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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花荫下的裂痕 ...

  •   魏潼脚步急促地闯进修然雅致的姌室花艺,门轴碰撞发出的轻响尚未消散,她的目光已锁定花架旁的身影——阮茗雨正垂首剪着玫瑰,指尖起落间,一阵急促的咳嗽顺着花香漫开。
      不等对方反应,魏潼伸手便将她拽了过来。
      “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就去治,来这里烦我做什么?”阮茗雨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愤懑。
      “你跟我出来。”魏潼冷声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我还没忙完。”阮茗雨别过脸,继续整理手边的花枝。
      “你必须跟我出去!”魏潼说着就想再去揪她的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推开,踉跄着后退半步。
      “魏警官!”眼看两人间的火气越燃越烈,姌诗琪连忙转动轮椅上前,轻声打断,“你们这是?”
      “我有事要问她。”魏潼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缓却依旧带着压迫感。
      “我没有什么需要回答你的。更何况,我不是罪犯,我也没有义务配合你的审问。”阮茗雨冷声回应。
      “没义务?”魏潼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那你告诉我,昨晚去哪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算我什么人?”阮茗雨歪着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我是你长辈!答应过伯父要照顾你,就有权知道你的动向!”魏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长辈?什么长辈?毫无血缘的姐姐吗?”阮茗雨轻笑一声,眼底却翻涌着痛楚,“你若真记着对我父亲的承诺,就该去洗刷他的冤屈,而不是在这里对我横加指责!”
      “你!”魏潼被噎得语塞,双手攥成拳头,指节泛白。
      “诶,魏警官消消气。”姌诗琪连忙打圆场,笑意温和,“昨晚小雨一直和我在花室,没出去过。”
      “和你在这?”魏潼挑眉,目光扫过阮茗雨泛红的手指,“那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为何咳嗽不止?以她的性子,怕是大晚上不添衣乱跑受凉了吧。姌老板,最近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我想你不会欺骗警方吧?”
      “魏警官说笑了。”
      姌诗琪故作心疼地看向阮茗雨,“昨天我想把你身后那盆玫瑰搬去晒太阳,可花盆太大,我这腿脚不便……小雨见了非要帮忙,她那么瘦,好不容易搬起来,出门时却撞到门框摔了,手被磨破不说,浑身都沾了泥。许是后来洗澡受了寒,今早便一直咳嗽。”
      魏潼沉吟片刻,眼神里仍带着怀疑:“当真如此?”
      “当然了,我就是个普通的花店老板,哪敢欺骗警察?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那边问问李妈。”姌诗琪抬了抬下巴,魏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李妈正低头给花草松土,神情专注。
      魏潼刚要迈步,却被姌诗琪出声叫住:“哦对了!前几日我见小雨身上满是伤痕,连嘴角都破了,她说是不小心摔的,可我总觉得不像……魏警官知道这事吗?”她笑着问,语气里却藏着几分试探。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魏潼心上,那分明是上次查案时,自己打伤了阮茗雨所留下的痕迹。
      她脸颊瞬间涨红,支吾了半天才说:“之前查案时偶遇小雨,不小心……误伤了她。”
      “误伤啊?”姌诗琪笑意更深,“既然魏警官说要照顾好她,日后可得多留意,别再这么‘不小心’了。”
      魏潼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深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再走向李妈,轻咳一声:“姌老板说得是,小雨的人品我向来信得过,是我唐突了。”
      说罢,转身径直离开了花室。
      姌诗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转头看向阮茗雨。
      只见女孩死死垂着头,肩膀微微蜷缩,仿佛想把自己缩进宽大的衣袖里。
      “怎么?你要缩到衣服里啊?”姌诗琪的声音愈发温柔了些。“放心吧,我不会因为帮你说话就逼迫你告诉我什么的。我说过,只要你愿意,我这里永远可以藏住秘密,选择权永远在你那。”说完,就准备转动轮椅离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说话?”阮茗雨突然开口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眼底还含着淡淡的泪珠。“她可是警察,你就不怕现在站在你面前的真是个罪犯?”
      姌诗琪心中一软,停下轮椅:“我可没收到你的通缉令。警察也不是神,难免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她凝视着阮茗雨,轻笑一声,“更何况……我相信你。”
      阮茗雨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我和你相处的日子,我不相信你会是坏人,你的行为和你所表现的所有想法,这都不会是一个坏人能伪装出来的。所以……就像你说在肖天翼的办公室见到了希柠,那我也不会相信她是坏人,她一定有她的原因。”姌诗琪继续说,语气里多了些许坚定。
      “可……人是会变的啊……”阮茗雨攥着手指说。
      “嗯……确实。但是,在我看来,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的性格,你的外貌,你的家境、身份改变而改变爱意,就像你的父母。可如果是人品、价值观的改变,那在我没有亲眼看见前,都是外界对我重要的人的造谣和诋毁。
      “你说的重要的人……是顾希柠吗?还是……”阮茗雨小心翼翼地试探,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你希望是谁啊?”姌诗琪故意歪着头逗她。
      “我……我不知道。”阮茗雨顿时一阵惊慌,眼睛的泪马上就要蹦出来。
      “你们当然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姌诗琪笑着安抚,“毕竟,我可没见过你在别人面前这么容易掉眼泪。”
      “我才没哭!”阮茗雨急忙侧过身抹了把脸,转回头时,眼眶依旧泛红,“那你相信昨晚的事和我有关吗?”
      “只要你没亲口承认,我没亲眼看见,我就不信。”姌诗琪垂了垂眼眸,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就像上次……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如果……如果我说这事真的和我有关呢?你会讨厌我吗?”阮茗雨咬着唇,声音细细的。
      “那得看是什么事,还有你的初衷。”姌诗琪撇了撇嘴,眼神里带着几分通透,“毕竟,法律条文之外,也藏着未被看见的正义。”
      阮茗雨沉默数秒,才缓缓开口:“等事情结束,我就告诉你……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做错。”
      “还有方才……明明是我先刺伤了她……”阮茗雨忽然撇着唇补充,尾音里裹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可小孩闹脾气犯了错,大人就能不管不顾下重手吗?”姌诗琪笑着抬手,指腹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动作带着自然的宠溺。
      “谁是小孩啊……”阮茗雨嘟囔着偏过脸,耳尖悄悄泛起薄红。
      “你啊。”姌诗琪的笑意漫进眼底,语气里满是笃定的温柔。
      “我才不是小孩——我都22了!”阮茗雨梗着脖子反驳,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露出几分口是心非的傲娇。
      “别忘了,我比你大。”姌诗琪屈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声音软下来,“就算你到了32,在我这儿也是小孩。”
      她收回落在阮茗雨发顶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发丝的柔软触感,顺着对方的话轻声接道:“既然你笃定自己没错,那就尽管跟着心走便是。”
      话音落时,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随即转动轮椅,轮轴碾过地面的细碎花瓣,缓缓朝着远处移去,留下阮茗雨独自站在花架旁,指尖还攥着未剪完的花枝。
      办公室内,顾庭山将手机狠狠掼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砰”的一声闷响震得文件散落,怒吼声更是像惊雷般撞在墙上,震得窗玻璃嗡嗡发颤:“一群没用的东西!货没守住,倒把自己送进局子!马上查!给我查清楚是谁给警察透的风!还有肖天翼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跟老子抢货?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不知道谁是爷!”
      电话那头传来云姐恭谨却透着几分紧绷的声音:“是,老板,我这就去安排。”
      与此同时,肖氏集团的办公室里,顾希柠满脸怒容地盯着肖天翼:“你为什么要和我父亲动手?这不是让我落个不孝的名声吗?”
      “顾小姐这话可就冤枉我了。”肖天翼靠在椅背上,语气轻佻,“明明是你父亲先动了我的货,还派人来暗算我,我不过是正当防卫。况且,我可没碰他一根手指头。”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顾希柠身上,“你不如想想,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
      “你怀疑我?”顾希柠气得浑身发抖,“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诶诶诶顾小姐,别生气嘛。”肖天翼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件事除了我们之外,只有那个法国来的老头知道……”
      “你觉得是他?”
      “不好说。”肖天翼指尖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你父亲那边也可能走漏风声,但这老头前段时间因为分红的事闹得不愉快,最近又安分不下来,看来得给他提个醒了。”
      魏潼踏出姌室花艺的门,晚风拂过鬓角,可姌诗琪的话语仍像细密的针,反复刺着她的思绪。
      以她多年刑警的敏锐直觉,阮茗雨手上的伤痕绝非普通擦伤那般简单——创口边缘翻卷着细碎的皮肉,暗红血痂干涸成硬壳般嵌在破损处,皮下隐约可见撞击后凹陷的不规则纹路,掌心凸起的骨节上,几道平行浅痕像被砂砾狠狠划过,带着清晰的受力方向。
      那痕迹没有丝毫无意间擦伤的杂乱,反倒透着一股主动迎向坚硬物体的决绝,每一道破损都像是在诉说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冲撞。
      而姌诗琪提及阮茗雨不小心摔倒时,眼神一闪而过的闪躲,也让说辞多了几分站不住脚的瑕疵。
      可转念一想,姌诗琪与阮茗雨虽相交甚笃,可她又何必冒着风险帮阮茗雨隐瞒?
      脚步猛地顿在人行道上,街灯在她身后拉出修长的影子。
      一个念头骤然窜入脑海:或许可以从苏洋和苏然身上找到线索?
      她未作半分迟疑,快步钻进车内。指
      尖刚落下点火开关,引擎便爆发出低沉的轰鸣,轮胎碾过路面溅起细碎尘屑,车身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城郊方向疾驰而去。
      苏洋兄弟俩住的公寓藏在郊野的绿荫深处,远离市区的喧嚣。
      魏潼抵达时,虚掩的门正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屋内静悄悄的,不见苏洋的身影。
      公寓收拾得一尘不染,连沙发上的抱枕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苏然正蜷在沙发中央,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飞快地将东西藏到身后,起身迎了上来。
      “苏然叔,藏什么好东西呢?”魏潼嘴角噙着笑意,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藏在身后的手。
      “没、没什么。”苏然眼神有些飘忽,笑着岔开话题,“魏警官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不是忙完手头的事,想着好久没来看你们了嘛。”
      魏潼顺势走进屋,语气亲昵了几分,“都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叫我小潼吧,总听你们喊‘魏警官’,倒显得生分了——你们在我心里,早就跟长辈没两样了。”
      “诶,称呼而已,都习惯了。”苏然摆了摆手,神色坦然了些,“都叫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就跟喊‘大小姐’似的,真要突然改口,反倒觉得别扭。你呀,能抽空来看看我们,比啥都强,我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魏潼没再纠结称呼的事,视线再次落在他身后:“我刚才好像瞥见是张照片?是想念家里人了吗?”
      “唉……除了哥,哪儿还有别的亲人呐?”苏然重重叹了口气,指节微微泛白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相片,指尖轻轻摩挲着画面上的人影——正是年少时的阮茗雨。
      彼时的她依旧敛着眉眼,沉默得像株静立的白梅,可眼底尚未被岁月浸透的澄澈里,还没染上后来那般化不开的忧郁,分明是她刚出国那两年,尚未历经世事磋磨时拍下的模样。
      魏潼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心头微微一涩:“你若是想见她,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她不会说不见你的吧?”
      “自然是见到了……”苏然垂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眼底闪过一抹难掩的心疼,“可大小姐,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大小姐了。”
      “嗯?这话怎么说?”魏潼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刻意压制的试探,“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以前的大小姐,虽然不爱笑,见了陌生人还会紧张得结巴,可性子是真的温柔。”
      苏然的声音低沉下来,眼神也暗了暗,“她从没把我们当下人看,嘴上不说,却总在细节上照顾我们,那份亲近是藏不住的。可现在……”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无奈,“结巴的毛病倒是好了不少,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冷气,让人不敢靠近。有意无意都在跟我们保持距离,昨晚海风刮得大,我想给她披件外套,她都下意识地躲开了……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一点小事就容易发火。”
      魏潼的心猛地一沉,苏然的话让她瞬间想起那晚争夺药水时,阮茗雨反常的失控状态。
      但她没有表露分毫,反而精准地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语气平静地追问:“海风?昨晚她去海边了?”
      苏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补救:“没有没有,我随口说的——龙安市四周都是海,夜里总能吹到海风嘛。”
      这番牵强的解释,让魏潼先前打消不少的疑虑,又在心底再次攀升。
      她压下心头的波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语气带着几分恳切:“这样啊……如果之后发现小雨还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当初是我对不起她,现在,我想尽力弥补。”
      “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你。”苏然看着她愧疚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而且我看大小姐,早就已经原谅你了,你也别总揪着过去不放。”
      魏潼轻轻点了点头,目光飘向窗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是啊……现在,也有人比我更能保护好她了。”
      她弯腰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扯出一抹浅笑,“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替我向苏洋叔问好,有空再来看你们。”
      话音落下,她转身快步冲出公寓,车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
      回到警局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办公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秦祎和李冉正好先后回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
      “查到了,肖天翼最近在跟一个法国商人合作,叫马塞尔·杜邦。”秦祎将一叠资料拍在桌上,语气凝重,“据说这人常年待在海上,一直住在自己的船上,现在船临时停靠在海关署。”
      “那我们今晚就过去!”魏潼立刻说道,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行!魏姐!”李冉连忙拦住她,语气急促,“我今晚去了顾氏集团,发现他们一直在频繁调派人手,跟着看了一圈,竟然全是往海关署去的——今晚绝对不是合适的时机。”
      魏潼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好,那就先休息,养足精神,尽快把案子破了。”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秦祎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那边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见、见到了。”魏潼低下头,声音闷闷的,指尖攥得发白,“我想,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差一个契机,证明我的猜想。”
      “那就好。”秦祎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魏大警官可得保持清醒,别控制不住个人感情哦~”说完,便拉着李冉离开了警局。
      魏潼看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警局,夜色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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