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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皮影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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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哪里来的畜生!竟敢……”老秀才又惊又怒,厉声呵斥,伸手就要驱赶。
苏棠根本不理他。她将那块刻着“王”字的玉佩吐在光滑的案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王砚在看到那玉佩的瞬间,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地捂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沈舟你真是可恶至极,你指使猫偷了书还偷了我的玉佩,你……”
苏棠没有给他说胡话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点微薄的妖力被尽数调动,疯狂地涌入脑中那个新获得的技能——“幻术投影”!
目标:昨夜竹林所见的一切!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蜂鸣般的空气震颤,在寂静的正堂中响起。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公案上方,山长与沈舟之间的空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
光影变幻,一幅令人头皮发麻的立体画面,凭空投射出来!是后山那片熟悉的竹林空地,惨淡的月光勾勒出石桌的轮廓。
画面模糊,但王砚的脸,清晰可辨,带着焦躁和阴沉。
他对面的蒙面人,身形瘦高。
王砚将一袋银子丢在石桌上:“五十两,尾款。拿了钱,立刻离开京城……”
蒙面人伸手去拿……
然后,画面视角猛地拉近,聚焦到那蒙面人因魅惑而呆滞的脸上,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正堂里:
“是…是王砚公子……他…他给了我五十两……让我…偷了书……把沾了模仿笔迹的残页……塞进沈舟的书箱里……”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画面持续着,映照着王砚那张因秘密暴露而瞬间扭曲、惊恐到极致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山长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秀才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凸出,像是见了鬼。去沈舟书房搜查正是王砚向他提出的,他当时急于寻找线索,也没有想太多,竟被利用冤枉了无辜之人!
其他几位先生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堂外的管事和学子们,更是目瞪口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沈舟呆呆地看着那悬浮在半空、如同神迹般的光影画面,又看看公案上那只蹲坐着、碧绿猫瞳里仿佛带着一丝嘲讽的小白猫,久久不能平静。半晌,他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和极度的荒谬感,伸手拽了拽旁边同样石化了的同窗,声音干涩地喃喃道:“喂喂……你掐我一下……我…我没眼花吧?我家猫……它…它刚才是不是……放了个皮影戏?!”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里异常清晰。
这神来一笔的疑问,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王砚紧绷的神经。
王砚那声“我认罪”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整个正堂死寂一片。
他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再没了学生会首的矜持,只剩下被当众扒光的狼狈和恐惧。山长陈老夫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对着还有些发懵的沈舟,深深作了一揖。
“沈舟……老夫糊涂,错怪于你,险些酿成大错!老夫……向你赔罪!”老头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愧疚。
沈舟被这大礼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可话到嘴边,看着山长花白的头发和真诚的眼神,那点惯常的油滑劲儿不知怎么就散了。他挠了挠头,难得地正经了一瞬,侧身避开山长的礼,干巴巴道:“山长言重了……学生……学生没事。”
山长直起身,翻阅了一下苏棠带回来的《帝王策》,确认是藏书阁那本无误后,目光复杂地看着沈舟,又扫了一眼公案上那只蹲得笔直、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白猫,“《帝王策》抄本已经寻回,多亏了你……的猫,为表感谢,也念你此番……受惊不小,特许你借阅此书三日!望你好生研读,莫负……莫负此番际遇!” 最后几个字,山长说得意味深长,眼神在沈舟和那只猫之间打了个转。
“啊?”沈舟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冲散了残余的委屈和疲惫,眼睛唰地亮了,“真的?!谢谢山长!谢谢山长!” 他激动得差点蹦起来,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抱着山长转两圈。
两个管事师兄上前,架起烂泥般的王砚往外拖。经过沈舟身边时,原本失魂落魄的王砚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恐惧,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一种非人的怨毒!他死死盯着沈舟,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几乎扯到耳根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漏气的声音:
“沈舟……嘿嘿……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尖细、扭曲,像是用指甲刮擦着铁皮,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音调,带着一种冰冷的、直刺骨髓的恶意:
“有些人……早就盯上你了……你躲不掉的……嘿嘿嘿……天命……找到你了……”
这诡异的声音和眼神,让离得近的几个学子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一步。沈舟脸上的笑容僵住,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喵——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猫叫骤然炸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尖锐、充满惊骇!
蹲在公案上的苏棠,浑身的毛如同触电般根根倒竖!尾巴瞬间膨大成了平时的两倍粗!碧绿的猫瞳缩成最危险的针尖状,死死锁定在王砚身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席卷了她——这气息!这冰冷、扭曲、带着绝对秩序感的诡异波动!和银子被偷那晚……一模一样!
有一个叫天命的势力,他们不仅存在,而且已经如此近距离地渗透进来,王砚,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始作俑者,只是被短暂利用、又被无情抛弃的一枚棋子!
苏棠的脊背绷紧如弓弦,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鸣。这不再是对凡人的警惕,而是对更高维度猎杀者的本能恐惧和……愤怒!天命盯上沈舟了!
王砚被这声猫叫刺激得更加癫狂,发出更加刺耳的、非人的怪笑,但很快就被管事师兄用力捂住嘴,强行拖了出去。那诡异的笑声在正堂门外渐渐远去,留下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山长和几位先生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王砚最后的状态……太邪性了。但涉及鬼神之说,又是在书院这等圣地,谁也不好深究。山长只能挥挥手,疲惫地遣散了众人。
一场风波,看似尘埃落定。
回到那间简陋却终于不再被阴霾笼罩的宿舍,沈舟迫不及待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我的老天爷啊……”他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差点以为小爷我这条命就交代在山长书院了!太刺激了!比醉仙楼的烧鸡还刺激!”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得意劲儿又冒了出来。他目光一转,精准地捕捉到跳上书桌、正绷着小脸、尾巴尖还在微微炸毛的苏棠。
“小雪球!”沈舟眼睛一亮,一个饿虎扑食……哦不,饿狼扑猫就冲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把那团柔软温热的白色毛球捞进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还用力蹭了蹭,“我的好雪球!我的小福星!今天要是没你,你主人我就真得去桥洞底下跟野狗抢食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猫!再生父母!以后我的烧鸡腿,分你……分你一大半!”
苏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勒得差点翻白眼,刚想用爪子推开这张得意忘形的俊脸,鼻尖就充斥了他身上干净又带着点墨香的少年气息。昨晚在竹林追踪的紧张、发动幻术投影的妖力透支、还有面对天命气息时的心悸……似乎都被这温暖的怀抱冲淡了些许。
“喵呜!”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表达“别勒太紧”的抗议。沈舟嘿嘿笑着,稍微放松了点力道,但依旧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像揣着一个暖手炉,还下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