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妻，是宿敌》介观

1、回京

　　尹晗满十五的那年从西域回了原州投军，那时的大纪已准允女郎从戎，但条件极为严苛，受影响前来报名的女郎数不胜数，最终能够被留下的不过百余人，尹晗正是其中之一。
　　原州与乌兹国、拉罕国毗邻，吃住远远不如京都，不过尹晗因从小习武的缘故，三年的军营生活对尹晗而言不算难熬。期间她也上过战场，最后一次是与乌兹交锋，她为将领出奇招制胜，帮大纪夺回了一座失去许久的城池。

　　皇太后陛下禹苍大悦，一道诏书封了尹晗为左千牛卫长史，还将她从边远的原州要回了京都。
　　接到诏书快马加鞭十日，尹晗才从原州赶回京都，原以为禹苍会第一时间见她，直到她走马上任也未曾有过任何传召。
　　长史虽属千牛卫之中，却是其中掌判政务之职，上任长史将众务事处理得甚好，所以尹晗一上任，仅处理了近期的几档子事，等着官署会食之后便出了宫。

　　到自家门前，尹晗翻身下去先将马儿安置好，而后来到大门前敲打，然未有任何回应。
　　她干脆走至旁侧仰看这墙头，当即蜻蜓点水般飞了上去立在墙头环顾四周，本想看看阿娘和师娘是真不在屋中还是故意躲着她，谁知一道橘黄色身影蹭的一下窜了出来。

　　“喵！！！”
　　尹晗雀跃道：“杏圆！”

　　阿达兰蒂大步流星从屋里出来，“杏圆，你个蠢黄狸子！”
　　被唤作“杏圆”的黄狸抻直了脖颈反复确认是尹晗后，喵声更甚，大多都是在骂尹晗的意思。

　　“好啊，阿达兰蒂，你也会捉弄我了！”尹晗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对在下面急得团团转的杏圆喊话，“杏圆，你往旁边走走，免得踩到你。”
　　杏圆听话地跑到尹晗所指位置，溜圆的眼睛紧紧盯着尹晗，不时地发出咕噜声。

　　尹晗一跃而下，杏圆几乎是飞扑过来环在她的双腿之间，她弯腰把杏圆抱起，欣喜地用额头碰了碰杏圆的额头。
　　阿达兰蒂也上前抱了抱尹晗，眼眶早就湿润了，声音都有些沙哑，“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阿达兰蒂是尹晗在西域游历途中所救，两人有缘，自那以后阿达兰蒂就一直跟在尹晗身边。
　　尹晗腾出一只手来回抱阿达兰蒂，拍了拍她的肩道：“哟，怎么这么高了。”
　　“那是自然。主人，我们这都多久不见了。”

　　尹晗轻笑一声：“也是。阿娘和师娘呢？”
　　“资州和盘石的买卖出了点问题，她们前夜便动身去了。”
　　“怎么不与我来信？”
　　阿达兰蒂拉着尹晗坐到庭院中的圆凳上，往她的茶瓯里盛上茶汤，“不是什么大事，二位师娘估摸着您快回来了，就让我当面告诉您，省得书信来回。”

　　尹晗揉搓着杏圆的猫身，“北边如何了？”
　　“一切照旧。不过主人，没想到您能这么早回来。”

　　尹晗抿了口热茶，如杏圆所愿开始揉它圆滚的小肚子，“禹苍不是正缺人么，急了。”
　　阿达兰蒂点头，“也是。”

　　尹晗挑眉，“对了，徐临观是今夜动手？”
　　“是。他之前突然戒严，很难接近。”提起这个阿达兰蒂就头痛欲裂，本该在尹晗回来之前把他砍了，也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尹晗：“老东西也知道自己是眼中钉啊，去拿他的簿子给我看看。”
　　“是。”

　　簿子是用来记录被监视之人的所有行踪，徐临观是禹苍的人，对于她的势力，尹晗向来主张一点点地砍掉她的左膀右臂，让她无人可用。况且，朝堂势力盘根错节，尹晗在暗处，很难找出真正的刺客。
　　尹晗看了几页，发现老东西近来夜夜去李家酒肆找胡姬寻欢作乐，身子骨再硬朗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只怕要反水了。

　　不过，询议台的人一直在近身保护，老东西在眼皮子底下还敢如此动作，胆子忒肥。
　　尹晗把簿子合上，心里业已有了盘算，“你让她们别忙活了，这次我亲自来。”

　　天色一暗，两人易了容，换了身行头就往西市兴和城的李家酒肆赶。
　　等到了地方，二人没走正门，尹晗拿着图纸仔细研究具体方位，找到后趁没人注意，领着阿达兰蒂偷摸飞身上了二楼。

　　轻叩木窗两声，停顿，再叩一声。
　　木窗随即打开。

　　两人翻了进去，给她们开窗的施净朝尹晗行礼轻声道：“主人。”
　　尹晗颔首，“老东西还没来？”

　　“人没到，小厮先来了，要了一模一样的酒阁子，但没要胡姬。”施净回道。

　　尹晗蹙眉，“嗯，酒肆里有多少她们的人？”
　　施净：“询议台的全在楼下，统共十人，徐临观自己带了六人，全安排在二楼了。”

　　酒肆里闹声一片，倏地，徐临观带着两名胡姬默默现身了，一来便直奔楼上的酒阁。
　　一直守在门前的赵非月将门轻掩上，过来道：“主人，老东西来了。”

　　尹晗快步移到一幅古画前将其挪开，一个隐蔽的小洞就显现出来。
　　阿达兰蒂给身后的两人作手势命其二人守好门窗，自己则走到尹晗的身侧，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徐尚书，你确定这个地方真没问题？”坐在徐临观对面的胡姬发问，话里话外都是怀疑。
　　“周二郎放心吧，左右阁子里都是我的人。”
　　被叫作周二郎的人这才放心把帷帽取下，露出自己原本的真容，旁侧的小厮也跟着摘下，两人都是男郎作女郎的扮相。

　　尹晗和阿达兰蒂对视一眼，静等阁中人的下一步。

　　“就非得来这种地方，上我的地盘不是更方便？”周二郎有些不满，若不是徐临观，他也不会扮作胡姬的模样。
　　“去你那儿我这么多天可就白费了，询议台的人可是死死咬住我不放啊。况且，周二郎为了大业委身一时也是应该的嘛。”
　　周二郎皱着眉头不想接茬，但自己有使命在身，“行了，不说废话了，那件事你思虑如何？”

　　尹晗心道，周二郎是户部尚书周严之子周重，周家是禹苍的人，见一面哪儿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

　　“自然是要助圣人一臂之力了。女娘相夫教子，儿郎志在四方，自古以来皆是如此，那禹苍……”徐临观心虚地降了些声音，“不就趁着圣人那时尚小，夺了这权势，美名其曰辅佐朝政。她占着圣人的位置把大纪搅得乌烟瘴气，女官多了不说，那些个领兵打仗的女将军算是个什么东西，胡闹吗这不是！”

　　周重眯眼笑道：“徐尚书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陛下待您不薄啊，除了询议台，您可是陛下不可多得的大将啊。”
　　“什么狗屁大将，那询议台我不也进不得？呵，竟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娘子做首席，处处压我等一头，真叫人心寒啊！”

　　尹晗嗤笑，皇帝魏文濯登基时由于年纪尚小只得被迫交权，禹苍一直把持朝政，甚至设了一个专门辅佐她处理政务的询议台。不过徐临观这老东西还挺没脸皮，端起碗骂娘，真让他回家耕地又不乐意了。

　　周重又一笑，“那您之前要的东西那位可是一一践诺了，您所说之事，现下该全盘托出了吧？”
　　“今夜叫你来，为的就是此事。”徐临观美滋滋地自斟自酌了一杯，“怎会白白拿了圣人的好处呢？”
　　它脸色酡红，身子稍稍前倾，“莫州有人豢养私兵。”

　　周重大惊失色，“当真？！”
　　徐临观手肘撑头再饮了一杯，“当真。我大兄去莫州做买卖无意中发现的，偷偷跟踪了好几天才确认属实。”

　　尹晗敛眉，面容彻底沉了下来。
　　徐临观所说的莫州私兵之事，只会是她的人。

　　周重继续问道：“有多少人？兵器如何？”
　　徐临观咂咂嘴，“具体有待查探……一来莫州太远，我的人很难过去查明。二来，也怕我大兄打草惊蛇。”
　　周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旋即起身，“此事我需即刻禀告那位，徐尚书，我先行一步。”此后匆匆忙地离开了。

　　徐临观喝得有些迷糊了，朝周重走的方向摆了摆手，心满意足提起一串葡萄吃了起来。经过此事，他可是魏文濯的大功臣，他就不信魏文濯不予重用。

　　尹晗抬手让赵非月过来，“非月，你来盯着。”
　　“主人，该怎么做？”阿达兰蒂与施净异口同声，站在她的身旁两侧等候她的命令。

　　尹晗低声道：“阿达兰蒂，你先带几人跟上周重，找个偏僻处揍他一顿。然后传信去原州求实，让那边速回。”周重此人还杀不得，但尹晗跟他可不止这一点恨，索性揍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阿达兰蒂：“是。”

　　“施净，你……”
　　话音未落，赵非月急声道：“主人，询议台的人上来了。”

　　尹晗冷静道：“施净，你即刻让我们的人弄些动静出来，摔杯为号。再分一些人把酒肆围住，徐临观只要往外逃，当场杀。另外，告诉所有人，今晚十六条活口，一个不留。”
　　“是。”
　　“非月，你跟着我，等会杀进去。”
　　“是。”

　　尹晗回到方才的位置，继续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霎时，楼下嘈杂声四起，听起来像是有人闹事掀了桌，器皿摔碎声不断。
　　尹晗与赵非月打开阁门，只见徐临观所在之处有人把守。尹晗从剑鞘中抽出长剑，赵非月则握紧手中的横刀紧跟其后。
　　门前的人还未反应，尹晗就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