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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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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慕清将钥匙挂在门后,弯下腰抚慰一般拍了拍摇晃的小向日葵。
这是那天林禾与她交换手链时给的奖励,大概率是哪里买的手工制品,她特别喜欢。
说来也奇怪,她总能在那张笑眯眯的花脸上读出来不同的话。
比如现在,它好像在说——
“欢迎。”
慕清动作一僵,缓缓起身看向声源处。
万绵知虽说是坐在沙发上,但脚有鞋底支撑,屁股下面还垫了条丝巾,包放在腿上,愣是没有让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环境有任何接触。
许是看出来小姑娘的疑惑,她勾了勾唇,眼角连一丝细纹都寻不到,“罗秋平给的钥匙。”
慕清这位名义上的继母一共同她说过四句话,今天就占了俩。
另外俩发生在八年前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句“女孩?”和紧跟着的含义不明的第二句,“女孩好啊。”
当时罗秋平任由一屋子人的眼神在小女孩身上游走,愣是一句话不敢说,不愧是海城鼎鼎大名的赘婿。
难怪能做出用临时监护人身份逼前妻的女儿拿出钥匙,又让现任妻子不请自来这种恶心人的事情。
“您有事吗?”
万绵知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安静地盯着眼前的人。
相比之前长大了,也长开了。
脸一点也不像罗秋平,和她妈妈一模一样。
就是高了点,可能会影响男人引以为傲的“身高差”,但是没关系,不领出去示人就好了。
她这样的外貌基因,不用明码标价,一带出去就会有人打听。
“不叫人吗?”万绵知小幅度翘起二郎腿,接触面积又小了一个鞋跟和脚掌。
“……万女士。”
这脾气可一点也不像她妈。
“也没有什么事情,你爸爸生病了,毕竟是亲父女,总得去看一下吧。”
骗她的,罗秋平一点问题都没有。
是正好有个合适的机会能带她露露脸。
毕竟还有不到一年半,这丫头就成年了,她也需要提前吊人胃口。
万绵知笑里藏刀,几乎把不安好心四个字写在脸上。
她最恶心的地方就是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喜欢看别人明知结果又不能反抗的样子。
当然大多数人都会让她如愿以偿。
除了慕元舒和慕清。
慕清将店家送的百合插进花瓶里,浅淡的香气让她心安许多,这才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我不去。”
万绵知一眼就看见了那泛黄的花瓣,不管是什么领域,这种残次品连被挑选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慕清的答复根本不重要,“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学校那边你自己想办法。”
她拿着包起身,眼神在那条丝巾上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抛弃它。
虽然不值多少钱,但若是慕清拿去卖了,也够她买点东西收拾自己了。
“哐当——”一声门被关上,老旧的楼梯间回荡起高跟鞋离去的声音。
慕清原地站了一会,随即给自己煮了碗阳春面。
面条用是商店买的挂面,味道远不如新鲜的手擀面,嚼不了几下便顺着喉咙滑下去了,就像在吃沾了水的纸。
她忽然很想去学校。
慕元舒留的这套房子不大,她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天空,晚霞将退,并不是她期待的破晓。
不对,就算是现在是明天也见不到林禾。
水滴在面汤上,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最终映出一张小女孩的脸。
是那年独自在宁心塔下流浪了半宿的慕清。
海城一点也不好玩,宁心塔也不好看,只有成群结队的人和乱七八糟的灯,她被找来的外婆牵走,眼睛里的泪水根本兜不住,一滴又一滴洇出记忆中模糊的人影和光斑。
那时候又闷又吵。
现在却又冷又静。
她更想林禾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接到了林禾的电话。
江席生由于做不出来题在她书房里搞人格分裂,林禾只能拿着手机躺到床上。
“喂……?”
慕清刻意舒缓了声音,但还是被她瞬间听出来落寞。
林小姐一征,重新坐直了身体,未有思考直接问出,“你在哪?”
慕清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肯定是皱着左边的眉头,嘴巴微张着,整张脸都是疑惑。
特别特别可爱。
“在家。”
语气风轻云淡毫无波澜,好像刚才都是她的幻觉。
林禾不喜欢逼问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打给了你。”
“好像有什么事,让我必须听到你的声音。”
戳击屏幕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慕清将自己埋进双臂,咬着唇趴在桌子上。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林禾。
双方陷入良久的沉默。
林禾断定慕清遇到了棘手的麻烦,并且这些麻烦让她陷入了不太好的情绪。
“确实有点事情,我要离开几天,应该不能去参加郊游了。”
她的声音嗡嗡的,一听就是离得手机很远,“不过有江砚尘他们陪着你,肯定也不会孤单。”
林禾不想听这些,她去郊游也只是因为能和慕清自由接触,如果慕清都不去的话,这些完全不如她回家看书有意思。
她更不需要江砚尘他们的陪伴。
但还没等林禾回复,对面又加了一句,“等我回来拿着礼物找你道歉,好不好?”
慕清的话就好像拿小针往她心口戳一样,明明看不到伤口,但密密麻麻的全是痛。
林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太好,除非你告诉我,你去哪。”
慕清此时满脑子都是想让她先放心,立刻回了句:“海城……”
林禾用手指强制扯平自己的眉头。
海城?
她似乎猜到了慕清的麻烦。
能让一个在静远出生长大的小女孩跑到千里之外的海城去,只能是因为她那个婚内出轨的爹。
而且大概率和万家小少爷生日宴有关。
十几年不闻不问,长大成人再把她叫回去。
万家人没几个聪明的,脸倒是一个比一个大。
她打开与林时见的对话框,弯了弯唇说:“如果这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林千落;万家要把慕清逼去海城。
她又说:“那我便祝愿你能顺利完成……”
林千落:肯定会有什么恶心人的事情等着她。
她最后说:“我等着你回来。”
林千落:我要去弄个更恶心的。
书房内,江席生聚精会神地大喊:“全体准备——”
转身将纸飞机对上了门前的林禾。
他的燃油瞬间耗尽。
“起飞呀。”林禾示意他继续。
江席生第一次没在抓包后受到摧残,受宠若惊地打开窗户,用了大力将它挥出去。
“唰——”的一声,它在江席生的欢呼和林禾的注视下越飞越高。
森赛尔海滩的船夫刚固定好小游艇,就看到一架直升机落在“小果冻”甲板的停机坪上。
黑白分明的机身好像给这座超级游艇点了眼睛。
万绵知领着万之珩接受周遭祝贺声,原本大家对她们临时更改地点还有点怨气,但一看目的地是森赛尔岛,一个个都换了副模样。
毕竟这可是因形似贝壳,被林家特意买来讨小女孩喜欢的私人岛屿,上面的一草一木无论是酒店健身房游乐场这些大型建筑,还是码头迎客牌、工作人员制服等细枝末节,都是按照林小姐喜好定制的。
落成当天,林夫人的母家还特意送了一座包含各项生活娱乐设施的“小果冻”以供通行。
但林家拒绝对外开放森赛尔岛,为此拒绝了不少豪门富户的请求,那么多年除了林小姐的亲朋之外,也就只有她心情好时随手通过申请的那几家有机会一睹了风貌。
海城大多数人都眼热着,能托万绵知的福来到这里,当然得说好话恭维着他们。
直升机的到来更是引起欢呼一片,众人纷纷猜测是林家派了人来,平日与万绵知交好的夫人熟络地挽起她的手,“林家之前从来没参加过谁的生日宴,这次可真是给我们之珩添光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几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了舱门。
万绵知脸色有些挂不住,她刚刚竟然完全忘记了救援直升机待命的事情,还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户一起期待着林家的到来。
那夫人自知说错话,又上来找补了一句,“其实能在这里庆祝已经够别人羡慕之珩了,而且——”
忽然天空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不知谁家小孩大喊了一声,“妈咪,那是G700。”
林小姐的果冻号,林少爷的G700,全海城富二代都觊觎的梦。
万绵知接上了好友的话,“而且林家确实派了人来。”看这架势大概率还是那个刚露面的小林总。
沙滩上瞬间乱成一团。
万绵知轻轻拍了她的手,方才的难堪荡然无存。
……
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站满了走廊的各个角落。
刚刚林小姐下了命令,若是有莫名其妙的人硬闯,就立刻把他们打包扔进游泳池里。
不由得感叹一句多么善良的小天使,还怕这太阳毒辣把人晒脱水。
一想到这里他们工作的劲头更猛了。
林禾坐在正对着慕清房门的位置,没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顿万家那群脑残。
既然万绵知的目的昭然若揭,那她就给对方送来个最有诱惑力的林时见来。
当然她肯定也有别的人选,但改变这一切这只需要林时见稍微主动一下。
比如送来一条裙子,万绵知就会像现在这样带一群人敲开慕清的门。
林禾点了点头,工作人员这才放下戒备。
以万绵知的性格,林少爷特意送的东西,就算在里面待一下午,她也一定会强迫慕清全部穿戴好。
这段时间,刚好够林禾闹一番的。
林时见老远看到林禾,几乎被她的装扮惊呆了。
一条毫无点缀的白裙子,耳朵上还有两颗闪瞎眼的大钻,远看是四十年前专业白事代理人,近看是二十年前刻板印象里的纯情白月光。
他拎起来夸张的裙摆,不可思议地问:“你那天是不是也砸到脑子了?”
林禾赏了个白眼。
“那咱俩名义上是……?”
希望是不会是污蔑他审美的一些关系。
林禾手指着自己,“主人。”,又指了指他,“和狗。”
人格和审美,林时见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他把人揽怀里推着走,“搁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
周遭因为二人的到来瞬间寂静。
万之珩从来没想过林时见看上去那么正经,表面答应母亲互相帮衬,私下竟然把自己带到棋牌室里。
说是棋牌室,但二世祖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赌,他也不是不知道规矩,看那些带女伴的人,哪个桌子上不是一摞又一摞。
林时见对这些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了赛马节直播面前,一落座工作人员就上前讲解赛程。
他拍了拍右侧的位置问;“小寿星要不要猜一下?”
“猜一下嘛,他今天没去成意大利,正需要有人陪着说说话。”
林少爷的女伴巧妙地将邀请与林万两家关系画等号,似乎在说他们是因为万家的聚会才没去现场,若是他现在拒绝,就是反驳了万绵知都不曾否认的“特意而来”,但若是接受,他就需要对此做补偿,比如参与到他们的赌马之中。
作为今天的主角万之珩本可以拒绝任何人,除了这个母亲口中一人抵所有的贵客,他只能面不改色地坐下说:“我的荣幸。”
不曾想两个小时后,他稀里糊涂地被压了一桌子纸币。
周围看客纷纷感叹林少爷这个女伴徒有其表,运气差到爆炸,一共猜了四把,三输一空。
然而林时见并不恼,只是风轻云淡问了一句“还继续吗?”
“当然要。”
林禾叫来了两杯苹果马天尼和两杯水,“我们换个玩法。”
“输了的喝酒,赢了的把它带走。”
她将耳环摘了一只,在万之珩面前晃了晃。
D色IF的水滴形白钻本就罕见,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母亲前段时间心心念念却没拍到的伊雪尔之泪。
不知是万绵知的期许还是好运神的眷顾,他忽然来了奋勇一搏的勇气“好,下一把我压Vento。”
“不急。”林禾摇了摇头。
她将另一只也摘了下来,顺着酒杯边缘扔了下去……
“噗通——”
宴会开始之际,泳池中响起落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