让家人给她送鬼新郎，一边悄悄处理掉，达到她不为人知的目的。
　　在女鬼房子外蹲守半晌，发现不仅喜煞还有一众负责看守的纸人守在门外，纹丝不动。在它们身后还有一层结界之类的东西，像一只大海碗罩在女鬼的房子外面，谁都进不去。
　　牧九垓绕到一处无人看守的位置，捏了捏，结界Q弹坚韧，触碰的时候还有类似电流的东西，摸上去像是被针扎了。
　　没有办法强行突破，要想进到女鬼的房子里，还得从长计议。

　　回到115号，鸡已经开始打鸣。牧九垓不知道为什么地府里也会有人养鸡，只是觉得神奇。都死了还要被提醒早起，难道当鬼也不能不卷吗？
　　睡觉之前，嵇谷端来洗脚水，牧九垓在盘算着怎么才能突破重重关卡进入女鬼的房间，没有防备就被他脱下袜子泡进水里，被热水一激，手里的本子差点儿掉进洗脚水里。
　　下意识想要缩回脚，却被嵇谷的手掌牢牢握着。
　　……
　　好像那本春-宫图里就有这么个动作。
　　摇头挥走奇怪的念头，忍住想要抽动的脚趾和面皮，牧九垓赶紧弯腰，说：“我自己洗就好。”
　　嵇谷低头笑了一下，才松开手。

　　睡觉的时候，牧九垓光着脚盘腿坐在床上，啃着指甲不由吐槽。115号里，物品齐全，豪华舒适，什么都是双人份的，只有被子不是。
　　牧九垓望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床被子，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嵇谷倒掉洗脚水，擦手上床，掀开被子的一边躺在外侧。
　　见牧九垓还坐着不动，拉起被子给他盖住脚。
　　“还不睡吗？”

　　牧九垓思前想后，拈起被子的一个边边，给自己略略盖上，躺成一根棍子，和嵇谷说：“我睡觉不老实，要是再动手动脚，你直接给我推开就行。”
　　嵇谷挑眉不置可否，滑进被窝。
　　结果，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牧九垓第一眼发现自己又缠在嵇谷的身上，而嵇谷，端庄平躺，没有被他的大腿压到窒息。
　　正在懊恼之际，第二眼就发现床边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眼眶乌黑的女鬼。
　　实在吓人，牧九垓淡定收回胳膊腿，给嵇谷掖掖被角，问女鬼什么时候来的。

　　女鬼强撑着眼皮，看了眼床上，说：“老半天了，看你们睡得好，就没叫醒你们。”她揉揉眼皮，松手的时候出现三道褶，瘪着嘴说：“你们一定要帮帮我。一想到今天晚上还要洞房，我都快要崩溃了。”
　　女鬼神情不死作伪，看来桃花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牧九垓怕吵醒嵇谷，小声问：“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女鬼说：“你们在门外等着，听见不对就冲进来救我，好不好？”

　　牧九垓暂且同意，看到她黑眼圈快要垂到下巴，也有心打探，便问：“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女鬼哭丧着脸，把床单的一角拧成绳子，说：“知道家里又给我安排来一个新郎，我焦虑到失眠。”
　　牧九垓说：“你一个鬼还焦虑失眠？”
　　女鬼可怜点头：“嗯！”
　　“一直没有睡吗？”
　　“也不是，好像昨天后半夜就睡了。”
　　后半夜正是牧九垓他们行动，发现浓黑影子飘满东十二区东时候。
　　“那你有梦游的习惯吗？或者爱不爱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女鬼满头雾水：“当然没有，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牧九垓想了一下，也无法判断消失的新郎是不是被女鬼吃掉，问道：“你知道你一共有几个新郎吗？”
　　女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那很多了，起码有一百个。”
　　牧九垓说：“你知道现在还剩几个了吗？”
　　“不是一百多个吗？”
　　牧九垓摇头：“我为止，一共还剩五十六个。”

　　女鬼的脸唰一下子白了，原本就不怎么红润的嘴唇在微微颤抖。然后，不顾牧九垓的阻拦，四肢并用爬上床头。
　　牧九垓堵住耳朵，嵇谷也被吵醒，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你已经嚎了五分钟了。”
　　女鬼大哭：“人家害怕鬼嘛——”
　　牧九垓：“……”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为什么会消失这么多人！整个东十二区都是我的领地，为什么还会这样？”女鬼擤了擤鼻涕，泪眼汪汪地说：“要不然你……你们住到我那里去吧。”

　　牧九垓：？？
　　刚想说打瞌睡就送来枕头，正想去她的住所搜查，得来全不费工夫。却想到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好。一想有嵇谷在，也不算孤男寡女。但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就又想起他们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夫妻，应该没有太大关系。可是，和他拜堂成亲的是嵇谷啊。
　　牧九垓左右脑互搏，他看看女鬼，再看看嵇谷，他两只手同时攥住自己和嵇谷的衣襟，缓缓抱紧自己。
　　女鬼看他那个样子翻了个白眼，甩飞一滴眼泪，说：“姐对你们没有兴趣，姐想要男人的话，有五十多个新郎等着我翻牌子呢。”
　　见牧九垓还是不太相信，就说：“我雇佣你们保护我，我再给你五个小功德。”
　　“成交。”

　　小楼上又是一派喜气洋洋，傻笑大哥依旧站在小楼下面仰望婚礼，好像永远也看不腻似的。牧九垓也成了众多新郎哥中的一员，他扫视一圈，五十五位老哥一个不少。可是昨天晚上确实出现黑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让黑影没有机会动手。
　　五十六个前新郎排排坐，准备迎接新人的到来。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笑得嘴里最后面那颗智齿都能看见，高兴得好像他们自己娶媳妇。

　　随着新人缓缓步入小楼，霎时间阴风四起，桌子上的锅盆碗盏飞起碎地，贴在墙上的喜字被瞬间震成粉末，落在地上堆积成一个灰白色的小坟包。
　　但是，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五十五脸都被吹变形了，脖子上挂着一截蔬菜面，还在那卖力鼓掌。其他人都被吹成悲伤蛙，也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新郎和新娘立在屋子中间，新娘的盖头狂舞，发髻上的首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她似乎感受到什么，拳头紧攥。
　　而站在她旁边的新郎，衣袍纹丝不动，身上却井喷出骇人的黑气，吞噬掉大红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