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妖奇谈》宁歌不是丁可

14、第 14 章

　　珠娘那声细微的抱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多少涟漪，便迅速被紧迫的案情所淹没。

　　藏珠苑的人手很快被撒出去打听。不等消息汇总，第二天一早，一个更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永嘉长公主府昨夜遭窃！失窃的不是寻常金银，而是陛下亲赐、来自波斯国的贡品——一对价值连城的“明月珰”！此玉珰据说是用深海寒玉髓雕琢而成，触手生温，夜晚能自行吸纳月华，发出朦胧清辉，深受长公主喜爱。更可怕的是，看守宝库的两名护卫惨死当场，死状极惨，浑身精血被吸干，双眼变成空洞，与万年县徐夫子和磨坊老头的死状一模一样！

　　皇亲国戚、吸血妖案、贡品被盗！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点燃了长安上下所有的神经！朝野震动，天子震怒，严令京兆尹、金吾卫、大理寺三司联合，限期破案！

　　压力如同泰山压顶般传来。京兆尹衙门里，大小官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常规的查案手段对这等诡谲之事毫无头绪，众人焦头烂额之际，不知是谁提了一嘴：

　　“听闻万年县尉李淳，此前曾破获类似奇案，还得了玄都观高人的指点？他手下那个小丫鬟，似乎也颇有些歪才？”

　　病急乱投医，何况是如今这局面！一道加急调令，立刻快马发往万年县！

　　万年县衙内，李淳正处理着日常公务，忽闻京兆府急令，召他即刻进京协助查办长公主府失窃杀人案，并可带“协理书吏”坠儿一同前往。他心中一惊，立刻明白此事必然与妖物有关，且绝非小可。

　　“终于又来大案子了！”坠儿却是兴奋多于害怕，摩拳擦掌，“李大人，咱们的运气来了！这回可是皇亲国戚的案子，办好了，您肯定能升官！我说不定真能混个女官当当！”

　　李淳苦笑：“坠儿，此案凶险，非同小可，已有两条人命，切不可掉以轻心。”他立刻安排好人代理县务，带着坠儿，骑上快马，日夜兼程赶往长安。

　　与此同时，藏珠苑那边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平康坊乃至整个长安城，近一个月来，类似的失窃案竟有五六起之多！失主多是富商或小官吏，丢失的都是些年代久远、蕴含月华之力的玉石、水晶或银器，只是之前案值不大，未出人命，并未引起官府足够重视。所有案发现场，都毫无痕迹，只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那种极其细微的、亮晶晶的银色粉末！

　　“果然是同一妖物所为！”绯云断定，“它最初只偷窃蕴含月华之力的古物，但随着窃取的力量增多，它的胃口和力量都在变大，开始需要吸食生人精气来平衡或提升，最终酿成命案！长公主府的明月珰，月华之力极浓，对它吸引力最大，因此它不惜杀人强夺！”

　　玄明面色凝重：“此妖物能瞒过公主府守卫，杀人于无形，其实力恐怕远超之前的窥梦妖。而且其行动毫无规律，下一次作案不知在何时何地。”

　　珠娘听着他们的分析，捧着心口，一脸后怕：“哎哟喂，这么说我那支步摇丢了还是好事？起码没闹出人命官司！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置身事外了。

　　绯云冷冷瞥了她一眼，对这个“心大”的娘亲彻底无语。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通报，京兆府的人来了，指名要见“云娘”姑娘和她的同伴——显然是李淳和坠儿到了，并且直接找到了这里。

　　几人相见，来不及寒暄，立刻交换情报。

　　李淳和坠儿带来了官方的案卷副本（得益于李淳如今的“钦差”身份和坠儿溜须拍马……不对，是友好交流从京兆府书吏那儿弄来的），详细记录了长公主府现场的惨状和勘察结果——同样没有闯入痕迹，死者精血干枯，双眼成洞，并在库房一个角落发现微量银色粉末。

　　“果然一样！”坠儿拍案而起，小脸气得通红，“这该死的妖怪！太可恶了！”

　　结合藏珠苑和其他报备的失窃案，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擅长隐匿、借助月光行动、以月华古物为食、并能吸食人精气的妖物。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它？”李淳眉头紧锁，“它来无影去无踪，下次出现不知会是何处。”

　　“它需要月华之力和精气，必然会再次作案。”玄明分析道，“我们可以设下陷阱，用蕴含月华之力的宝物做诱饵，引它出来。”

　　“好主意！”坠儿眼睛一亮，“可是……用什么做诱饵呢？长公主的明月珰都被抢了，还有比那更好的宝贝吗？”她说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珠娘头上那支月光石步摇。

　　珠娘立刻捂住步摇，警惕地后退一步：“想都别想！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再说了，那妖怪刚得了明月珰，正‘饱’着呢，寻常宝物它未必看得上！”

　　这话倒是提醒了绯云。她沉吟道：“寻常宝物或许不行，但如果是……与它同源，或者对它而言有特殊意义的宝物呢？”她看向珠娘，“老板娘，你之前失窃的那支‘月光石并蒂莲步摇’，除了年代久远，可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原主人是谁？可有什么传说？”

　　珠娘眼神闪烁了一下，支吾道：“都……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物件了，谁说得清原主人是谁……传说嘛，无非就是些情情爱爱的老套故事，说得到它的女子都能获得美满姻缘什么的……骗人的啦！”

　　她的反应太过明显，连坠儿都看出不对劲了，凑近绯云小声道：“绯云姐姐，你娘……老板娘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绯云盯着珠娘，语气不容置疑：“事关重大，可能关系到更多人的性命。你若知道什么，最好现在就说出来。”

　　珠娘在几人逼视下，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悻悻道：“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那支步摇……据说和前朝一位极受宠的、出身神秘的贵妃有关。那位贵妃容貌倾国，尤爱月光石，但后来……据说是狐妖所化，被国师镇压了。那步摇是她心爱之物，沾染了她的气息……所以我才觉得可能对那妖物有特殊吸引力……”

　　狐妖！镇压！

　　绯云和玄明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震！难道这次作案的妖物，与那位前朝贵妃有关？甚至是……来寻找旧主遗物的？

　　“这就说得通了！”玄明恍然，“那妖物专门窃取与月华、狐妖可能相关的古物，或许是在收集什么，或者……是在进行某种复苏仪式？！”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背脊一凉。

　　“必须尽快阻止它！”李淳斩钉截铁，“就用这支步摇做饵！老板娘，还请割爱，事后朝廷定有补偿！”

　　珠娘一脸肉痛，但在众人目光下，只得无奈地取下步摇，嘟囔道：“补偿……赔十个也不够我这一个……小心点啊！别弄坏了！”

　　计划定下：由玄明在藏珠苑内布置一个强大的困妖阵法，以这支步摇为核心诱饵。李淳调动所能指挥的金吾卫好手在外围埋伏。绯云和玄明作为主力，在阵内应对妖物。坠儿负责观察和传递消息。而珠娘……她表示需要“压惊”，决定去后院最好的房间“睡一觉”，绝不添乱。

　　是夜，月明星稀。

　　藏珠苑内灯火大部分熄灭，只留几盏昏黄的灯笼。后院一间布置了阵法的厢房内，桌案上摆着一个铺着丝绒的锦盒，那支月光石并蒂莲步摇静静地躺在其中，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下，流淌着柔和而神秘的光泽。

　　玄明隐藏在房梁阴影处，气息完全收敛。绯云则扮作守夜的丫鬟，坐在离桌子不远处的绣墩上，看似打盹，实则全身戒备。李淳带着精挑细选、装备了黑狗血、符水、特质渔网的衙役和金吾卫，埋伏在院子四周的厢房和暗处。坠儿则趴在对面阁楼的窗户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边，手里紧紧攥着一面小铜镜——这是玄明给她的，关键时刻可以反射月光，干扰妖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就在众人精神高度紧张，几乎以为妖物今夜不会来时——

　　一阵极轻微的、若有若无的香风忽然飘入院落。那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冷冽，如同月下盛放的昙花。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道极其模糊的白色身影，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轻纱，飘飘荡荡地落入院中。它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雾气，时而又隐约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轮廓。

　　它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缓缓飘向那间布置了陷阱的厢房。在窗外略一停留，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紧闭的窗棂，进入屋内。

　　它的目标明确，直扑桌案上的锦盒！

　　就在它的“手”（更像是一团流动的光）即将触碰到步摇的瞬间！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困魔阵——启！”玄明一声暴喝，从梁上现身，手中桃木剑一指地面！

　　嗡——！

　　刹那间，地面上、墙壁上预先刻画好的符箓同时亮起刺目的金光！无数道金色的光线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那道白色身影死死困在中央！

　　几乎同时，绯云身形暴起，双簪如电，带着凌厉的青气，直刺那白影要害！

　　那白影发出一声尖锐又愤怒的嘶鸣（那声音既像女子尖叫，又像狐狸哀嚎），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它猛地“转身”，周身白光大盛，竟硬生生扛住了金光的灼烧和绯云的攻击！

　　金光与白光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困魔阵剧烈摇晃，竟有些支撑不住的迹象！

　　好强的妖力！玄明和绯云心中俱是一惊！

　　“动手！”李淳在外见状，立刻下令！

　　埋伏的衙役和金吾卫立刻冲出，将手中浸染黑狗血的渔网撒向窗户和门口，阻断退路，同时将符水泼洒过去！

　　那妖物被符水泼中，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白光一阵紊乱，隐约显出一个更加清晰的形态——那是一个身着宫装、容貌绝美却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流着血泪的女子虚影！但下一刻，又扭曲成一条巨大的、有着多条光尾的狐影！

　　“果然是狐妖！”玄明大喝，加紧催动阵法，“绯云姑娘，攻它眼睛！那是它吸纳月华和精气的枢纽！”

　　绯云身法如鬼魅，避开妖物疯狂挥出的、由白光凝聚成的利爪，玉簪精准地刺向那虚影不断变换的眼部位置！

　　然而那妖物异常狡猾，身形飘忽不定，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它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其中一条光尾猛地暴涨，如同巨大的鞭子，狠狠抽向困魔阵的光壁！

　　轰！

　　一声巨响！困魔阵的光壁竟被硬生生抽裂开一道缝隙！

　　“不好！它要逃！”玄明惊呼！

　　那妖物化作一道流光，直冲裂缝！

　　“坠儿！”绯云急喝！

　　对面阁楼上的坠儿早已准备多时，闻声立刻将手中铜镜对准月光，猛地反射向那道即将逃出的流光！

　　刺目的月光反射，精准地打在了流光之上！

　　那妖物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和厌恶的尖啸，动作猛地一滞！就是这一滞的功夫！

　　玄明和绯云的攻击同时赶到！桃木剑带着纯阳雷霆之力，玉簪蕴含着破邪青气，双双狠狠击中了流光！

　　砰！

　　白光炸裂！那妖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显然受了重创，但最终还是化作无数道细小的流光，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从裂缝和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追！”李淳大喊，带着人冲了出去。

　　然而那些流光速度极快，又分散开来，转眼间便无影无踪。

　　院内一片狼藉。困魔阵被破，玄明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不小。绯云气息微喘，看着妖物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锦盒还在，步摇也未丢失，但……终究还是让它跑了。

　　“它受了重创，短期内应该不敢再轻易现身。”玄明调息片刻后道。

　　“但它需要疗伤，就需要更多的月华之力和……精气。”绯云语气沉重，“它下次出现，可能会更加疯狂。”

　　这时，坠儿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我看到它往……往皇城方向跑了！但是太快了，看不清具体落到哪里！”

　　皇城方向？众人心中再次一沉。那里可是皇宫大内！如果妖物逃了进去，麻烦就更大了！

　　李淳立刻道：“我马上将情况上报，请旨加强宫禁巡查，尤其是……有古物存放的宫殿。”

　　似乎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众人收拾现场，心情都有些沉重。这妖物比预想的更难对付。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似乎恢复了平静。但一种无形的恐惧依旧弥漫着，尤其是那些家藏古玉、胆小的书生们——鉴于前两个受害者都是年长男性，一时间，长安城的才子们夜间聚会大大减少，纷纷宅在家中，倒是让平康坊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珠娘对此颇为怨念：“唉……这该死的妖怪，吓跑我的客人！我的流水啊……”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受害者之一，只惦记着生意。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三天后，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国子监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博士，昨夜在自家书房内惨遭毒手！死状与之前一模一样——精血干枯，双眼成洞！而他书房里收藏的一方据说是孔子用过的、蕴含文气的古砚台，不翼而飞！

　　妖物再次作案！而且这一次，竟然是在戒备森严的国子监！它显然受伤后急需补充，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并且，它的目标不再局限于月华之力，开始转向其他蕴含特殊力量的古物！

　　消息传出，整个长安城的文人士子彻底炸了锅！连国子监都不安全了！一时间，人人自危，各种护身符、辟邪器物价格飞涨。

　　案件彻底升级！朝廷的压力达到了顶点！

　　京兆尹衙门内，李淳、玄明、绯云、坠儿再次聚首，个个面色凝重。

　　“它越来越强了，也越来越狡猾。”玄明沉声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它的巢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长安这么大，它又能穿墙遁形，去哪里找？”李淳感到一阵无力。

　　一直沉默的绯云，忽然开口：“它需要疗伤，需要大量阴气极重、又能汇聚月华的地方。而且，它似乎对前朝宫廷、狐妖相关之物格外执着……”

　　她说到这里，目光再次投向一旁看似事不关己、正在嗑瓜子的珠娘：“老板娘，你博闻强记，可知长安城内，或者附近，可有这样的地方？比如……前朝冷宫、废弃的祭月坛、或者……与那位狐妖贵妃有关的遗迹？”

　　珠娘嗑瓜子的动作顿住了。她眼神飘忽了一下，干笑道：“我……我一个开歌舞坊的，哪知道这些……”

　　“你知道。”绯云语气肯定，银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你肯定知道。那些失窃的古物，很多都是经你手流转出去的，你对它们的来历一清二楚。甚至……你可能早就猜到那妖物的目标和来历，只是你不说。”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珠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放下瓜子，拍了拍手，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和……复杂。

　　“好吧……既然瞒不住了……”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城的方向，“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在禁苑之内，太液池畔，有一处早已废弃的‘望仙台’。那是前朝那位皇帝为求长生，也是为博那位‘狐妖’贵妃一笑所建，据说用了大量月光石和寒玉，是极阴之地，也是最佳的聚月华之所。前朝覆灭后，那里就彻底荒废了，被视为不祥之地，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她转过身，看着绯云和玄明：“如果那妖物真是与那位贵妃有关，或者说，它就是冲着那位贵妃的遗物和力量而来的，那么望仙台，就是它最可能的藏身和疗伤之所！”

　　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起来！

　　终于找到方向了！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查探！”李淳立刻道。

　　“禁苑之地，岂是能随便进的？”玄明皱眉。

　　“我有办法。”李淳沉吟道，“我立刻上书，以查案为名，请旨进入禁苑巡查！长公主和国子监的案子，足够让陛下特许了！”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李淳去草拟奏疏，申请手令。玄明准备更强大的符箓和法器。绯云调整状态，准备恶战。坠儿则忙着准备各种可能用到的零碎玩意儿——绳索、钩子、火折子、甚至还有一大包辣椒粉（她说万一有用呢）。

　　珠娘看着忙碌的几人，眼神闪烁，最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悄悄拉过绯云，塞给她一个小巧的、触手冰凉的玉瓶。

　　“这是什么？”绯云疑惑。

　　“凝月露。”珠娘压低声音，眼神有些不自然，“用……用特殊法子收集的月华精粹，对阴寒属性的妖物……嗯……或许有点克制作用。省着点用，我就这么一瓶了。”

　　绯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将玉瓶收好，低声道：“多谢。”

　　珠娘别扭地转过头：“谢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们死在外头，没人给我赚……没人给我惹麻烦了。”

　　当夜，李淳的手令顺利批下（显然朝廷也急了）。四人小队（珠娘坚决表示留守），趁着夜色，在金吾卫一小队人马的“护送”（实为监视）下，进入了沉寂荒凉、戒备森严的皇家禁苑。

　　禁苑内古木参天，气氛森然。越往太液池深处走，越是荒凉。终于，在一片荒芜的芦苇荡后，一座残破不堪的汉白玉高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就是望仙台。

　　台基高大，却布满裂纹和苔藓，通往台顶的石阶大多已经坍塌。台上似乎还有些残存的宫殿骨架，在凄冷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散发着阴森不祥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水汽、腐朽和那种特有银色粉末的气息！

　　“妖气……很浓！”玄明手持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它肯定就在这里！”

　　“大家小心！”李淳握紧了佩刀，示意金吾卫分散警戒。

　　绯云感受着空气中那令她妖血躁动又厌恶的气息，银眸冰冷：“它在上面。”

　　四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尚未完全坍塌的一侧石阶，向上攀爬。越往上，那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就越发浓重。

　　终于，他们登上了望仙台顶。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残破的宫殿中央，用各种偷来的古物——明月珰、古砚台、玉石摆件等等——布置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阵法中心，悬浮着的，正是那支从藏珠苑偷来的月光石并蒂莲步摇！

　　此刻，步摇正疯狂地吸纳着从天而降的月华，整个阵法散发出幽幽的白光，将周围照得一片诡异明亮。

　　而那个宫装狐影的妖物，就蜷缩在阵法中心，步摇的下方！它似乎正在全力吸收阵法汇聚来的月华之力疗伤，身形比之前凝实了许多，那宫装女子的形态也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她脸上那怨毒而又带着一丝贪婪的表情！

　　在它周围，还散落着好几具干瘪的尸体！看衣着，竟是失踪的皇宫侍卫和太监！它竟然还在禁苑内杀了人！

　　“妖孽！受死！”玄明见状，怒火中烧，毫不犹豫，率先出手！桃木剑引动雷霆，直劈阵法！

　　绯云也同时发动，双簪化作两道青虹，直刺妖物双目！

　　那妖物被惊动，发出一声尖锐无比的怒啸！它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空洞流血的眸子此刻充满了疯狂与杀意！

　　它一挥手，阵法光芒大盛，竟凝聚成一道厚厚的白色光盾，挡住了玄明和绯云的攻击！

　　“闯入者……死！”一个沙哑扭曲、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女声，从妖物口中发出！

　　大战瞬间爆发！

　　这一次，妖物有了阵法加持，实力比在藏珠苑时更强悍数倍！它操控着月光之力，化作无数光箭、光刃，铺天盖地地射向四人！同时，它那多条光尾疯狂舞动，抽打得地面碎石飞溅！

　　玄明和绯云全力应对，剑光簪影与白光激烈碰撞，爆炸声不绝于耳！李淳和坠儿以及那些金吾卫则在外围用黑狗血、符箭等进行干扰，但效果甚微，反而有两人被光尾扫中，当场重伤！

　　“必须破掉那个阵法！”玄明大喊，一边抵挡攻击，一边试图靠近阵法核心。

　　但那妖物死死护住阵法，攻势疯狂，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眼看局势不利，绯云猛地想起珠娘给她的玉瓶。她掏出凝月露，对玄明喊道：“道长！掩护我！”

　　玄明会意，猛地催动法力，桃木剑上雷光大放，暂时逼退了妖物的攻势！

　　绯云趁机将玉瓶中的凝月露尽数泼向那诡异的阵法！

　　滋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遇到冷水！那凝月露接触到阵法白光，竟发出剧烈的反应，瞬间侵蚀了一大片符文！整个阵法运转猛地一滞，光芒黯淡了许多！

　　“就是现在！”玄明抓住机会，倾尽全力，一剑狠狠斩在阵法的一处关键节点上！

　　轰隆！

　　阵法剧烈摇晃，核心处的步摇也光芒乱颤！

　　那妖物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显然阵法受损让它也受到了反噬！

　　“你们……毁我法阵……坏我好事……都得死！”妖物彻底疯狂，身形猛地膨胀起来，宫装女子的形象彻底消失，化作一头巨大无比、有着多条光尾、面目狰狞的狐妖本体！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中传出，竟是要将所有人的精气直接吸走！

　　首当其冲的几个金吾卫惨叫一声，瞬间被吸成了人干！

　　“小心！”李淳一把将坠儿拉到自己身后，手中佛珠金光大放，勉强抵挡住那吸力，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玄明和绯云也被这恐怖的吸力拉扯，身形不稳！

　　危急关头，绯云眼中银光暴涨，体内妖力不再压制，轰然爆发！银发飞舞，狐耳虚影显现，身后光尾再次凝聚！

　　“你的对手是我！”她清喝一声，竟主动迎向那吸力，双簪合璧，化作一道巨大的青色狐影，狠狠撞向那妖物的血盆大口！

　　轰——！！！

　　两股强大的妖力猛烈对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望仙台都剧烈摇晃起来！

　　光芒散尽，只见那巨大狐妖被震得连连后退，口中溢出白光般的“血液”，显然受了重创。而绯云也被反震之力弹回，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凌厉。

　　妖物受创，吸力骤减。玄明立刻扶住绯云，将一颗丹药塞入她口中。

　　那妖物怨毒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知道今日难以得手，猛地一跺脚，身下残存的阵法发出最后的光芒——

　　“它要跑！”坠儿急得大叫！

　　只见白光一闪，那妖物连同地上那些古物（包括明月珰和古砚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具干尸。

　　又让它跑了！

　　但这一次，它受了更重的伤，而且仓促逃走，定然来不及彻底抹去痕迹！

　　“追！它肯定没跑远！”玄明强提精神，手持罗盘，循着空气中残留的妖气，指向禁苑更深处，“在那个方向！”

　　四人顾不上疲惫，立刻沿着妖气追踪而去。

　　这一次，决不能再让它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