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恶魔之爱盛开如火3 ...
-
普莉觉得自己真是倒霉至极。
而神使，无疑就是她最大的霉星。
不仅被这混账吐了一身，掉进海里，也钓不了鱼了，还被这个可恶的女人，大老远拖去“断塔”。
所谓“断塔”，原是一座建立于两百多年前的旧历时代，魔族都城的超级图书馆。当时魔族的咒法文明无比繁荣，建立了庞大强盛的大帝国，无论是使用物质科技的人类，还是修炼灵力的妖族，都无法与之媲美。
那时，魔族术士们建立了号称无所不包、要收尽天下知识的“通天塔”，也是一种国力的炫耀。
而等到恶神降临，带来末世之灾，帝国的一切毁尽，魔族文明灭亡，那座“通天塔”也轰然倒塌。
沦为现在散落于荒凉大地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残垣断壁，只剩原建筑的基底三四层，还伫立在原处能看出样子，被游荡在此的修罗魔物们，称为断塔遗迹。
断塔的三四层，还储存了记载珍贵咒法资料的石板，特别是如今失传的古老禁术。
聪慧的魔族术士们，当初发明了压缩咒法信息的特殊咒文编码，将它们刻在施下保护咒的石板上，能够保存很久而不怕损毁，而且一块石板，就能储存非常可观的信息量。
普莉对那些远古资料没什么兴趣，想不到神使居然要去断塔，而且点明了要找禁术石板。
她有点好奇了：“喂，混蛋神使，你到底要做什么魔药，还得大老远跑来断塔找资料？难不成，你真是被谁暗算受了内伤，神杖都被抢了？啧啧，真惨。”
嘴上说着“真惨”，语气却堪称幸灾乐祸。
这会儿两个人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临近中午，阳光越发惨白，而经行宽广的荒漠地带，风沙也一阵阵来得猛烈。
神使早被有点洁癖的普莉拽回住处换了身衣服，连那身有点来头的黑斗篷也给魔鬼小姐强硬地抢去浸了清水，现在正挂在外头晒着。
因此这趟远行在外，她只好临时罩了件普莉的长披风。但由于缺少兜帽，风沙吹在脸上、落在头发上，也叫人难受得紧，不想开口。
见神使不答，普莉就自顾自遐想下去：“怎么，总不会连你的灵脉都废了吧？哎，说起来，我感觉你早上那一掌确实比起以前差了很多啊？可别说是晕船，我在召唤‘灵器’的时候，都感应到你的灵脉好像是薄弱了不少？”
神使兀自向前，只皱皱眉头。当初这家伙，有这么聒噪吗？
“噢！该不会、该不会，你是中了什么邪毒，会大伤灵核的那种？所以实在找不到办法，只能回魔族大陆赌赌魔族的遗产？嘤嘤嘤，好可怜哇！天下第一高手，一朝失手终成废物？哇，天啊，太惨了，恶魔都想哭了，呜嘤……”
身边的红发魔鬼，一边夸张地掏出一张手绢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故作抽抽噎噎的样子，不住地用手抹脸，其实是遮去上扬得过分开心的嘴角。
也许是她演技太差，让人浑身不舒服，神使忍不住回过头乜她一眼。
却惊觉，熟悉这里环境的普莉早就展开了笼罩周身的无形结界飞在里头，抵御风沙。还有点晕船后遗症的神使，才迟钝地想到还有这招，也赶紧回头，默默展开了个防风结界。
周身原本呼啸着的烈风安静下来，神使感觉稍微轻松了些，却依旧懒得搭理自嗨着的魔女。
念叨了一会儿也没个捧场，普莉觉得没趣，也就放平羽翼，挨近神使，撞了她一下。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我帮忙又不说帮什么忙。”
神使扭头瞥她，脸上表情依旧冷淡，却也微微翘起嘴角，看上去真有些莫名的嘲讽感：“你又愿意帮我了？”
普莉看她这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心里恼火。
“没有！谁要帮你！我就随口一问——哎，你不觉得你这人做事特无耻特过分么，求人帮忙是这种态度吗？二话不说就要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旧敌帮忙，还不说清楚，真是厚颜无耻，想不通你哪来的脸嘲讽我……”
神使一脸无辜地看她：“我什么时候嘲讽你了？说了我会礼尚往来，这算是一笔交易。”
普莉更窝火了：“‘交易’？那好，我可以指定我的交易要求吗？你现在快点去查清楚魔药配方，我把这大陆上还有的材料都找给你，然后你就早日滚蛋，留在这里的期间也别来烦我，怎么样？”
“那更好了。”
神使竟抿唇一笑。
“我只记得，那种魔药要熬制三个月，药材复杂而且稀有。本来，我只想麻烦你一点小事，没想到你还赶着帮我找所有材料，真是太好了，能省去不少麻烦。那我可以把配方给你，就在断塔住着，等你的好消息了。”
话音刚落，红发魔鬼气得要炸毛：“混账！我才不会帮你找！一件药材都别想！我回去了！”
说罢当真赌气地转身就要飞走。
她觉得自己也是傻，混账神使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没必要跟她出来。
“等一下，普莉！”
身后神使有些急切的喊声被风吹散，红发魔鬼飞了一阵没理那人，以体现自己的决心威吓那讨厌的家伙。
哼，想不到她真的说走就走，一点也不在乎不要脸神使的事吧？
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飞得也够远了，就想想，说不定性格恶劣的神使也该反悔了。
她那么急，指不定真有什么只能由自己做到的事。
普莉想着想着，拍拍翅膀又调头飞回去，想看看神使被急得难受的样子，当乐子。
可是她追了一段比自己预想中更长的路，才跟上完全没停下脚步、独自走得稳稳当当的白发女人。
普莉跟着她晃了一会儿，那向来敏锐的女人倒是真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全然无动于衷。
气得恶魔暴怒，一扇翅膀降下去，从背后踢腿去踹她。
神使像背后也长了眼睛，在普莉的脚就要碰到披风时，猛然侧身，伸手就抓住她的小腿，再用力一拽，就将闲不住的魔鬼一把拉进了自己的结界里。
普莉冷不防被她拽下来，跟着惯性往前一冲，差点扑倒在地。
好在神使及时用左臂揽住了她的腰间，这才没让她摔个狗啃泥。
“你不是说要回去了吗，怎么又过来了？久别重逢，你就这么想我，嗯？”
更糟糕的是，白发女人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转而竟勾起她的下巴。
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好像是真的觉得有趣，盯向她的目光里，还带一丝年长者的宠溺。
就好像……在逗一条傻狗。
普莉望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
接着慌忙拍开她的手，收了羽翼落在地上，又连连退了两步和她拉开距离，抱起双臂咬牙切齿。
“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治！老娘倒是想把你挫骨扬灰，想得不得了。”
神使两手一摊，神情坦然：“对，可以说，我就是来这里治病找药的。”
普莉手指一揪袖子，笑得十分用力：“哈、哈！那你可真会找大夫。治病，姑奶奶我只治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是将要死的人，您老人家想当哪一种？”
其实普莉的一个母亲，是过去旧历时代，很知名的血族死灵法师。
是个古往今来，极少数能直接干涉魂灵，还能将新死的亡魂固定下来，或从散落在坟地中的灵魂碎片，提取出部分生前信息的大法师。
她还能操纵被自己所杀的新鲜尸体，做成死灵傀儡、固定在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制成僵尸仆役。
虽然在普莉年少时，双亲就在末世之灾中殉情长眠，那位血族母亲并没来得及教她多少独门秘术，但她后来也在漫长的时间中，利用母亲留下的遗物学了点皮毛。
恶魔顽劣的性子作祟。她不由得摸着下巴快速打量起神使的浑身上下，想象起如果把这可恶的女人做成顺从自己一切命令的僵尸会怎么样。
想象让神使给自己提鞋、喊她老大、做鬼脸扮丑角逗趣她，甚至让这一天到晚顶着张禁欲冷漠脸的女人裸奔出糗……心里还有点小暗爽。
不过，当目光真扫到神使那张平静秀丽的脸，以及正淡淡地望着她的灰暗眼睛……普莉又一时心虚，咂咂嘴顿感无趣。
这种无聊的人留在身边也没啥意思，看着就碍眼，膈应，还是把她撕了喂鱼比较爽快。
神使这回没笑，盯着普莉静默了一阵。
开口时却淡道：“嗯，我都想。”
话音一落，普莉沉浸幻想导致的嘴角偷笑，也敛起来了。
她是大大咧咧又有点死要面子，但不是真傻，神使的言外之意她一听就懂。
“……喂，你该不会，想做的是‘化魂药’吧？”
神使是想死。
普莉忽然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神色认真到有点凶恶地回盯着她。
“传说，只有‘化魂药’能让魂魄瞬间灰飞烟灭，无法回到‘根源’永不超生，如此一来，再根深蒂固的魂契也都会无效了——但那鬼玩意，我那死灵法师老妈都不敢碰！那种东西违逆天道，说白了，和我们身上的魂契相当于同源！指不定‘祂’的魂契有什么邪门之处，你用了那东西也只会有更麻烦的后果！”
但白发女人只是很平静地望了她一会儿。
起唇轻笑一声：“谢谢你的关心，普莉。”
普莉忽地烫手似的，狠狠把她往前一推：“谁关心你了？什么破‘神使’，有那个魂契在，你就跟老娘一样，都是人见人打的修罗！老娘关心的只是恶神的魂契，你少自作多情！……你真想死，就把脑袋伸过来，老娘帮你砍！”
“嗯。”神使站定，微微点头，整整领口，笑容浅淡却明显。
普莉恼火，憋着口气，瞪她。
半晌，干巴巴地再强调：“我担心的是魂契和那个禁药有特殊联系。我警告你，你可别乱试，否则到时候，自己死不成还给我们添乱子，那我绝饶不了你！”
神使摇头，莞尔：“放心，根源意志如今将神职固定在我身上，就是真有化魂药，也不见得就能杀死我。这次过来，我真正想炼制的是‘洛托斯’，传说能抹消一切忧愁的古老魔药，材料都在魔族大陆土生土长。”
不曾想，红发恶魔露出了不解的神色，盯着神使看了半晌。
“怎么了？”
神使很有耐心地让她看了一会儿，才问。
普莉像在转述一个古怪的笑话，荒唐又奇怪，话中带笑：“你很忧愁吗？……明明这么不要脸。”
神使不解：“有什么问题？心理状态又不是外人随便能看出来的，何况我独活了那么久，就算哪天抑郁了也不奇怪吧。”
普莉这回没忍住笑出声来。
“我觉得你就是单纯脑子有病，怎么跟个凡人似的多愁善感？要不咱俩换一下：你呆在这鬼地方，有那三傻陪你天天打牌钓鱼，过得清闲自在；我呢，替你去外边广阔的天地受受‘孤独之苦’。等着瞧吧，一年之内，老娘铁定就把外头搞得热热闹闹的……哼，白痴神使！你在外头那么多事可做不好好享受，倒来魔鬼这儿找什么忘忧药，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神使看她一会儿，微勾唇角：“看来你这两百年，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她说起这个无异于踩雷，普莉瞬间炸了：“‘不错’你个头啊！我要杀了你才能过得不错！”
神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不理你了，再跟你这个神经病多说几句，恶魔也该气死了！”
普莉愤愤跟在她后头，双手揣兜，步伐六亲不认，不时踢飞石子。
直到抵达断塔遗迹，果然一路上两人无话。
带神使到断塔附近后，普莉就不再管那讨厌鬼去做什么了。她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遗迹后边，找到一个连通地下水的湖泊，用手掬水洗脸擦脖子，将那些风沙洗去。
随后抽开束发的黑色布条，让红发披散下来。
她是想顺便再清洗了头发，尽管在荒漠地带展开了结界，但毕竟一路上风尘仆仆，免不了发丝间落上砂砾。
反正要来断塔的是混账神使，她就当来这里兜风消磨时间也无所谓，就自己洗洗逛逛，等那家伙忙完好了。
等到用灵力将大多的水分烘干，披着还有些湿意的长发，普莉就卷起裤管坐在水边歇息发呆。
视线不自觉落在掌上躺着的黑色布条，那边沿不太平整的撕痕昭然，布料却崭新无尘，一如往昔。
……这是她很久以前，从神使那件斗篷上，撕下来的残布。
目光再越过搭在眼前的手背，投向远方。
面积不大的小湖附近残石余瓦零落，被灰青的浅苔覆着，大地上还能看见当年那场激战，残留下来的几道数米长的夸张裂痕。
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两百年，但对寿命漫长无期，而过了两百年无聊生活的魔鬼来说，印象鲜活得犹在昨天。
她平常其实抗拒回忆那场战斗。和喽啰们一起吃烤鱼闲聊的时候，大伙总是没话找话，早把各自无趣又失败的人生故事翻出来说了一万遍，可她很少谈及那忘不掉的三天。
因为，不论她想从何回忆，思绪都会被最后的结果，自己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可恶的白发女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此后再也不曾回来的场景，困住。
她讨厌那段记忆，恨不能将它抹消。
混账神使……真是讨厌至极。
而且过了这么久，她大老远跑来一趟，居然就只是要炼什么，自己这个魔族遗民都没听说过的什么魔药？无聊！
突然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普莉一眨眼睛，从复杂的心绪里回过神来，将那根布条随意缠在手腕上，撩撩红发，起身。
她一边转过脸去，一边咧开嘴角，下意识就要嘲讽对方。
“这么快就忙完了？是不是没找到你想要的资料啊，看来尼赫兰大陆都不欢迎你，所以你还是快滚吧……喂、你你要干什么？！”
然而魔鬼十分震惊，看到一脸平静的神使正一步步，走向自己身边的湖岸。
手上竟扔下了披风，还解开衣领的纽扣……
白发女人目光淡淡，却夹杂着怪异的玩味，好似没觉得自己一路走过来一路脱衣服，有什么不对劲。
还对她扬起一个堪称亲和的微笑：“魔族大陆的风沙太多，吹得我浑身不舒服，所以我想洗个澡，不行吗？”
“哈？这么突然，开、开什么玩笑……！”
普莉大吃一惊，视线却慌乱得不知道该往哪放。
因为白发女人的身子光洁无瑕，与阳光贴合得好像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仿佛救世主自带某种圣洁的光环，太过刺眼，让恶魔觉得这不是自己该看的。
但当那女人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纵身向水中一跃，激起的高高水花溅了傻愣着的普莉一身，连刚弄干的发丝也再度湿淋淋的。
红发魔鬼终于甩甩脑袋回过了神，尖叫着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恶魔之爱盛开如火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