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仪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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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漆黑，不见黎明破晓。林姝玉的梦境零散，金丹还未练成。
“新娘子该起床啦。”
叫她起床的声音像豁口的斧子，凌乱没条理地一下将美梦劈成碎柴。
“天都没亮！”林姝玉哼唧着眯眼翻身，将整个人埋进锦被中。
拔步床内除去林姝玉还有三个人——杜铃泽、蒋芸和喜婆。她们围在林姝玉身边，没人再吭声。
蒋芸朝身旁两人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们安静，心中默默记着时，一刻钟后再次开口：“殿下，现在是寅时一刻，你说有重要的事便只能让你多睡一刻，您再不起来我们就只能掀您被子了。”
蒋芸笑着上前，手指将要碰上被褥的那一刹，林姝玉踢开了被子，脸臭得不行。
“你们要在我屋里开会？”林姝玉单手撑着额头，发丝从她指间缝隙泄下，低头看见三双鞋站在床前更烦躁了。
“嫂嫂原来还有起床气。”有人冷不丁出声。
听到这个称呼，林姝玉觉醒一半。
她抬手接过蒋芸递来的帕子，慢吞吞地往脸上抹。完事儿趿拉着鞋子坐到梳妆台前。
“不是要梳头吗？”林姝玉迷茫地看着杜铃泽，眼里的雾衬得她像一只小鹿。
杜铃泽忍笑道：“这就来。”
杜铃泽行至她身后，看向铜镜里的人，伸手挠了下林姝玉的下巴：“清醒没？”
“不影响你为我梳头。”林姝玉拍开她作乱的手。
杜铃泽拾过木梳给她顺头发：“清醒点听我的贺词。”
“嗯”，林姝玉嘴上应着，眼睛要闭不闭，“南岭的新娘不用绞脸吗？”
杜铃泽一手抵住随着她动作前后摇晃的脑袋，一手牵起乌黑的发，道：“你看过绞脸？”
“偷偷看的”
“看起来怎么样？”
“姑娘的脸会刮红，大概有点痛。”
“所以你不用绞脸。”
林姝玉睁开眼看镜子，杜铃泽在其中低垂着眉眼，唇角带笑，在梳发尾。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又闻到那股暗香了。
“嘶”，林姝玉头皮被轻轻扯了一下。
“我要说贺词了，好好听。”
杜铃泽拣掉梳齿上的青丝，重新令齿列穿梭于发间，嘴里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无烦忧。三梳梳到头，幸福又多寿。”{1}
“谢谢”，林姝玉接过杜铃泽递来的木梳。
“你我之间不必那么客气”，杜铃泽转身将喜服提起。
喜婆见状忙将礼服接过，颇为喜庆地拍手叫好：“吉时不可耽误，迎亲队已在王府候着，余下的交给老身，大小姐且放心去罢。”
“好”，杜铃泽有些警告意味地看着满脸慈祥的老妇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夫人应当有分寸。”
“老身不敢僭越”，喜婆躬身行礼，将杜铃泽送出屋子。
杜铃泽一走，林姝玉的困意便卷土重来。直到所有准备都完成，她才徐徐睁眼，端详难得粉妆玉砌的自己。
只见镜中人繁复银冠下眉目如画，腮凝新荔，一点朱唇微微上翘，便是无情也似有情。
蒋芸扶着她站起来，一袭剪裁得当的正红盛装衬得林姝玉越发挺拔修长，颈上不同形制的银项圈相得益彰，随着林姝玉行走发出溪涧流水般清脆的响声。
喜婆极为满意地蹲身打理林姝玉裙摆，喟叹：“公主殿下真真是仙姿玉貌。”
“您过奖了”，林姝玉笑中带着平日难以在她脸上看到的羞涩。
楼外迎亲队已到，芦笙唢呐震天响，苗族男女的歌声嘹亮，把天空唱得澄澈通透。
按习俗，新娘出嫁需兄弟背出家门。林姝玉在南岭举目无亲，于是她由喜婆牵着出了临时的“闺阁”。
林姝玉站在走廊上，目光直直投向楼下众人。
一顶精致喜庆的花轿吸人眼球，它被身着苗服的男男女女围在中间，花轿后的挑聘礼，花轿前的奏乐跳舞。
抱芦笙吹唢呐的人在队伍头部，他们摇头倾身你来我往地奏着喜乐，双臂高抬，眼睛瞪大，誓要把对方吹得心服口服。
杜铃泽站在人群最前面，此刻正仰头吞咽蒋微灌的拦门酒。她一手扶头上银冠，一手托蒋微手腕。
咽下最后一口酒时，周围人拍手叫好，芦笙吹得更响。仿佛有感应一般，杜铃泽抬眸与林姝玉对视，那是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本就是身份尊贵的人结亲，各种阻拦都是走个形式。杜铃泽只喝完一杯米酒便顺利将林姝玉接下楼梯。
将人扶上花轿时，她很刻意地牵住林姝玉手指，惹人侧头看她，而后她嘴唇翕张，并不出声的说：“嫂嫂坐稳了。”
这不说还好，说了让林姝玉一路上都惴惴不安。万一轿夫颠轿子，她总不能下轿把人打一顿。
不过直到轿子停在王府门前，林姝玉这一路上都稳当得屁|股没移开垫子半分。
苗人没有拜堂的习俗，林姝玉和杜铃泽一道去给宴上的宾客敬酒。
又是长桌宴，今日的宴席更长，从鼓楼一直摆到王府门口，林姝玉总觉整个寨子的人都来了。
在敬酒的间隙，林姝玉还是忍不住想解掉心中困惑。她紧挨着杜铃泽，两人腕上的银镯碰到一起，在别人眼中更显亲密，似乎她们真是一对情投意合的新人。
“你方才在楼下让我坐稳是故意耍我吧？”
“嫂嫂怎么这样想我？我们这里山路崎岖，要是嫂嫂摔下轿子怎么好？我是以防万一。”
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要不是林姝玉抬头看见她忍笑的表情就信了。
她咬牙切齿：“好玩吗？”
“不好玩”，杜铃泽认错从来爽快，“我只是想和你说话，却一时慌不择言，都是阿朱不好才让嫂嫂担惊受怕。”
林姝玉懒得计较，先她半步朝下一桌宾客去了。
许是知晓林姝玉大婚，今日天气难得晴朗。临到夜晚，深邃幕布上挂着诸多星子。
在杜铃泽的安排下，大婚没有闹洞房环节，林姝玉松了口气。
但是跟着她进婚房是什么意思？
心中这么想，她当然也问出声了。
“洞房花烛夜，当然是洞房”杜铃泽拿过桌上瓷杯倒上两杯酒。
“我和你？”林姝玉指指自己又指指她，不禁悚然，“杜铃泽，你别吓我呀！”
杜铃泽语塞。
旋即她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明意味：“嫂嫂知道什么是洞房吗？就算阿朱想，你也还太小，会受伤的。”
有些邪气了。林姝玉看到她笑的那一刻，晕乎乎地想。
见林姝玉怔忪，杜铃泽收敛神色：“我开玩笑的，对不住。来，喝完这杯酒咱们睡觉。”
杜铃泽将酒杯举到林姝玉面前，林姝玉接过，没喝：“你去自己的房间睡。”
“王府没有为我留房间。”杜铃泽撒谎不带眨眼的。
林姝玉显然不信：“怎么可能，你不是南岭王的亲妹妹么？”
杜铃泽一副被触及伤心过往的模样，转头望向窗外：“一半是。王妃很早就去世了，我的母亲是被抢进王府的，她不喜欢我，没人待见我。”
“停”，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艰难运转，按林姝玉对这人的了解，杜铃泽说的绝对不全是真话。
她狐疑地打断杜铃泽的追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南岭的人看起来都很喜欢你，你撒谎。”
“因为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为了利益，他们不得不服从。否则嫂嫂就见不到活着的阿朱了。”
林姝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屋外公鸡打鸣声阻止。
这让杜铃泽抢了空子：“嫂嫂答应我吧。”她伸手拽林姝玉袖子。
“好吧”，谁让她最看不得别人受苦。林姝玉喝下手中的酒，熟悉的味道漫上舌尖，她惊喜地看向杜铃泽：“青梅酒！”
兴奋的眼神让杜铃泽很是受用，她坐在榻上颔首：“嗯哼。”
“你哪儿弄来的？这味道和我在长平喝的一模一样欸！”林姝玉咂咂嘴又倒了一杯。
“我有朋友之前带回来的，我想你会喜欢。”杜铃泽打了个呵欠，“我好困啊，你快来睡了好不好。”
“我再喝一杯，你先睡嘛。”林姝玉头也不抬，她甚至想直接对着酒壶喝，碍于这里还有个人在，她忍住了。
林姝玉醉酒的时候会无意识地使用很多平时不会用的语气词，说话也更直接，惹得某人越看越想逗她。
杜铃泽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学她：“可是蜡烛很亮欸。”
“那我剪掉烛芯吧。”林姝玉说着拿起烛台旁缠着红布的剪刀。
“……”杜铃泽恨透了这姑娘的实诚，“不是，别剪了，你喝吧，我等你。”
林姝玉不好意思了，哪能让人等着她喝酒呢，累一天了。
她唤蒋微进来，决定先洗漱。
头上的银冠早摘了，她要将脸上的妆粉、胭脂卸掉，洗完脸还得涂养颜膏，一番折腾下来，林姝玉呵欠连天。
梳洗完毕，她在桌边不舍地最后抿了口青梅酒。
“偷偷摸摸的像小老鼠。”对面冷不丁来一句。
“虽然酒是你送的，但是你也不能叫我老鼠吧！”林姝玉失去妆粉覆盖的脸上现出酡红。
今天是真的喝了不少。
“来睡觉”，杜铃泽拍拍锦被，“不是老鼠，我明天差人送几坛到你府上。”
林姝玉散着头发走到榻边，还没坐下便猝不及防被人捞进被窝。
她下意识将手扬起，忽然意识到不妥，装作很忙地甩甩手。
“手怎么了？”杜铃泽抑制不住笑。
“没事，没事”，林姝玉尴尬，“你不是困了吗？我们快睡。”
林姝玉将被子分给杜铃泽一半，帮人盖好：“我也困了呢。”
“谢谢嫂嫂呢。”
“不要学我说话。”
“你让我抱着睡就不学”，这人存心欺负醉鬼。
林姝玉可不配合她：“那你学，我要睡了。”
没人再说话，直至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杜铃泽伸臂为林姝玉掖紧被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仪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