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观测报告》坠雪笺

3、失控的变量

　　合作项目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定在三天后。
　　乔非意抱着数据文件走进会议室时，度留真正弯腰贴流程图。晨光在她发梢晃出细碎的光，两缕头发垂在颊边，随动作轻轻晃动。
　　“早。”乔非意把文件放桌上。
　　“早，”度留真直起身，顺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数据带来了？等老师来了一起看更清楚。”她翻开笔记本，“你加的缓冲系数很有意思，是怎么想到的？”
　　“试了几种算法，能让关节活动更自然。”乔非意指尖点在文件上，“就是可能增加加工难度……”
　　　　“不会的，”度留真听完后语气肯定，“精度可以跟上，你这个思路反而能解决雕塑静态时的僵硬感。”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了句什么，“等会儿你跟老师提，我补充技术可行性，可以吗？”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评审老师还没到，度留真从包里摸出个折叠眼镜盒，打开拿出副细框眼镜戴上。镜腿刚挂到耳后，她就抬手松了松，大概是觉得有点紧。
　　“看远处用的？”乔非意想起上次她说的话。
　　“嗯，画大稿子时戴。”度留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有时候站三米外看雕塑，细节模糊得像打了码，戴这个能省点事。”
　　她说话时，手指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敲着，节奏不算规律，偶尔还会停下来转两圈笔。
　　会议中途，投影突然黑屏。负责技术的同学手忙脚乱，度留真摘下眼镜放在桌上，侧头看设备指示灯：“备用设备接好了吗？”度留真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我文件袋外侧口袋里有备用连接线，蓝色的那个。
　　技术同学愣了一下，连忙跑去翻找，果然在文件袋外侧找到根蓝色连接线。度留真起身帮忙插上，屏幕重新亮起时，她看了眼手表：“耽误了两分钟，接下来我们得加快点节奏了。”
　　全程平稳，却让人莫名安心。
　　演示顺利结束，评审老师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度留真把眼镜收进盒里，又仔细叠好流程图放进文件袋，拉链拉到一半时停住，转头看向乔非意：“你晚上有空吗？学校东门那家西餐厅不错，我想请你吃饭，算谢你那个缓冲系数的思路。”
　　乔非意笑道：“就为这个？”
　　“也为刚才投影黑屏时，你有没跟着慌。”度留真拉上文件袋拉链，“晚上六点，你要去吗？”
　　“去。”乔非意合上文件，“正好让你见识下理科生的食量。”
　　度留真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下，拿起文件袋转身：“拭目以待。”
　　度留真嘴角微弯，转身时，乔非意发现她走路脚跟落地很轻，和做事的干脆利落截然不同。
　　收拾东西时，乔非意瞥见度留真没锁屏的手机——“代购小夏”发来消息：“你要的限量香水到了，税后三千二，留吗？”
　　乔非意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碰脏屏幕。她知道那款香水，前阵子在朋友圈刷到过，据说很难抢，没想到度留真会对这个感兴趣。她轻手轻脚地按了下锁屏，这人关注的东西，好像比传闻里更“烟火气”些。
　　六点，西餐厅门口。度留真换了浅灰连帽衫，头发被风吹乱，抬手抓了抓：“你等很久了？”
　　“刚到。”
　　路过拐角时，度留真忽然侧身：“小心。”乔非意差点撞柱，站稳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胳膊，两人同时顿了下。
　　“你平时除了做数据，还喜欢什么？”度留真拉开椅子。
　　“解微积分，去实验室看仪器运转。”
　　“仪器？”度留真翻着菜单，抬眼，“听着挺无聊的。”
　　乔非意被她直白的评价逗笑了：“那你呢？除了雕塑，喜欢干什么？”
　　“逛逛商场，看新开的餐厅，买点有意思的小东西。”她指尖顿在“黑松露意面”上，“上次看到个水晶镇纸，切割面特亮，对着光能折射七种颜色，没用，但好看。”
　　侍者过来时，度留真抬头：“能吃辣吗？黑椒牛柳意面有点辣。”
　　“能。”乔非意回道。
　　“你买这些，不怕别人说你不务正业？”乔非意状似随意地问。
　　“我用自己的钱买喜欢的东西，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度留真端起水杯，语气坦然。
　　她的坦然让乔非意有点意外。
　　确实，跟别人没关系。
　　窗外天色渐暗，度留真低头研究餐垫花纹，指尖划过凸起的纹路。乔非意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度留真，会为好看的东西心动，会照顾别人口味，却又好像藏着更多没说出口的事。
　　比如提到水晶镇纸时，眼里那点不只是“喜欢”的光。
　　乔非意没再问，只是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