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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源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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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弦提着剑,一步一步迈向四季楼。当她离四季楼越近,周围似乎就变得更寒冷。
这里的风像锋利的刀刃,擦过她的脸颊,寒意慢慢入骨。
柳无弦闭上眼,感受玄力在空中游走。玄力波动很不稳定,像是其主人无法控制一样。
“柳无弦。”
柳无弦闻声睁眼,站立于她前方的,是身着一袭黑衣的陈寂。
陈寂驻立在大街中间,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挡柳无弦的路了。
柳无弦眉头紧锁地望向他,她在思考为什么陈寂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元风门的人么?为何又为南宫派做事?难道说……元风门出事了。
他之前出现在玄境就十分可疑,看来果真是归顺于南宫派了。
“若你想去四季楼,只有先杀掉我!”
陈寂持剑向柳无弦袭来,他全然不给自己留下后路,比在玄境之时出剑更狠、更有杀意。
“手下败将,玄境里放你一马是看在魏在思的面子上。”柳无弦果断地迎面反击,“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虽然陈寂有无色玄力的加成,但仍不是柳无弦的对手。在境内他就不敌,更何况是破了神阶的柳无弦。
陈寂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上添了好几处伤口,尤其是柳无弦插在他腹部的那一剑,疼得差点让他爬不起来。
不过好在他有无色玄力的救治,他的伤痕在逐渐愈合。
他绝对不能让柳无弦接近四季楼。
只要……再多等片刻,多等片刻就好。
“不自量力。”柳无弦见他实在是碍事,怒气更盛,杀心由此而生。
若不毁掉源头,情况只会更加糟糕。她不知道又将有多少修行者被带走,去完成他们那不可告人的密谋。
柳无弦的剑快如疾风,一招连着一招。她向来出手快、准、狠,绝不拖泥带水。
陈寂上一招还没瞧清,勉强避开,下一式不但没能躲过,竟反而迎着她的剑去。他被打趴在地上,遍体鳞伤。
他眼睁睁地看着柳无弦从他的身边掠过,他却没有力气再站起来杀掉她。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指尖颤抖着去够远处的剑。
“别人的玄力终究不是你的。”
柳无弦淡漠的话落入陈寂的耳中,后者的手倏地垂在地上,再也举不起来。
他和那些拥有极高天赋的修行者之间横跨着一条鸿沟。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极玄,有的人短短时间玄力便能连升几阶,而有的人却拼尽所有也无法到达他们最初的高度。
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寒风呼啸着,每行走一步都如此艰难。
柳无弦抬臂挡在额前,衣裙被吹得飞扬。她步履不辍,一直向着四季楼往前走。
这突如其来的强风,柳无弦推测是从四季楼里涌动出来的玄力造成的。越是临近,风刮得越是猛烈。寒意逐渐侵占她的全身,手脚都被冻得发红。
她终于抵达在四季楼前。四季楼的大门敞开,楼内景象一览无余。
柳无弦怔愣在原地。
楼中央的那潭泉水依旧清澈见底,墙上的壁画似乎在诉说着久远的故事。在清泉中的石块上,盘坐着一个人,他双目紧闭,面色平静,宛若一尊神像。
外面的风在嚎,人们在厮杀,也未影响到他半分。那道门像是一道屏障,将其隔绝在内。
“柳无弦,我们放走你们已是仁义至尽,你不要得寸进尺!”
南宫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让柳无弦一下回过神。
“哦?仁义至尽?”柳无弦望着迎面走来的三人,扯了扯嘴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我们那不是等价的交易么?”
“还是说……”柳无弦故意停顿,偏头瞧了一眼四季楼里的那人,目光又重新落回他们身上,她挑眉说道,“你们怕我毁了你们的计划?”
“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你们无色玄力的来源吧。不过,他并不能控制自己,表明其并非是玄力的主人。他只是你们承载玄力的容器,就像那玄黑瓷瓶中的子瓶一样。”
“柳无弦,你要知道,太过聪明不是件好事。”南宫映静静地凝望着她,眼眸里的光一点点暗沉下去。
南宫映赞赏、怜惜她才智过人,却同时也忌惮着她。若不为他们所用,她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我不想和你撕得鱼死网破,你也并非是爱管闲事、大发慈悲之人,今日的事你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不会再动你的朋友分毫。”
“意下如何?”
南宫映话说到这个地步,已是退让。若真是两边打起来,柳无弦也占不到任何好处,希望她莫要不识好歹。
南宫映越是百般阻挠,柳无弦就越想一探究竟,查明真相。
她举剑对向他们,凌厉的眉眼毫无畏惧之意:“倘若我说这事我管定了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只好将你一同带回去了!”
南宫映意念一动,瞬时发起进攻。极黑玄力实化成水滴漂浮在半空中,如飞溅的墨汁,但质地坚硬,有着能穿透石墙的威力。
柳无弦的无色玄力拔地而起,不见其形,却柔似水,让南宫映的实化玄力一时难以击穿。但她不能坚持得太久,等对手反应过来,就会被轻松攻破。
柳无弦上前一步,挥舞手中的那把银剑,精准而利落地从中切开雨滴状玄力。
南宫映见状微微抬眉,看来柳无弦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她快速地转动伞柄,水滴立刻改变了方向,毫无章法地向柳无弦飞去。
柳无弦挥剑、翻转,凭着本能闪躲,面对无规律可言的袭击她无法提前预判,只能被动地防守,渐渐处于下风。一旦她稍不小心,身上便会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色划痕。
这才是她第一次与南宫映真正意义上的交手。比她之前遇到的对手都要更强,对玄力的操控也更自得和熟练。
“嘶。”
雨滴似利刃般划过柳无弦的手心,伤口不浅,还残余着南宫映的玄力。她现在不能分神给自己疗愈。
她须凝神静心,尽快破开这水滴阵。
“阿弦,闭上眼睛,用心聆听风的声音。我们的玄力源于我们的内心,也能融入周围的自然万物。”
柳烨与柳无弦面对面而立,他温柔又平和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山林中树叶在沙沙作响,鸟儿在啼叫。父亲的发丝被吹得飘飞,衣角乱舞。
“风,会给你答案。”
柳无弦睁眼,眼眸覆上一层薄泪,但目光坚毅又狠厉。她听见了实化玄力与风擦肩而过的、细微的声音。
假如风有意,能否不要带走她的回忆。
此时柳无弦手中的弦音剑微光闪烁,好似迫不及待要与之一战。她指尖轻敲剑柄,应了它的请求。
柳无弦的身影和柳烨重叠,执剑人仿佛不再是只有她孤身一人。
雨滴从四面八方袭来,时快时慢、时疏时密,划过长空。
柳无弦听声辨位,眸光一动,在左侧方三步远之处,便是雨滴阵的最薄弱的地方。她举剑,上指苍穹、下问黄泉,玄力凝结,剑意合一。
剑锋割开雨阵,破裂的碎片向两边散去,像柳无弦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扒开丛生的荆棘,为自己找寻出一条坦途。
道路的另一端,是何人在等候。风又扬起他的衣裳,在他的身边调皮嬉戏。
假如风有情,能否跨越生死,将她的思念传递。
须臾之间,局势逆转,弦音剑破开重重夹击,直逼南宫映,快得让旁人看不清。
南宫双子惊叹之际,南宫映微眯着眼,从容一笑。伞柄离手,赤金色油纸伞旋转着向柳无弦飞去。
玄力附着于红伞之上,令其在风中不但不随风摇摆,反而伞缘似一层薄薄的平面,切断长风如斩细线。
柳无弦没有后撤,迎面执剑劈去。
可就在弦音剑将要触及伞面的那一瞬间,油纸伞忽然消散不见,扑了个空。
一切变幻得太快,柳无弦大惊,猜想南宫映定留了后手。
从前江湖上柳无弦只听闻南宫映的名号,对于她的器物和能力都无从得知。但她好像却对柳无弦了如指掌。
身后有何物闪现,柳无弦立刻避开,但迟了一步。她能感受到后背被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那油纸伞……会分身。
一生二,二生四。
赤红伞面旋转不止,令观者头晕目眩。究竟哪一把才是南宫映真正的器物?
柳无弦半蹲在地,迅速释放玄力在自己四周实化成屏障,同时为自己疗伤。她咬牙皱着眉,额间冒着细汗,将侵入她体内的极黑玄力吞噬、清除。
伞猛烈地撞击屏障,发出声响。
柳无弦用双手强撑着,不断地驱使玄力加固。后背的伤口由于没有玄力的滋养,恢复变得缓慢,温热的血浸湿衣裳。
屏障内的空间逐渐被压缩,当表面出现裂纹的一刹那,柳无弦忽觉体内涌入一股暖流,扩散至她的全身,让她的疼痛有所缓解。
是沈仪安的玄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紧接着,屏障的裂纹瞬间被修补,又覆上了一层极黑玄。
当两种极黑玄力相遇,高阶能侵蚀溶解低阶玄力;但若低阶强行吞灭高阶,势必会遭到反噬。
魏在思不能与南宫映硬碰硬,他的听弦剑悬空刺来,泛着青色的幽光,将其中一把油纸伞击散。
还是分身。
魏在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抹去嘴角的血,青剑返回他的手中。
南宫映确实太难对付了。
突然,一把屠刀横空飞来,立在柳无弦和南宫映之间。一个身影闪至其侧,手握住长柄拔出屠刀。
她尽全力将离柳无弦最近的那把伞击碎,被玄力反冲弹回时还豪爽地大笑着,心道不愧是南宫派的人啊,实力果真不容小觑。与之一战,甚是快哉!
“刀姑娘,多谢。”柳无弦见来者乃分别不久的刀芸,感激地言谢。她趁此疗愈自身并蓄力。
“若真要谢我,事后能饮一杯无?”刀芸回应之余瞧那红伞又分出新伞,再次进入戒备状态。
“当然。”
柳无弦垂眸时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器物的分身是没有黑影的。她立刻抬头,目光锐利,果断地抓住时机,唤出弦音剑。
剑先是虚晃一枪,吸引南宫映的注意。在下一刻瞬时掉转方向,径直朝着器物本体袭去。
南宫映反应过来后迅速将器物召回,但还是免不了两物相撞,产生了巨大的玄力冲击,掀起一阵强有力的疾风波及到后方的人。
魏在思几人和南宫双子皆是双臂挡在额前,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脚下站不稳。刀芸亦是连连后退。
“魏在思!”沈仪安的声音穿过风,他喊道,“我曾在一本子上见过,说一个人的体内若是异玄力超过本源玄力,便会失了神智,成为对方的傀儡。时间所剩不多了,你要抓紧!”
“知道了!”魏在思提剑上前。
待狂风止,尘土渐散,受损的油纸伞飞旋着回到南宫映身边。她吃痛地捂着胸口,这一击力道可不小。
而在柳无弦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衣冠整洁、仪表堂堂,但却面无表情,双目空洞而无神,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柳无弦瞳孔微缩,意识到他正是方才在四季楼里盘坐的那人。
“阿弦,别伤他,他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