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寂期》瑶棠

32、攻略

　　邵时景掏出手机，百度“女生把我喜欢的早餐送给别的男生”，弹出回答：“这可能是她希望你更加主动积极的一种方式喔！”

　　晨光打在课桌上，游曳探头探脑，看不清他的屏幕，忽想起和刘谨谦相熟的刘琳琳曾给他递过情书，打趣道：“怎么，要动用你的人脉——”
　　话音未落，游曳神情一肃，丢下一句“老师来了”，便匆匆回身。

　　脑后长长的马尾轻扫过他的唇，清淡花香离了柔软发丝，轻悄钻进了他的鼻腔。

　　邵时景赶忙把手机塞回书包，心跳蓦地快起来。

　　他才不是怕她发现他的人脉是百度……只是……只是怕老赵发现他带手机而已。

　　他深呼吸，试图平复下来。

　　赵杰踩着早读铃声踱步进班，大家纷纷捡起英语课本背单词，邵时景也不例外，只是他的视线没落在课本上，而是不受控制地越过书，盯住游曳圆润的后脑勺。

　　大家平时都在一个班上课，放了学又是到他家学习，每天三点一线的，也没见她和哪个男生走得比他还近。

　　百度说的对，或许根本没有“那个男生”，这一切不过都是林佳期和她串通好，用来逼他着急就范的手段。

　　……好你个游曳，竟然试图用这样的办法让他有危机感！

　　但奇怪的是，他居然不反感。

　　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追求很特别、很高明，甚至不惜用上了心理学，长这么大，还从未有女生对他这么费心劳神。

　　可惜，她用尽心机，终究败在了他的冷静机智之下。

　　只有一瞬。
　　他的心只被她搅扰了一瞬，便飞快抽离，进而识破了她的诡计。

　　呵，想追他，还差得很远。

　　他气定神闲地挪开目光，继而发现这些单词他早已在初中时便滚瓜烂熟，想到与游曳的差距几乎只在语文一科，干脆丢掉英语书，打开了语文课本。

　　*

　　自从过了国庆，天就总在下雨。
　　秋天的夜雨总是带着萧瑟，连带着窗外的风都渐渐裹挟了寒气，透过掉了漆的老旧木窗框吹进来。

　　平时，游曳很讨厌下雨天。
　　家属院的排水一般，路面也不平，深一脚浅一脚，一不留神就踩湿了鞋，只能湿漉漉地捂上一天。

　　尤其是去了满是平整坦途的邵家再回来，其中对比便更为明显。

　　但此时，她并不讨厌下雨。

　　一周过去，正是难得的周末，她洗了澡，躺在床上，捧着手机，把自己裹进温暖干燥的被窝，就这么听着窗外雨水嘀嗒，没有父母的唠叨，也没有弟弟的叨扰，是最为安宁的时刻。

　　雨天始终未变，可人的心境不同，感受便是天差地别。

　　和林佳期的对话框里跳出新内容。
　　【唉，连送了一周的早餐，感觉也没什么成效，他对我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游曳打下“才送了一周，要坚持，别太急于求成”，还未发送，觉得有点不妥，删掉。
　　谈恋爱又不是学习，持之以恒的努力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她重新输入“要不然咱不送了，换个帅哥追”，正犹豫要不要发过去的时候，林佳期又发来一条消息。
　　【啊啊啊啊啊，我现在需要一个大大的拥抱当鼓励！】

　　游曳：……
　　看来，她压根没打算放弃刘谨谦。

　　游曳凝着林佳期这句话，默默又把对话框里的内容删除，打下：【抱抱！！！】

　　这回，她特意带了三个感叹号。

　　她俩之前就为这样的小事儿吵过架。
　　游曳觉得自己绞尽脑汁在给佳期出主意，佳期却觉得她好冷漠，因为她知道该怎么做，想要的就是她的安慰和鼓励。

　　林佳期回得很快：【臭小鱼，你就敷衍我吧，你肯定是有别的狗了，呜呜呜。】

　　游曳：【？？？】
　　她认真打字解释：【我没敷衍你啊，不是你说下次遇见同样的情况，只需要我提供情感支持吗？】

　　做人好难。
　　屏幕的微光打在她略显纠结的面庞上。

　　林佳期：【可是那天你说过，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你给我建议才是在关心我，那你今天忽然变了，我不就觉得你不爱我了吗……】

　　游曳哑然，眼中的光团随着笑容明亮起来。

　　这就是双向奔赴吗？
　　只是，奔过去才发现，对方也已经奔赴到了自己的起点。

　　说实话，在林佳期告诉她，她有点喜欢刘谨谦的时候，她的确有一些幽微的妒忌。
　　她是一个着眼未来的人，能看到好的可能，却也难免往最坏的打算去想——她怕她在林佳期心里长期占据的绝对地位，被另一个人侵占，取代。

　　可这样的想法未免有些自私。

　　对她而言，朋友不是单纯的感情等价交换，更多是精神上的理解与共鸣，她和林佳期成为朋友，为的也从不是“她能给她带来更多”，而是相互支持。

　　可……不赞同她的情感表达，真的是支持她吗？
　　游曳还没全部想通。

　　她只能不断跳出感受之外审视自己，审视她究竟是怕从林佳期处获得的关注随着另一个男生的介入逐渐变少，还是真的怕她会在爱情里受伤。

　　最终的结论是两者难免同时存在。

　　前者，她自认不能拿自我感受来绑架对方的情感，但后者，她有自信和她一起面对解决。
　　所以，她选择了帮她。

　　可今天这场乌龙般的对话，却神奇地抚平了游曳的一丝丝不平衡——
　　不管佳期喜欢谁，追求谁，终归不会为了别人忽视她。

　　游曳顿时又燃起了帮林佳期解决问题的斗志。
　　经过早餐事件，她觉得问邵时景未必靠谱，不如上网集思广益。

　　她分别搜索了“女生如何追男生”，“女追男的步骤”，“如何学会和crush聊天”等帖子，给林佳期总结出了一份经验，刚打算发送给她，谁知手机忽然弹了条消息，原本最顶上林佳期的对话框登时换了个人。

　　手一滑，便错发了过去。
　　游曳慌忙点进对话框，赫然发现那人是邵时景。

　　邵时景：【明天下雨，你来不来？】

　　游曳没空理会，匆忙撤回文件。
　　【发错了。】

　　手机另一边，邵时景已然点开，蹙着眉头轻念出声：“女追男攻略总结……”

　　没看几句，手机强行把他拉回对话框，弹出一个“文件已撤回”和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呵，他就知道，她惯会吊人好奇心。

　　还好他眼疾手快，先截了张图。

　　邵时景不疾不徐点开相册，放大图片，逐行看去。

　　“一，做一段时间朋友。真正健康、优质、能长久的感情，都是建立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

　　他俩是朋友吗？

　　不，是宿敌。
　　但这是他以为的。

　　在游曳心里，他是她的暗恋对象，整个班里除了林佳期，平时就属和他闲聊最多，还曾为他和同学据理力争，多次帮他解围。
　　她何止把他当朋友？
　　说是两肋插刀都不为过。

　　“二，进一步沟通，想要关系暧昧，聊天就要逐渐深入，聊感情观、恋爱史之类略显亲密的话题。”

　　嘶……邵时景咬了咬唇，想起前不久她还在问他有没有女孩子追他。
　　这不就是想和他深入聊暧昧亲密的话题吗？

　　他真是低估她了。
　　从前，只当她在恋爱一事上白纸一张，原来她早有部署规划，一切尽在掌握。

　　“三，以暗示方式确认对方心意，如在空间发对方提到的电影，或者发两人曾聊过的观点，看对方会不会关注你的朋友圈进行私聊，如果有，那就是对你有意思。”

　　邵时景点开她的扣扣空间，想确认有没有暗示，却发现这一年她只发了一条初中毕业时的校园风景，再往前追溯，只剩一片空白。

　　啧，她也没暗示他……不对，也未必是按照攻略的方式，她是在他给她发了消息后秒回的这封文件，又赶忙故意撤回，这不是暗示，还能是什么？

　　他继续往下看。
　　“四、确认对方有意思，再寻找合适时机表白。”

　　……看来他俩之间就差表白了。

　　邵时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切回聊天界面，却发现她还没回复自己的问题。

　　啊，对，第三条中有说，要先看对方会不会给反馈来着。

　　所以……她现在是在等自己的反馈？

　　其实，他根本不想回应她的这份感情，但事已至此，他更好奇这个做什么都出乎他意料的女孩子，究竟会怎么和他表白。

　　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邵时景抿抿唇，决定朝她伸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橄榄枝：【下雨天，需要我们去接你吗？】

　　他刻意提了“我们”，只是希望借用母亲的名义让这一行为显得顺理成章，不会真的让邵华陪他一起来。
　　等她看见他，将会是他俩独处的好时机。

　　那边儿，游曳仍在交代林佳期：【我觉得这一套攻略下来，你起码能试出他的态度，如果他对你还是不冷不热，那就算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

　　又过几分钟。
　　邵时景：【明天下午两点，你家小区门口见。】

　　游曳依旧在同林佳期打字：【如果他在这个过程里对你逐渐热络，你也得谨慎分析属于哪种情况。要么是真心喜欢上了你，要么是享受暧昧的渣男。】

　　最后，邵时景急了。
　　【回我。】

　　游曳最后和林佳期互道了晚安，切回来，入眼便是这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她几乎可以脑补出邵时景说这种话时的神情——
　　下巴微抬，眉眼轻蹙，冷淡又不耐，仿佛能和他说上话，是他对她的恩赐一般。

　　游曳拒绝：【不用了。】

　　对方很快回复：【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邵华阿姨已经很照顾她了，没有必要再用这样的小事麻烦她。

　　不过，她既已和他表明了立场，便没有义务和他掰扯，干脆摁熄屏幕，倒头就睡。

　　*

　　周六，果然又是一个阴雨天。
　　游曳拎着伞下楼，从楼梯间潲进来的雨淋在她的发间，惹她打了个颤。

　　楼梯口停满了电瓶车，她只得往外倾身去撑伞，也就是那瞬，余光忽然捕捉到了墙边的高瘦身影。

　　他指骨微曲，撑着伞，见她，转身，步调懒散地走入她视线中央。

　　“你怎么来了？”
　　“你终于来了。”

　　声线重叠。

作者有话说

　　[墨镜]小景：来吧，来和哥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