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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雪月交光偕破敌 ...


  •   冷风裹着雪籽呼啸拍打着脸颊,照水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冲进马群。

      她能感觉到此刻自己心里异常的冷静,眼中一切景象都倏地慢了下来。

      马儿不再疾驰,雪沙不再飘摇,她骑着马来到众马跟前,轻轻松松就将马群撞了个四分五散。

      “年轻人,疯过头了可不好!命要紧!”
      九地在后面疾呼。

      她看不见,却能听得清楚,先是一声巨大的、接近爆炸一般的响声,天地都为之凝寂一息,紧接着便是各种混乱的声音纷涌而来,群马嘶鸣声,蹄掌践踏声,松雪沙沙声,宝剑破空声,战角呼号声……

      “少侠!”
      严深拄着剑快步奔向照水。

      红衣少年肆意纵马冲散马群,挥剑随心左劈右砍,全然不顾什么剑法什么招式,见到哪匹就斩哪匹。

      骑着的马倒了,她便旋身跳上另一匹,直到新的这匹也倒下。

      “少侠……”严深看着照水不停挥剑砍马,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她是软弱怯懦之人,和一往无前的少年截然不同。

      严深抬头,发觉四周遮天蔽日的大雪似乎散去了些。

      “呼……呼……”
      身体正在发热发烫,衬得手中剑愈发冰凉,照水却莫名感到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体内升起。

      她握紧颤动的剑柄,努力体会着和剑身逐渐融为一体的感觉。

      杀,杀到再也没有谁敢阻拦她为止!

      强大的剑意在三尺寒铁中铮鸣,带动她的手臂,撕裂绸皮,震碎竹骨,溅雪作血,戮死求生。

      “好,这才是道孤剑该有的样子!”
      一阵大笑声突然从大雪那头响起。

      笑声粗犷豪爽,如平地惊雷,严深一惊,以为将有来敌,紧紧握住剑柄举在身前。

      那笑声忽地近了,随之一道狂放刀光悍然从中劈开雪雾!

      金芒暴涨,骤风突起,刀光斩过之处,奔马溃散,雪雾避让。

      一条宽阔的通路从纷杂大雪中开出,透过这条通路,严深看见阵法外头平静安宁的雪岭,和雪岭上一轮洁白的月亮。

      一个身影提着长刀从雪色和月色中走来。

      “只不过,”那人单手拎起手中九尺长刀,一刀将一只飞驰而过的竹马拦腰斩断,“斩马,还得要我这把陌刀!”

      她冲进马群,挥舞长刀,一刀未落,一刀又起,绸飞竹断,众马俱裂。

      九地一直屏气听着动静,听到此处,笑道:“如今的江湖,真是人才辈出啊。”

      六天摇头叹气,“咱们是真的老了,想我以前,不比这些年轻人还要疯上许多?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敢了。”

      照水同狼刀对视一眼,手中刀剑相向而出,呼啸擦过彼此脸颊,刺穿对方身后竹马。

      “轰——”

      狼刀一记刀风挥过,将最后一匹奔马斩于刀下。

      照水一剑刺入竹马心脏,在马儿轰然倒地前翻身下马,收剑入鞘。

      雪落雾散,马坠声消。

      月照夜岭,祥和安谧,一如无事。

      颤动的剑柄逐渐恢复平静,发烫的掌心开始感受到微风拂过的凉意,时间仿佛重新激烈奔流起来,照水怔怔,恍然。

      方才,她好似受到了这把剑中的剑意影响。

      每一次挥剑,她都能听见漫天金戈相撞声在耳边炸开,近在咫尺,却又异常遥远。

      那就是一点鸿在生命最后,于乱军中只身杀敌时听到的声音吗?

      “小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狼刀一开口,将照水飘至百年前的魂魄拉了回来,“我在驺城等了好久见不着你人,特意赶了回来,果然叫我在这里找到你!”

      她这时才有心思注意在场其余三人,抬眼将严深和六天九地扫视一遍,啧了一声:
      “两个矬子,一个拖油瓶,你成天都在哪认识的一帮奇奇怪怪的人?”

      “你说谁是矬子!”九地跺脚,亮出判官笔,“要不是看在你帮了咱们的分上,信不信我当场就让你人头落地!”

      狼刀扛起刀,懒得理会她,只同照水说话,“小子,你运气可真够差的,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都能误入马奔阵。”

      “嗯,还得多谢狼刀前辈,”再度遇上狼刀,照水这回语气熟稔了很多,“要不是前辈从外面帮忙破阵,这么多马我们还不知道要杀到什么时候。”

      “哼,凑巧罢了,什么帮不帮的,我可没有闲心到处帮人,”狼刀低哼,“你接下来要去驺城?”

      “自然,不知前辈有何打算?”照水一听这话就知不好,装傻道。

      “你去哪,我就去哪,直到我真正把你打趴为止,”狼刀直言不讳,抬腿就走,“走了,别在这废话,要在山上吹冷风吹到什么时候!”

      她大步走在最前,根本不等她们四人。

      六天九地在雪地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在一地狼藉中找到那块宝贝黑布,将布一抖,等严深坐稳,扭头对照水道:
      “你也上来。”

      “我?”照水不明所以,摇头道:“我就不用了吧。”

      “哼,咱们俩个虽然脾气急了点,嘴巴臭了点,倒也不是那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你今晚出了这么大的力,也是该让你休息一会。”

      六天等了一会,见照水始终不上来,一对眉毛挤作一团,将眉心那颗黑痣都挤得不见踪影:
      “哎呀,别磨蹭!再磨蹭,天都要亮了,你上哪赔我阮阿仙的曲子!”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照水往黑布上一跃,坐在严深身旁。

      六天九地举着黑布,身影疾掠如风,很快就赶上了狼刀。

      六天对着那胆敢叫她矬子的大老粗翻了个白眼,脚尖一点,一行人离狼刀隔远了一些。

      照水失笑,抱膝静静看着这岭间夜色。

      忽地,她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严深正一移不移地凝着她抱在怀里的道孤剑。

      严深意识到偷看被发现,抬起头,回望照水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
      “此剑不凡。”

      “它确实是一把好剑。”

      照水回忆着方才从道孤剑中体会到的剑意,“这把剑的主人曾经是一名很厉害的剑客,她用一块天外玄铁,花了大半辈子才铸成了这把最满意的剑。”

      “不止这些,”严深摇头,“一件兵器好与不好,不仅在于铸器时所用的原料与工艺,还需要更多的一点东西。”

      照水听她这么说,认真思索,道:
      “那我想,这把剑多出来的,应该是铸剑人一颗想要守护什么的剑心吧。”

      “想要守护什么的心吗……”

      严深失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然低笑一声,不再多语。

      明月高悬,一点朦朦胧胧的微光悄悄从远处地面攀上天际。雪岭行人翻过山头,眼前所见豁然开朗。

      照水从高山上远远望向山脚那座城郭。

      时至卯时,又逢春雨节将至,城内早已亮起大半灯火,隐约有人影在街道上走动,只是远观也能瞧出几分热闹烟火气。

      “哎呀,看来咱们今日还是赶上了,”六天喜道:“年轻人,待会咱们把你俩送到城门前放下,你俩自己进城,咱们就先行一步告辞了。”

      “此话怎讲?两位前辈要去茶肆听曲,不也是得进城的吗?”

      “哎,这你就不懂了,马上就要过节了,人多得都走不动道,进个城都要等个半天,咱们哪有那功夫慢慢等,直接翻墙了事!”九地应道。

      “还能翻墙?”照水讶异,“这等重要日子,城中守卫按理来说会更加严备才对。”

      “可不是,所以咱们也是走了狗屎运,才发现了那么一个偏僻角落,可以趁着巡城换值偷摸闪进去......”

      六天忙捂住九地的嘴,“饶舌九地,你真是多嘴,跟她们说这个做什么!哎,这个你们年轻人就不用学了,老老实实排队就是。”

      “知道了。”
      照水含笑应下。

      眼见着驺城越来越近,她心里也是对六天九地屡次提起的阮阿仙越发好奇,但转念想到她与严深一夜未歇,还是得先寻个落脚处安顿下来再说。

      就这么想着,她们一行人终于赶到山脚,照水三人同六天九地告了别,穿过热闹的人群一同朝城门走去。

      天光乍亮,云影渐现,清早的空气里弥漫着落雪初融的凛冽清新。
      城墙上,一排守城士兵批甲依序列开。大门两旁则各站着两名高大的门军,有条不紊检查着进城人士的名籍过所。

      城门前熙熙攘攘排着几条长队,粗看这些人身上装扮,大多都是赶早进城做生意的城郊百姓,有背着满满当当新摘野菜的,有推着一车琳琅货物的,还有揣着一篮子热乎早点的,在队伍两边游走贩卖,十足有人气,叫照水不免想起昭平镇的市集来。

      她一夜未睡,又经过一场激战,本是有些倦了,眼下到了新地方,有了新热闹,顿时又起了精神,仰着脑袋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极了。

      “那是什么?”

      照水指着城墙上高高挂起的蜿蜒竹架,待她终于看清竹架形状,不由得吃惊道:
      “为什么要在城墙上放着一条……龙?”

      她左看右看,见这横纵整个墙头的竹架摆的确实是鹿角驼头,牛耳鹰爪,作盘旋飞舞态,方才确定这竟是一条硕大的竹制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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