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阳》琉安玥

9、图书馆的暮与夏

　　图书馆的玻璃窗将暮色滤成一层朦胧的琥珀色，暮听合上书本，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书页间夹着的狐狸与兔子涂鸦卡片微微颤动。夏扬总爱在他专注时偷偷塞些小玩意儿，上次是薄荷糖，这次是手绘的卡片。他抬头望向邻座，夏扬正趴在桌上，手臂枕着脑袋，脸颊被压得微微鼓起，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暮听忍不住轻笑，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勾勒夏扬的睡姿，线条流畅却带着几分笨拙，像是初学者的手笔。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夏扬忽然惊醒，揉着眼睛嘟囔：“你偷画我啦？”暮听慌忙收起草稿纸，耳尖泛红，却故作镇定地推过一本习题集：“这道题，第三种解法。”夏扬挠挠头，接过本子，左手转笔的动作行云流水，铅笔在他指尖旋转出银色的弧光。暮听总盯着那支笔看——笔杆上刻着“Y&X”，字迹纤细却深刻，像是某种隐秘的印记。笔身泛着温润的光，仿佛被摩挲了多年，暮听曾好奇地问起，夏扬却只是神秘一笑：“秘密武器。”
　　他们在这片被书香浸染的角落里消磨时光。夏扬带来便利店刚出炉的章鱼小丸子，热气腾腾地摆在暮听面前，自己却啃着冷掉的饭团；暮听则悄悄记下夏扬随口提过的漫画，次日将整套书悄悄放在他的座位旁。夏扬指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突发奇想：“我们该给这图书馆画张地图，标记所有藏书的秘密角落。”暮听挑眉，指尖划过书架标签，突然抽出一本泛黄的《几何原本》，扉页上竟有前辈留下的铅笔批注，字迹清秀如兰。两人相视一笑，在批注旁添上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尾巴缠绕成莫比乌斯环的图案。那日之后，他们像寻宝般在图书馆各处“探险”，发现许多前人留下的痕迹：哲学书页间夹着的干枯玫瑰花瓣，历史书扉页上稚嫩的涂鸦，甚至在一本诗集里找到了上世纪学生用钢笔写的情书，泛黄的信纸上字迹缠绵，署名处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猫。他们将这些发现一一记录在小本子上，夏扬用彩铅为每处“宝藏”绘制插图，暮听则工整地标注坐标与感悟，本子渐渐厚了，也成了他们独有的“图书馆秘史”。
　　夏扬的左手总藏着秘密。暮听偶然瞥见他在卫生间用左手艰难地系鞋带，动作生涩得像初学者。那日暮听提前到图书馆，发现夏扬正用左手练习素描，画纸上反复涂抹着同一个图案——一只断翅的蝴蝶。他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被夏扬叫住：“进来吧。”夏扬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低沉，“小时候玩玻璃，划伤了手筋。”他摊开左手，掌心横亘着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未愈的月光，“所以现在右手写字，左手画画。”暮听沉默片刻，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用纸巾轻轻擦拭夏扬练习时沾上的炭粉。夏扬愣住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窗外的蝉鸣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暮听低声说：“我小时候……右手骨折过，石膏缠了三个月。”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处一道浅淡的白色痕迹，“所以左手写字更稳。”夏扬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握住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来：“那以后，我教你左手画画，你教我右手解题，怎么样？”暮听嘴角弯起，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光影交错，仿佛连时光都温柔地停滞了一瞬。
　　图书馆成了避雨的港湾。暮听望着窗外密集的雨帘，忽然提议：“我们写故事吧，接龙式的。”夏扬眼睛一亮，当即在便签纸上写下第一句：“狐狸在雨天迷路了，遇见了会发光的兔子。”暮听接道：“兔子带着狐狸穿过荆棘丛，发现了一座漂浮的图书馆。”他们交替书写，故事在便签纸上蔓延，狐狸与兔子在奇幻世界里穿梭，有时争吵，有时并肩作战。
　　夏扬总在结尾画上涂鸦，暮听则用钢笔写下细腻的批注。直到某日，夏扬在结尾写道：“狐狸终于明白，兔子眼里的光，是永不熄灭的星辰。”暮听怔住，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最终写下：“而兔子的心跳，与狐狸的呼吸，同频共振。”故事写完后，他们将便签纸装订成册，封面上夏扬用左手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暮听用右手题写书名《星辰与共鸣》。
　　图书馆管理员偶然发现这本书，笑着对他们说：“可以放在‘读者创作区’展示吗？”两人相视而笑，点头同意。后来，常有读者在书页空白处留言，有人画了新的冒险场景，有人写下对友谊的感悟，那本小册子渐渐成了图书馆里特殊的“流动故事”。
　　黄昏，他们发现图书馆角落的旧钢琴。夏扬掀开琴盖，灰尘在夕照中飞舞，琴键早已泛黄。他忽然坐下，左手笨拙地按下几个音符，旋律断断续续却带着奇妙的韵律。暮听轻声哼唱，音符渐渐连贯，竟是一首陌生的曲子。
　　夏扬转头看他，眼底映着暮色的温柔：“这是我瞎编的，想送给某个总板着脸的人。”暮听嘴角弯起，伸手按住夏扬颤抖的左手，两人共同弹奏，琴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惊飞了栖在窗台的麻雀。此后，每周五傍晚，他们总会来弹奏这首无名曲。夏扬逐渐能用左手完整按下和弦，暮听则开始尝试即兴哼唱旋律。某个雨天，一位路过的音乐老师驻足聆听，赞叹道：“你们有音乐天赋，该去专业学习。”夏扬却摇头：“这是属于图书馆的歌。”暮听点头，指尖在琴键上跃动，音符流淌如溪。

　　【夏扬的日记】
　　暮听和我一起在图书馆待了一天，我觉得很开心。

　　【小剧场】
　　江屿：暮听你真的不来我们乐队吗？
　　暮听：不，那个位置留给嫂子
　　江屿：听话了。
　　暮听：我想学金融
　　江屿：那夏扬呢？
　　暮听：他想学计算机
　　江屿：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