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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夜探东十二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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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风从黑洞洞的门洞卷进,穿过两排桌子中间,掀起牧九垓宽大的袖口。冷风灌进袖管的那一瞬间,牧九垓身上爬满细细密密的小疙瘩,寒意从脚底升起。
堂间欢声笑语,五十多位新郎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酒香菜香盈堂。可是牧九垓听不见,也闻不见。
他们的动作变得缓慢,时而很近,时而很远。好像一下子所有人变得阴森森,笑脸下面不知藏了什么阴诡计谋。
嵇谷捏了牧九垓的肩膀,恰到好处的疼痛让他回神。额头上的冷汗被风干,紧绷得像一张兜头罩下来的大网。
定了定心神,牧九垓知道嵇谷也意识到了。
不是他们的问题,昨天来恭贺的新郎说的绝对是五十七个人!
有一个人,消失了!
视线从席间众人的脸上一一滑过,牧九垓只记得大哥、二哥的样子,三哥以后的人就记不清了。
每一张脸都摇摇晃晃,好像摆在汽车上的弹簧小人,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在不同的位置上,纷纷凝视牧九垓。
嵇谷环视一圈,小声说:“十六号不见了。”
牧九垓还没来得及惊讶嵇谷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记住五十多个人,系统就被激活:【主线任务:消失的新郎。任务内容:找到消失的新郎。】
任务的激活更加证明他们中间有人在捣鬼,为了避免再有人悄无声息地消失,牧九垓在嵇谷的帮助下记住每个人的脸。
这时,喜煞进来了,她手中端着一个大托盘。
众新郎表情精彩纷呈,五十六哥,不对,现在应该是五十五哥拍拍牧九垓的肩膀,沉重道:“兄弟,保重。”
喜煞把托盘摆在牧九垓的面前,一股腥气冲进鼻子,她说:“根据东十二区的规矩,新郎要吃掉一整颗心脏,象征着对新娘一心一意。一颗肝和一颗胆,象征着和新娘肝胆相照。一束白发,象征着夫妻二人要白头偕老。”
喜煞揭开托盘上的盖布,只见盘子里的心脏尚在跳动,肝和胆烂歪歪躺在一边淌血,那一束白发上还连着一块褶皱的头皮。
牧九垓“哇”的一声吐出来。
好恶心。
坐在他身边的五十五说:“兄弟,你逃不过的,规矩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吃过。当初也有一个人不肯吃,喜煞婆婆当时就让他魂飞魄散了,碎成臊子了都。”众兄弟们纷纷心有余悸地点头。
忠言果然逆耳,牧九垓听完这番话,再看着那片带着皱纹的头皮,又吐了。
嵇谷轻轻给他拍后背,五十五躲在酒杯后的脸表情怪异,忍不住说:“兄弟,你要是再吐,我就会怀疑你拔得头筹,已经有喜了。”
牧九垓擦擦嘴巴,颇有风度地回他一句:“有你**个头。”
五十五也不在意,继续好言相劝:“兄弟我劝你一句,不过是吃点看起来很恶心的东西,总比把魂魄都搭进去强,是不是?”
牧九垓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一把推开托盘,皱眉道:“我不吃,拿走!”
又来了一不怕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牧九垓的身上,摇头叹息,刚才明明跟他说过不吃的严重性,他还是一意孤行,真是可惜了。
但见牧九垓神态自若,没有丝毫恐惧的意思。
上一个新郎也只是闭嘴不吃,不敢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喜煞说话。
众人的目光又都转到喜煞到脸上。
却见喜煞面色一僵,还以为她要发怒,没想到她瞬间换了一副笑脸,赶紧挥手让小丫鬟把托盘拿走,顺带着用脚尖把滴在地上的血抹干净,拍着胸脯说:“二大爷您想吃点什么?跟我说,没有我弄不来的。”
牧九垓刚吐完两场,胃里面已经干干净净,想起大学门口常和嵇谷去吃的那家猪脚饭,问嵇谷要不要吃。
转头对喜煞说:“猪脚饭,两碗。快点。”
猪脚饭软糯弹牙,牧九垓嚼得喷香。他把自己碗里一块儿最壮硕的猪脚夹给嵇谷,嵇谷又给他夹回去。两人你来我往之际,五十五又过来,恨不能膝行,诚心实意恭维道:“兄弟,不,哥哥。你来头真不小啊,黑白无常来喝你喜酒,就连喜煞也管你叫二大爷。以后你就是我们老大,我们都靠你罩着了。”
牧九垓擦擦嘴巴,问:“你们,不对,我们这些新郎都住在哪里?”
五十五说:“整个东十二区都是女鬼的地盘,只要是她们家送来的新郎,全都被安排在这里。”
牧九垓忽然想起,刚到地府的时候,白无常也说过,最近来东十二区的人很多。
仔细算来,女鬼已经死了一年,她半个月就能结十次婚。按照这个速度推算,一年少说也有一百个新郎。
可是现在算上他,也只有五十六个。
剩下的哪里去了?
难道都像十六号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走到奈何桥边,以黄泉为界,一边是刚入地府摸不清前路浑浑噩噩的新魂,另一边是已经安定的老魂,黄泉中间还站着数个参不破、悟不透的哭魂。
看着芸芸众魂,牧九垓不由心生凄凉之感。
奈何桥边有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热情招手,他旁边还有一道阴恻恻的眼神。
是黑白无常。
正好牧九垓有事情要问他们,就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问道:“请问,您二位有没有听说过,地府里面有鬼魂莫名消失的情况,彻底消失的那种。就是一夜之间,谁都不记得他了。”
白无常把扇子合上,敲在手心,笑着说:“在地府里,绝对不可能弄丢魂魄。”
他说得笃定,眼中似有深意。
怕透露信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牧九垓没有再多问,闲聊两句就告辞。
东十二区内,晚上从不让新郎出来。院子里会有负责巡逻的纸人看守。据五十五说,要是被巡逻兵抓到,是会被扔进十八层地狱的。
可是新郎是一夜之间消失的,牧九垓他们只能晚上出去。
东十二区内建筑呈同心圆形分布,牧九垓的115号就在圆形的最外围。而新郎的住所大都是吊脚小楼,人可以走到房间下面,不被人发现。
牧九垓和嵇谷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以便在黑夜中隐匿身形。
嵇谷此人虽然年纪比牧九垓小,可是个头却猛,再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配着他苍□□致的脸,实在俊美英气得抓人眼球。
惹得牧九垓频频侧头看他,搞得他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不得已,把嵇谷推到身后,在嵇谷疑惑的眼神中,吐出三个字:“你垫后。”
嵇谷虽然不解,但没有反对的。
接下来的时间,五十多个人,他们连个没有办法一一监视。只能流窜在小楼之间,踮脚细细聆听。但房间里面都很安静,并无事发生。
这可能是最坏的情况,新郎要是毫无征兆,悄无声息地消失就麻烦了。
总不能去人家床头盯着吧。
刚流窜了不到一半,出师未捷,从七十六号小楼底下钻出来就被巡逻兵抓住了。
两个耀武扬威的小纸人拿着叉子按住他们,神气道:“你们是新来的新郎嘛?不知道这里晚上不让出来?你们不遵守规矩,我要把你们送到十八层地狱!”
“抓住他!抓住他!”
那声音尖细刺耳,仔细听还有点漏风。
牧九垓一把推开叉在他和嵇谷脖子上的叉子,叉腰说:“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把我送到十八层地狱!”
俩小纸人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听见这话被唬得一愣。
“不鸡道。”
牧九垓点点他们的肩膀,说:“你们是归喜煞管吧。”
小纸人齐齐点头。
“那就对了。”牧九垓抱臂,道:“喜煞都得听我的,因为我是她二大爷。”
两个小纸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道怎么面对喜煞她二大爷。
牧九垓吓唬够了,也不打算纠缠,说:“算了。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喜煞你们今天对我的无礼行为。管好自己的嘴,你们要是自己说漏了,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小纸人撒丫子就跑,发出“哗啦哗啦”的纸声。
“等等。”
牧九垓给他们叫回来,掰过肩膀一看,发现他们后背靠左边的地方破了个洞,怪不得说话漏风。
拔掉一根小草,把漏风的地方编上,俩小纸人感恩戴德跑走了。
打发走小纸人,牧九垓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抬头一看,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整个天都暗下来。
地府里没有天空,也就没有日月星辰,是靠烛火的光源区分黑夜和白天。几分钟前,还能看见远处的吊脚楼里有几盏亮灯,可是现在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嵇谷?”
刚一出声,耳边传来“嗖嗖”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跑过,鼻端飘过带着辛辣的腥臭味。
不管跑过去的是什么,是敌非友,敌暗我明,形势十分不利。
牧九垓一把抓住嵇谷的手,拔腿就跑。
可是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像浸泡在墨汁里,牧九垓感觉自己钻进了别人的嘴里。
耳边嗖嗖声不断,腥臭味弥漫开来,分不清对方有多少人。奇怪的是,他们只是奔跑,像做体育测试,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跑了大概五分钟,前方出现一束光——不是青绿色的鬼火,是温暖的、让人想要靠近的光。
快步走近,火光幽幽跳动,光影后面,是嵇谷的脸。
一颗心还没安下来,牧九垓舌根涌起滔天的苦味,像是有一块儿寒冰拍在他后背上,气血凝结。
面前的这个人是嵇谷,
那他后面拉着的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