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显灵教我积极向上？》儒雅的雪落

6、回到现实

　　那带着腥风的、细长漆黑的指甲，距离周少坤的喉咙只有寸许。他甚至能看清“森林居民”那张扭曲非人的脸上，浑浊白眼珠里映出的自己极度惊恐的倒影。死亡的寒意比洞穴里吹出的腐风更刺骨。

　　他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尖叫——
　　“呃啊——！！！”

　　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剧烈的呛咳。

　　周少坤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像被重锤擂击，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汗水瞬间浸透了睡衣，额头上冰冷一片。

　　他剧烈地喘息着，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又放大，适应着微弱的光线。

　　熟悉的、带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虽然有点塌陷）的席梦思床垫？耳边是……窗外城市夜间隐约传来的、沉闷的车流声？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动脖子。

　　旁边是堆满脏衣服和空啤酒罐的椅子。桌子上是吃剩的泡面桶和亮着呼吸灯的手机。墙壁上贴着过时的、衣着暴露的女星海报。

　　这是……他的房间？他回家了？

　　周少坤颤抖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脖子。皮肤完好无损，没有血洞，只有一层冰冷的汗。他又摸了摸脸，没有丛林划出的伤口，没有粘腻的苔藓，只有熬夜留下的油腻。

　　“梦……？”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是梦？”

　　可那一切都太真实了！海岛的灼热和干渴，蘑菇林的甜腻和恐惧，原始森林的冰冷和杀机，被追逐的疲惫，还有那“森林居民”最后扑来的狰狞……每一种感觉都刻骨铭心！手掌上似乎还残留着钻木取火的血泡痛感，皮肤下仿佛还有金色纹路灼烧的痒意，鼻尖甚至还能隐约闻到那洞穴口的腐臭！

　　他猛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冲下床，拉开窗帘。窗外是熟悉的、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对面楼宇还有几扇窗户亮着灯。一切如常。

　　他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不住地发抖。

　　是梦。一场漫长、恐怖、细节丰富到令人发指的噩梦。

　　巨大的解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席卷了他。他不用死了，不用再面对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踉跄地走到桌边，拿起那桶剩泡面，冰凉的、凝固的油脂让他一阵反胃。他拧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水流过喉咙，进一步证实了他已回归现实的认知。

　　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和时间。他进入那个“世界”仿佛过了大半个月，但现实似乎只过去了……一夜？或者几小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瘫回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梦境的余威仍在，恐惧像潮水般退去，却留下了满地的泥沙——那些记忆、感受、还有……祖宗怒斥的声音、书妖消散时的墨香、以及最后时刻对“同类”的渴望和背叛。

　　他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只知享乐的败家子了。那场“梦”像一场极致的酷刑，强行将求生、恐惧、背叛、还有一丝微弱的、对知识和力量的渴望，楔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现实中那里光滑依旧，但他仿佛还能看到血泡和老茧。

　　窗外，城市的噪音单调而持续。

　　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逐渐平息的呼吸声。

　　他真的醒了吗？还是说，此刻的“现实”，不过是那本诡异之书翻开的另一页，一个更精致、更不易察觉的牢笼？

　　那个“森林居民”最后扑来的画面，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眼底。

　　周少坤蜷缩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即使是在这熟悉的房间里，他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孤独。

　　噩梦或许结束了。但有些东西，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而那本将他拖入深渊的书，或许，才刚刚翻开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