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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秘密 ...

  •   面对毫无预兆的发问,林姝玉没反应过来:“什么?”
      杜铃泽大拇指点点那枚月牙,林姝玉低头看去,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个?是儿时与伙伴打闹留下的。”
      林姝玉说着想抽出手,杜铃泽哪信这番搪塞:“嗯,咱们公主殿下和伙伴打闹用刀打。”
      林姝玉被戳破谎言,丝毫不觉羞赧:“就是小孩打闹留下来的,时候不早,我还有事。”
      “让她们等着”,杜铃泽遣了名小厮出去,捏着人指骨,“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这根小指差点就要废了吧。”
      分明是询问,却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难缠,林姝玉想。
      林姝玉静默几息,全新的故事已经成型。她张了张嘴,比谎话先出口的是一声轻呼。
      酥麻与湿热同时裹上她小指。
      杜铃泽咬她!
      林姝玉错愕一瞬。
      简直匪夷所思!杜铃泽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见林姝玉迟迟没收回手,杜铃泽刚松下的力道缓缓收紧。她放过手的,是林姝玉自己不走。
      “说实话”,杜铃泽晃晃林姝玉手腕,把人拽回神。
      林姝玉骤然起身,圆桌被撞得偏离几分。她面色微红,左右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于是猛地将手肘抵在杜铃泽胸口,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火气用力把人推倒在地。
      “我看你、我看你真是疯了!”林姝玉耳铛乱颤,逃也似的跑出耳房。
      桌上碗筷七零八落,凳子各自倒地,杜铃泽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揉着锁骨,低低地笑出声。
      青友进屋便被这景象吓到,她忙不迭把杜铃泽扶起来,用苗语问:“饭菜有毒?我去找医师。”
      “没事”,杜铃泽拉住姑娘的衣角,“自己摔的。”
      青友止住脚步,两臂在胸前交叠:“哄小孩呢?我从没见你笑成那样,还坐在地上,很难不怀疑是误食了毒药。”
      杜铃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注意到友人今天穿得格外不寻常,转而问道:“去哪儿了?这裙子把你衬得太乖,刚进屋我都不敢认。”
      青友闻言得意地提起靛蓝布裙转一圈:“好看吧?我亲手做的。”
      杜铃泽颔首以表赞同。
      “说起来你可要好好谢谢我”,青友佯作倦态,提起茶壶为自己斟满茶水,“你拜托我找的东西拿到了,费我好大功夫!这身衣服就是穿去给我阿爸卖乖的,听到我要雪酒他以为我终于肯潜心学医了,把我留在家里讲了三天医书。”
      青友愤愤竖起三根手指:“三天!你去也撑不住。”
      “辛苦了,待会儿去库房挑两件喜欢的东西”,杜铃泽宽慰地拍拍她肩膀,“要是我,还没进门便会被舅舅打出来。”
      “哪有那么夸张”,青友先是责怪,随后有些心疼,“我就站你跟前看谁敢打你。”
      “威武”,杜铃泽朝她作揖。
      耳房内气氛轻快,反观林姝玉这边,书房中人人噤若寒蝉。
      兰芷姑姑和蒋芸手指翻飞,室内只有算珠磕碰和毛笔蹭过宣纸的声音。
      月夫人在竹椅上坐立不安,摩挲着把手,身侧的茶汤早已凉透。
      “主子请过目”,兰芷将账本奉上,“账簿载明王府去岁总支出二千一百五十两,奴婢核对三遍,竟不知其中一百五十两白银去向何处。”
      “去向何处?”林姝玉转手将账本递给账房先生。
      那是个胖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他颤巍巍接过账簿,眼神不住地往后瞥:“这,这……”
      “狗奴才”,月夫人先发制人,一拍桌子站起来,“看我做什么!少构陷本夫人!还不快把银子交出来,王妃大人有大量还能饶你不死!”
      男人被反咬一口,当即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请王妃明鉴,是月夫人”,账房乍然伸手指向身后的女人,“小的受月夫人逼迫,不得已才记下假账。王妃明鉴啊!”
      他们一句苗语一句官话吵得人头疼。
      就算杜铃泽为她派来的通事在身旁滔滔不绝地传话,她也很难理解,于是摆出苦恼的样子:“谁说的是真的呢?”
      二人见林姝玉摇摆不定,互相争辩起来,一时间书房闹得不可开交。
      “停停停”,林姝玉看够了闹剧,“咱们拿事实说话。”
      月夫人等的就是这句,她从袖袋中摸索出几张白纸:妾身有证据!”
      “地契?”林姝玉问。
      “不错”,月夫人行至案前,将纸抚平,“王妃您看,白纸黑字,签的是他王证的名字。”
      没等林姝玉细看,账房先生膝行到她脚边,疯狂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小的不能签字,铺子是我跟她去买的,是月夫人签字画押的。”
      “铁证如山,你还要狡辩!”月夫人气急败坏地往他身上踹。
      林姝玉却敏锐地抓住其中疑点:“王证身非贱籍出身为什么不能签字?”
      王证忽然一动不动,好像被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僵在原地,停顿许久,好不容易想好开口。
      这时,有一黑衣少年掀帘进门,将一只信封呈到林姝玉手中。
      “巴格?”林姝玉翻动笺纸,若有所思,“西曼人啊……”
      “你们王爷知情么?”林姝玉看向呆愣的月夫人。
      她反应过来,急忙表忠心:“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认识王证不认识什么巴格。”
      林姝玉有些无语,她当然不认识巴格,否则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假地契来糊弄人。
      林姝玉挥挥手:“萧十一,马上带人查封巴格的住处,顺道把月夫人的绸缎铺子一并关了。”
      “是”,萧十一领命出门。
      月夫人不敢多话,踉跄着跑回自己的小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蒋芸已经去请杜铃泽,书房内林姝玉与巴格一坐一跪各怀心思。
      林姝玉忍不住去触碰小指根上的月牙,咬得很轻,痕迹早不见了,可又好像还在那儿,湿湿痒痒的感觉是那么清晰。以前被狗咬都不至于让林姝玉介怀这么久,不,一定是杜铃泽的牙齿太尖。
      不过须臾,“叮叮当当”的声音便引得林姝玉从沉思中抬头,杜铃泽款步走进书房,把玩着腰侧铃铛。她总在身上挂着银铃,倒是和她名字契合。
      林姝玉刻意忽视这人发出的声响,直入主题:“南岭王府的帐房先生是西曼人,大小姐是否知情?”
      “西曼人?”杜铃泽的步子顿了顿,“府中哪来的西曼人?”
      林姝玉扬扬手中笺纸,杜铃泽便坐在她身边看。
      西曼原是匈奴的分支,永仪三年以前族人们共同生活在北疆。作为游牧民族,草原就是他们的命。那年血虐风饕,与农耕民族的“瑞雪兆丰年”截然不同,铺天盖地的白雪成了湿棉被,捂死牛羊和希望。
      一部分匈奴人没了牛羊没了家,他们离开草原,在大梁的西边、在南岭的西边学着种地,就这样,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国家——今天的西曼。
      “嫂嫂”,杜铃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他入府的时候我可还是个奶娃娃呢。”
      “私结外邦非同小可”,林姝玉皱眉,“你最好查清楚。”
      这是南岭的地界,林姝玉就算心急如焚也不能随意僭越。
      杜铃泽正了正神色,蹲在巴格身前:“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巴格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没人指派,小的家境贫寒,来王府只为讨口热乎饭啊!”
      杜铃泽睨男人一眼,握住他卷曲的头发瞬间往后拽,逼得男人不得不直视她双眼。
      “御前侍卫的儿子来南岭王府讨饭?你最好是说实话。”
      巴格被拽得面目扭曲,仍倔强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御前侍卫。”
      杜铃泽摇摇头:“在我这里嘴硬可没用。”
      她说着取下腰侧银铃,两指拧开,一只通体漆黑的虫子爬上她手背。
      看到黑虫的刹那,巴格眼中迸发出渴望。
      居然不是恐惧。林姝玉静静注视着,观察巴格异常的举动。
      杜铃泽将手向前移动几寸,黑虫敏捷地跳入巴格发间,少顷便不见踪影。
      杜铃泽回头,林姝玉正看得目不转睛,眼中没有丝毫惧怕或不适。
      “嫂嫂不怕吗?”
      “没什么可怕。”
      巴格被松开后匍匐在地上,半天没动静,房中安静得诡异。
      “啊啊!”男人忽然撕扯起自己的头发,“好痛、好痛!”
      他剧烈地在地上翻滚起来,额上布满冷汗。
      疼痛似乎是一阵一阵的,短暂的发狂后巴格仰躺在地,大口喘息,杜铃泽隔着手帕拍他的脸,问他:“还要再来一遍吗?”
      巴格胸口起伏,睁开浑浊的眼睛,气若游丝:“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骨头很硬”,杜铃泽咬破指尖,在巴格额间留下一道血痕,“奖励你的忠诚。”
      巴格的双眼瞬间发直,面上不再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木讷的神情。
      杜铃泽问:“谁派你来的?”
      “西曼王。”
      果然。
      “你进入王府的目的是?”
      巴格痴痴地:“寻找蛊、蛊王。”
      “要蛊王做什么?”林姝玉不知蛊王为何物,她只想弄清这是否威胁了大梁的利益。
      “一统天下啊”,巴格笑起来,“天下合该是西曼人的。”
      杜铃泽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差人将他带下去。那黑虫像通了人性,不用主人施令便轻巧地从巴格发间跳到书案上,献媚似的朝林姝玉舞动自己的长须。
      林姝玉本来在琢磨巴格的话,这虫却极力吸引她注意,她不由问道:“它这是?”
      她很难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的感觉,林姝玉没见过这样的虫子,非但不跑,还挺乐意的给她来上一段“表演”?
      杜铃泽伸手去抓,刚还乖巧的黑虫见状跳上林姝玉手边的砚台。
      “回来”,杜铃泽命令它。
      黑虫充耳不闻,两条长须左右摇晃,竟直接跳到林姝玉手背上。
      “啊”,林姝玉下意识地起身甩手。
      黑虫顺势落在林姝玉脚边。它的触角不再支棱起来,蔫蔫的搭在身体两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姝玉竟生出向黑虫道歉的冲动。
      杜铃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宽慰道:“它就是太喜欢你了,被拒绝而已,没关系的。”
      林姝玉负罪感更重了,问:“它叫什么名字。”
      “如果你愿意,可以叫它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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