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反派争反派》伞下灯

38、鬼域

　　“他们发现我是极黑玄力以后，将我关入柴房，面壁思过。”

　　柴房被玄力上了锁，里面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臭味。柳无弦只能望着那透过一缕光的高窗，无从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若她真想逃出去，哪怕是弄得遍体鳞伤她也在所不惜，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但此刻，她无欲无求，双眼空洞。

　　她在想，要是父亲在就好了。

　　等到有人接她出去那天，她才知道他们要送她入鬼域。

　　那些人害怕、忌惮她，担心她的极黑玄力会威胁到他们，担心之前杀害她父亲的人又会找上门来。看似是让她在鬼域里磨练，实则是让她送死。

　　柳无弦步履缓慢，她见沿途开着几株望幽草，红蝶翩翩，后背忽而感觉到一丝阴凉。他们快到鬼域了。

　　鬼域的入口在生息河的岸边，那里有一低矮的石台，台上画着赤红的圆形法阵。

　　“柳无弦，为保天音宗全门人的平安，特将你送入鬼域修行。念你年岁尚小，宗门的玄丹和器物任你挑选。”姜家家主站在柳无弦的身后，声音穿过风，传入后者的耳中。

　　“别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柳无弦面无表情地踏上石台，转身看向他，眼里的鄙夷毫不遮掩，“听着烦。”

　　“不就是想让我死嘛。”柳无弦顿了一下，而后挑眉笑道，“怎能让你们如意？”

　　姜万方闻言大叫道：“柳无弦，你竟如此嚣张，敢对家主出言不逊！”

　　姜家家主一手拦在姜万方身前，示意他莫要再言语。他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愿领情，那我们也不再强求。”

　　柳无弦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上次的伤疤还未痊愈，便又要添新伤。利刃划破皮肤，她侧掌使鲜血滴在法阵上。

　　血珠融入石台，随之红光显现。

　　柳无弦的最后一眼，她抬头望向远方尽头，还是没能见到那个身影。眸中一闪而过的期待转为失落和惆怅。

　　她就这么恨她么。

　　在一刹那间，柳无弦耳畔传来一阵尖锐的长鸣声，她的心停跳一瞬，身体轻盈得好似要漂浮起来。

　　望幽草的赤色花瓣扬起，又落下。

　　此刻柳无弦的面前空无一人，天音宗的人都不见了。

　　她踏出石台，环视四周。这里与外面几乎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鬼域的天色阴沉，天与地的交界线泛着诡异的红光。这片土壤上还生长着大片的望幽草。

　　这……难道就是鬼域？

　　随着柳无弦的深入，背后那股凉飕飕的感觉愈来愈明显，她不自觉地握紧铁剑。

　　脚下“嘎吱”一声脆响，柳无弦的表情凝固，她止住手上动作，僵硬地低头去看。

　　是人的断骨。

　　柳无弦定睛一瞧，地面土里还掩埋着不少碎骨尸骸。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正欲挪开步子，突然那股凛冽渗人的寒意侵占了她的全身，如虫蚁四处爬行。

　　一团魂灵穿过她，飘荡在她眼前。

　　柳无弦心想，那应是徘徊在鬼域不愿离去的亡魂。它似一团云雾，样貌模糊不清，依稀能辨认出人形的轮廓。它没有腿，漂浮在空中。

　　柳无弦微眯眼，由于半透明的身体，她只能大致瞧见它衣衫不整，身上坑坑洼洼，或许是它的死因，她很快移开视线。

　　“小姑娘，来陪我玩——”

　　柳无弦听它的声音轻柔空灵，在耳边萦绕，却又带着几分魅惑，勾人魂魄。难不成它是想把她骗去吃了？

　　“好啊，怎么玩？”
　　柳无弦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条，缠绕在手心止血，她微笑着顺着它的话应道。

　　生息河旁的法阵入口是单向的，不能再从那里出去，鬼域定还有其他出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摸清鬼域，找到那个地方。

　　不过……这么多修行者皆丧命于此，想要找到出口并非件易事。

　　“断崖顶上花开得正盛，小姑娘可愿与我比试一番，看谁先摘下？”

　　断崖？莫非是天音宗后山的那处断崖？

　　柳无弦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不知对方是何计谋，她只能先与其周旋：“若我赢下，可有好处？”

　　说不定是这鬼在鬼域呆久了，百无聊赖，难得见活人，找点乐子解解乏。

　　“你赢了，我便不吃你，放你走。要是输了……”它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你的身体和魂灵可就归我了。”

　　“那你可别反悔。”柳无弦二话不说，迈开步子，一路向着天音宗奔去，让鬼来不及反应。

　　但还没走几里远，那鬼眨眼就飞到柳无弦前面去了。

　　柳无弦：“……”这还比么。

　　柳无弦没停下脚步，下一刻，她的眼神突然变得警觉。风仍在耳边呼啸，周围忽然冒出了许多细碎嘈杂的声音。

　　“好久没见过这么美味的魂灵了……”
　　“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吸干她的血，啃噬她的□□，摄取她的魂灵……我要让她和那些人一样，有来无回。”

　　有几只鬼趴在柳无弦的肩上细语，阴凉之感似在灼烧她，吓得她一哆嗦。她触摸不到它们，也就意味着她无法杀掉它们。

　　她该如何做……就这么等着被吃掉么？

　　不，她不甘心。

　　柳无弦抬腕，用力挥舞铁剑，那剑却无阻地穿过面前魂灵半透明的身体，扑了个空。她料到了，这样的攻击根本伤不到它们。

　　“放弃挣扎吧，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鬼在她的身旁飘飞，薄雾缭绕。邪恶的狞笑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休想！”柳无弦压低眉眼，凶狠地看向它们，眼眸中如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由不得你！”
　　那群鬼正欲一拥而上，但没想到发生了内讧。

　　“她是本鬼先发现的，还轮不到你们来品尝。”
　　“谁先抓到就是谁的，管你先不先后不后的。”
　　“你个老鬼，怎么不讲理？先来后到，知否！”
　　“不知！”
　　……

　　柳无弦见它们此刻无暇顾及她，提着剑溜之大吉。

　　“老鬼！她跑了，快追！”
　　“敢和我们玩阴的？”

　　一群鬼在后面追赶着，柳无弦轻功飞上屋檐，纵身一跃又拐入转角，很快消失在它们的视野中。

　　但她知道，她身上散发着活人的气味，对于它们而言是美味的魂灵，就算不是方才那几只，也迟早会被其他鬼发现。她逃不掉，只有杀了它们。

　　柳无弦入天音宗，宗门布局与鬼域外面的无异。她见到在石阶上，驻立着一只鬼，是说要和她比试的那只。

　　它孤寂的背影带着一丝忧伤，察觉到柳无弦来了，它回眸说道：“比我想象中快，不过你还是要输了。”

　　“胜负未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柳无弦嘴角晕开一抹笑意，她立刻动身，本着对天音宗的熟悉，抄近路去后山。

　　断崖顶上，风声嚎。从高处俯瞰，整个鬼域皆被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中，混沌、压抑。天边的红光像是一道催命符，步步紧逼。

　　柳无弦立于最高点，青丝乱舞，裙摆飘飞。她平淡地望向苍穹和大地，在天地面前，他们渺小得不过一只蝼蚁、一粒尘埃，沉浮无依，身不由己。

　　险峻的陡崖壁上，一株望幽草开得正盛，血色欲滴，想必那就是比试的赌约。

　　“看你还往哪里跑？！”

　　它们追踪到她了。

　　柳无弦转身，她的身后是断崖，面前是一群索命的鬼。她是纵身一跃跳下去，还是和它们殊死一搏？

　　就在刹那间，根本来不及反应，柳无弦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像是要把她的魂灵从这副躯体中剥离出去。

　　“啊——”
　　柳无弦双手抱头，此刻头痛欲裂，意识在逐渐淡薄，似抓不住的风，穿过缝隙，她却无能为力。在她眼中，周围的一切在扭曲变形。

　　所以……她最后还是要死在鬼域里了么。

　　“都给我一边去，这个小姑娘的魂灵是我的。”

　　一团魂灵挡在柳无弦的身前，对面的那股吸力霎时止住，抽离的魂魄回归到她体内。她一下跪坐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

　　“你是哪儿的鬼？也敢挡我们的道？”

　　飘在其中的老鬼气急败坏，眼看快要到手的美味魂灵就这么飞了。

　　“我的名号你没听说过？”

　　它瞧那群鬼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打算逗它们玩玩。

　　柳无弦缓过神来，立起身，便听闻它侧头低声对她道：“我来应付它们，鬼伤害不了鬼，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本事采得那朵花。”

　　“多谢。”柳无弦虚弱地应着，方才的剥魂确实对她消耗不小，“还不知如何称呼你？”

　　“叫我‘水’就好。”

　　莫非是……水鬼？柳无弦这样想着，行至断崖边上，俯身望向那株望幽草。

　　她知道，就算不是比试，这花生于逆境绝处，受天地滋养，也是极好的玄草，能对玄力有一定提升。

　　铁剑离手，斩断望幽草根茎，轻快而迅速，一个旋转飞回柳无弦身侧。玄力似一只无形的手，捧着花而归。

　　柳无弦先将望幽草收入囊中，当她回眸转身时，见水仍静静地立在前方，而追赶她的鬼们却纷纷狼狈地向四面八方逃窜，还惊恐地尖叫着：“恶、恶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