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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疾恶如仇本性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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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朴发泄完了,只觉无比畅快。她见段敏不说话,试图从她这里得到认同,“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少侠?”
段敏看向这个直愣愣的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她:
“所以你因为这件事情,才决定做了捕快?”
“差不多吧,”何朴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尝试过很多事情,却发现好像什么都不太适合我。
“所以我想着,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做个捕快。虽然我现在还有很多地方做不好,但只要我一点一点积攒本事,总有一天我能查出当年戕害鸣锋山庄的真凶!”
她捧着剑,黑漆漆的眼睛在大雪里闪着光亮。
段敏默默看了一会何朴,又看了眼照水,忽然走出几步,转身拱手道:
“少侠,何捕快,既然药材已经拿到,老梅村的事也暂时告一段落,我便先行告辞了。”
“怎么突然就要走?”何朴吃惊,“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你要是觉得我烦,我不再提鸣锋山庄的事就是!”
“风雪无情,怎的不歇一歇再走?”照水同样没想到她会突然告别,忙上前劝道:“雪这么深,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本就没打算在此处逗留,昨夜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也该走了,师门还在等我。”
段敏无视二人的挽留,又拱手道:
“若是有缘,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告辞。”
说完,径直转身离去。
“段少侠,路上小心!”照水眼见劝不住她,高声嘱咐道。
何朴看着段敏孤零零隐没在白雪当中,喃喃道:
“段少侠真是个特别的人…… ”
一会儿平易近人,能看出别人的为难之处,耐心点拨;一会儿又冷淡如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古灵精怪,主意颇多;一会儿又恍恍惚惚,神游天外。
真奇怪,平日里她最怕的就是和这种善变之人打交道,可不知为何,她在段敏身上没有感受到那股令她厌恶的味道。
事情已了,救人要紧,照水二人不再耽搁,拜托村民们这几日看住高老二几人后,紧赶慢赶,在天色将将黑透之时回了谒舍。
照水抖了抖一身布衫,又踢掉靴底的雪水,这才进了谒舍的门,对迎上来的金三姐好奇问道:
“门前那棵梅树下怎么多了匹青骢马?店里新来了客人?”
“是,你们走后不久,有位客人来店里投宿,”金三姐忙上前将她二人拉到提前备好的火盆前,“一身绿袍穿得单薄,看样子是个仕人。大概是身子骨经不住冻,打住下后就一直呆在屋子里,估计还没睡醒呢。”
“原来如此。春雨节将近,这个时候出门,大概是要赶去哪儿赴任吧。”
照水很快把这事放下,何朴见阿希抱着一个拨浪鼓在手里转个不停,痴迷听着铃铛鼓坠敲打鼓面的咚咚声,奇道:
“你从哪儿找来的拨浪鼓?”
阿希停下手中动作,眼睛朝金三姐那边瞟去。
金三姐忙说,“你们不在,我见这孩子一直坐不住,跑来跑去,想来是闷坏了,便把娘亲曾经给我买的小玩意翻出来,她就看中这个,其它的都不要,抱着拨浪鼓不撒手,可喜欢了。”
说完,笑了笑,拿着深山灵芝回了后厨。
何朴见她走了,悄悄凑上前,小声嘱咐阿希,“阿希,等回头我们回城里,你可千万记得把东西还给人家。你要真的喜欢,我回头给你买个一样的。”
阿希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何朴放下心来,拉过凳子,整个人贴在火盆前,冻得肿胀的脸颊和指头叫热浪炙烤得又痛又痒,莫名惬意。
她悠悠享受了一会,忽然一拍脑袋:
“哎,瞧我这记性,咱们还有东西没看呢!”
何朴忙从怀里拿出封袋,小心将里面装的东西取出,仔细捧在手心,“这是段少侠在严铁匠屋子里找到的。照水少侠,你来看看,这都是什么?”
照水先接过其中一件物什,乍一看去,还以为是块黑不溜秋的石头,送到眼前才发现这东西远没这么简单。
“这是……一把剑?”
照水捏着这块小拇指大小的寒铁,细细打量一圈,才勉强辨认出剑型,可见雕刻之人手艺还很粗糙青涩。
“剑锋黯淡无光,意指尚未开刃。”
照水自言自语道:“这严铁匠好像对未开刃的兵器抱有执念,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突然想起自己今早给严铁匠传渡内力时,意外发现此人体内经脉流畅,气转通达。
显然这人曾拥有过深厚内力,但她身上又分明没有一点练过武的迹象。
未曾专门修习过武功,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而这样强劲的内力,又为何会从她体内消失一空?
照水思索片刻,暂时没什么头绪,便不再多想,去看另一件物什。
这件物什相比起先前的小剑就普通多了,只是一颗寻常的朱色珠子,还没有自己一片指甲盖大。
照水把珠子放在眼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珠子有什么奇特。
难道这珠子对严铁匠有什么特殊意义?
没找到任何线索,何朴暂时又将东西收起,看着有些丧气。金三姐将新做的饭食端了出来,三人挤在一张板凳上烤暖,边吃边随口聊着,这雪约莫过两日便能彻底停了。
金三姐正同照水绘声绘色说着驺城往年迎春宴上的热闹,尤其是那威风凛凛的火老虎表演,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马嘶,紧接着便有重重脚步声逐渐走近。
“奇了,今日怎的这般热闹?”
金三姐回头望去,见门外立着一名壮士,身有八尺,颧骨突出,周身散发着难以掩饰的粗犷之气。
却是穿着一身绿袍,身后牵着一匹北疆黑马,态度放得极端正,语气也极为客气,站在门前朝她二人拱手问道:
“打扰了。不知可有一名叫钟玉书的客人正住在贵舍?”
“这位客人是?”金三姐谨慎问道。
“哦,我叫巴图,是北疆阿玛尔城前任采风,现调任至驺城,协助驺城新城君处理城内事务。
“这位名叫钟玉书的客人便是驺城的新城君,她比我早走一步,我在外面见着她的青骢马,这才前来一问。”
巴图一字一字认真答道,话里还带着些北疆特有的口音。
她这么一说,金三姐便想起来,等过了春雨节,确实又该到了各地城官三年换任的日子。
“她在楼上歇息着,雪天赶路累得不轻,眼下恐怕不方便见你。不如我先给你开一间客房,你们二人在我店里休整几日再走?”
金三姐确认了对方身份,这才答了巴图的话。
“有劳老板。”
巴图谢过,转身牵着马儿去了梅树下,将黑马同青骢马拴到了一起。
她人刚从门前离开,何朴忽然从长凳上跳了起来,目光慌张游走,伸手在怀里飞快摸索着什么。
照水关切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没什么,”何朴终于从身上摸到银钱,一把全推给金三姐,“金老板,我今晚先在你家住下,钱多出来的就算我请少侠的,我先去楼上住下了!”
边说边咚咚咚踩上楼梯,赶在巴图回来之前飞一般没了踪影。
阿希一惊,见在场唯一认识的何朴走了,忙抱着拨浪鼓跳下板凳,跟在何朴后面跑上楼去。
那头巴图将马拴好,回了大堂,要了些垫肚子的肉饼热汤,在桌边坐下。
环视一圈,注意到那位褐袍捕快眨眼不见了身影,她朝少年打听道:
“小妹,方才同你一起的那个人呢?”
照水还在为何朴的反常举动觉着奇怪,转头见了巴图,忽地想到,何朴难道是在躲这位未来的新同僚?
这便怪了,只是同僚而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怕的?
但这话自然不能同巴图明说,照水随口胡诌道:“哦,她受了凉,身体不舒服,先睡下——”
话还没说完,楼上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大叫,吓得金三姐一个激灵,慌道:
“这、这不是何捕快的声音吗?发生什么事了?”
她方要起身上楼查看情况,紧接着一阵咚咚咚,何朴又踩着楼梯飞快下了楼,低头垂眼在照水身边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敢动,额角沁出一滴冷汗。
阿希紧跟其后跑下楼梯,重新抱起拨浪鼓在一边默默玩了起来。
“你这是……”
照水这下真彻底叫何朴弄得云里雾里,她朝对方递了个眼神,但何朴只顾低头盯着鞋尖,嘴巴紧紧闭住,一派有苦难言模样。
就在此时,巴图突然放下手中热汤,热情喊道:
“钟城君!你说巧不巧,我一路从阿玛尔赶过来,这回可是第三次遇上你啦! ”
巴图嗓音嘹亮浑厚,中气十足,照水闻言抬头朝上看去,一绿袍人正从楼上悄无声息走下来,却是一副病殃殃,无精打采的模样,懒洋洋抬手对着巴图挥了挥,算是打了招呼。
她只觉这对比可真是鲜明,一下子把何朴的反常忘到脑后,好奇问巴图,“哎,你们不是一起的?”
巴图笑道:
“北疆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她可呆不住。不过你别看钟城君这样子,她以前可在各地都小有建树。前几年她告假回乡,就一直在北方云游,最近驺城人手紧张,才把她调了过去。”
“这话怎么讲?现在不是考察与举荐并行吗,又有各地官员轮换,怎么会缺人手?”
金三姐忍不住插话。
“咦,金老板没听说过驺城最近发生的怪事吗?”巴图奇道。
“最近没来什么客人,我还没有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怪事?”
“死物显灵。”
“死物显灵?”
金三姐头一回听闻此事,扭头看向正朝堂内走来的钟玉书。
“嗯。”
钟玉书嗓音里还带着久睡方醒的低沉鼻音,她踱到桌前,扫了眼这满桌子人,叹了口气,转向旁边空桌一个人坐下。
绿袍身影从身边走过,何朴双手紧握,心虚地咽了口水,忍不住将目光从鞋尖上移开,一点一点悄悄挪向那边的桌子。
钟玉书忽然抬起眼皮,何朴赶忙收回视线,继续死死盯住鞋尖。
她大气不敢出,好似钟玉书下一息就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似的。但钟玉书只是看了眼巴图面前的热汤,似有犹豫,但也懒得再想,望向金三姐,用她刚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这个。一碗。”
“哦,好嘞。”金三姐反应过来,撩起帘子进了后厨。
嚯,这位钟城君可真是惜字如金,就好像多说一个字都能费她好大力气似的。照水在心里奇道。
她对死物显灵一事颇感兴趣,但见钟城君这副样子,估计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名堂,索性转而问巴图道:
“对了,说到死物显灵,驺城最近发生的怪事究竟是怎么个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