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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求求了,不要让我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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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坤蜷缩在冰冷的树洞里,外面是原始森林夜晚的狂想曲——捕食者的低吼、猎物的哀鸣、巨型昆虫振翅的嗡嗡声,以及风吹过古老树冠发出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每一种声音都像锉刀,刮擦着他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孤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受够了!受够了这无休止的恐惧,受够了对着石头和树木说话,受够了每一次醒来都要面对这该死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地狱!
他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哭腔,低低地、反复地祈求:“不要……不要再只有我一个人了……谁都好……来个人吧……或者……什么东西都行……求求了……”
这与其说是祈祷,不如说是一个濒临崩溃灵魂的绝望嘶鸣,是对孤独极致恐惧的投降。
第十六日:回应?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他极度强烈的精神波动真的“吸引”了什么。第二天,森林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当他战战兢兢地爬出树洞,准备继续绝望的跋涉时,他注意到,在一些泥泞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绝非野兽的脚印——那形状,隐约像是赤足的人脚,但脚趾的分布又有些怪异,过于修长,而且似乎只有前脚掌着力。
周少坤的心猛地一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人?!这里还有别人?! 狂喜和巨大的恐惧同时攫住了他。是敌是友?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还是……这森林本身的“居民”?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追踪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有同类!这个念头像毒品一样让他兴奋。他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脚印,精神高度集中,甚至暂时压过了对周围环境的恐惧。
跟踪持续了大半天,脚印时而清晰,时而消失。有时,他会在树枝上看到一小缕挂住的、像是粗糙纤维的线头;有时,会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压抑的咳嗽声,但每当他加快脚步,声音又消失了。
第十七日:窥视与“礼物”
第十七天,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但这一次,感觉截然不同。
不再是蘑菇林里那种非人的、漠然的凝视,也不是原始猛兽捕猎时的杀意。这种窥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好奇的意味。他几次猛回头,似乎瞥见远处蕨类丛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极快,颜色暗沉,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下午,当他回到前一天晚上过夜的、一个浅浅的石凹处时,他震惊地发现,入口处放着一小堆东西!
几颗他从未见过的、外壳坚硬但砸开后里面是甜美果肉的坚果,还有两块颜色深紫、看起来水分很足的块茎。
是……礼物?周少坤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喜极而泣。是那个留下脚印的人!他在帮自己!他怕吓到自己,所以用这种方式表达善意!
“谢谢!谢谢你!”周少坤朝着周围的森林小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在哪里?出来见见面好吗?我没有恶意!”
森林只有风声回应。但他确信,那个“人”就在附近,能听到他。
他小心翼翼地吃了那些食物,味道正常,没有出现中毒迹象。这是他进入原始森林后,第一次感到一丝温暖和希望。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第十八日:接触
第十八天,周少坤决定主动示好。他收集了一些看起来能吃的莓果(他极其小心地尝试过一点点),放在昨天收到“礼物”的地方,然后退开一段距离,躲在一棵大树后紧张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一个身影极其敏捷地从对面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上滑了下来。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 但周少坤的喜悦瞬间被惊愕和一丝寒意取代。
那“人”非常矮小,大概只到他胸口,全身覆盖着某种暗绿色的、像是苔藓和树皮混合而成的“衣物”或干脆就是皮肤,头发是乱糟糟的、如同干枯水草般的深褐色。它的四肢细长,关节突出,动作带着一种昆虫般的僵硬又敏捷的感觉。
最让周少坤心悸的是它的脸——五官模糊,眼睛很大但似乎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正警惕地、快速地扫视着四周。它拿起周少坤放的莓果,嗅了嗅,然后迅速缩回了树冠,消失不见。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落难者或土著……这东西更像是在漫长岁月里,被这座森林本身异化、改造了的……某种存在。
第十九日:危险的“共行”
然而,孤独已经让周少坤顾不了那么多了。至少,它看起来有智慧,而且目前没有表现出敌意。
接下来的两天,那个“森林居民”(周少坤心里这么称呼它)似乎接受了他。它会时不时出现,总是在周少坤遇到困难时——比如找不到干净的水源,或者前方有危险的沼泽地——以一种迂回的方式提示他。有时是扔下一颗小石子指明方向,有时是故意弄出点声响吸引他注意危险。
周少坤试图与它交流,打手势,但它从不靠近,也从不发出任何人类能理解的声音,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白色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消失。
周少坤开始依赖这种诡异的“陪伴”。虽然恐惧仍在,但有一个“同类”在附近的认知,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精神压力。他甚至开始觉得,也许可以和它一起,在这地狱里找到活下去的办法。
第十九天下午, “森林居民”异常地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在不远处停下,回头用那双白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指了一个方向,那方向传来隐约的水声。
“有水源?”周少坤问道。 “居民”点了点头(一个非常僵硬的动作),然后示意他跟上来。
周少坤犹豫了一下。这几天的“善意”让他降低了警惕。对水源的渴望,以及对这唯一“同伴”的信任,让他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在密林中穿行。“居民”的速度很快,对地形极其熟悉。周少坤奋力跟着,越走越深,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古老,光线也越来越暗。
直到他们来到一处巨大的、被虬结树根和藤蔓半掩盖的山洞入口前。洞口黑黢黢的,里面吹出带着浓重腥臊和腐臭气味的冷风。水声正是从洞深处传来。
“居民”停在洞口,不再前进,只是用那双白色的眼睛盯着他,然后指了指洞内。
周少坤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闻着那可怕的气味,本能地感到了极度的危险,汗毛倒竖。
“里面……安全吗?”他颤抖着问。
“居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依旧指着山洞。那双白色的眼睛里,似乎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催促?甚至是……贪婪?
周少坤猛地清醒过来! 他想起蘑菇林里那诱惑的毒果,想起祖宗骂他“蠢货”! 这东西不是在帮他!它是在把他引向某个地方!也许是献给更恐怖存在的祭品?也许是把它引入巢穴?
“不……我不进去!”周少坤尖叫一声,猛地向后退去。
就在他后退的瞬间,那个“森林居民”的脸上(如果那能称为脸),扭曲出一个极其怪异、绝非人类能做出的表情——像是失望,又像是被戳穿后的恼怒。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像是刮擦骨头的嘶嘶声,猛地朝周少坤扑了过来,细长的指甲如同黑色的匕首!
周少坤连滚带爬地躲开,狼狈不堪地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那东西快速穿梭在灌木丛中的声音和持续的、怨毒的嘶嘶声。
他之前的祈求得到了回应——他确实不再是一个人了。但这回应,却是一个更狡猾、更恐怖、试图将他引入最终绝境的陷阱!孤独是可怕的,但怀着对“同类”的信任被引入死地,是另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和恐怖。
他现在不仅需要对抗环境和野兽,还要提防一个拥有智慧、熟悉森林、并且显然对他不怀好意的“东西”的追杀。他的求生之路,因为一个绝望的祈求,而滑向了更加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