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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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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我拿到了,什么时候撤退?”
“再等等。”
“他们要杀了我。”
“证据不足,继续卧底。”
“这都是铁证!怎么不足?他们真的会杀了我!”
“保证安全。”
“如果有来生,我要当个好人。”
……
“卡——!”
京市某新闻媒体直属大楼,一层咖啡厅最角落,男女对立而坐。
随着一声“卡”,咖啡师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玩无间道啊?这都两个月了,你们能不能换个台词?观众听不腻,我都听腻了。”
“我也想啊!”男孩向着转身离去的咖啡师叫苦,又垂丧着脸对面前的女孩说道:“这都两个月了,安大主编,组织到底什么时候召回我?”
安晏身穿卡其色长款风衣,黑色紧身内搭,马丁靴,戴着墨镜,正紧盯面前插着优盘的电脑。
电脑里,播放着一段暗中拍摄的影片。
这是安晏空降阳光网任执行主编的第三个月,一个深度新闻都没出。
眼下,她手底的记者小宋,被她安插进了一家黑心石油公司,卧底取证。
“拍了个什么东西,黑咕隆咚,根本看不清,这也叫铁证?少糊弄我了。”安晏啪一声合上电脑屏幕。
“要么你把墨镜摘了再看看呢?”小宋不甘回嘴。
安晏随手将墨镜向上推,支在头顶,笑意盈盈地俯身凑近桌子,伸手将小宋面前的咖啡向他推近:
“革命尚未成功,小宋同志,请继续努力!组织会嘉奖你的。”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主编。”
“不客气,为了小宋同志早日拿下年度新闻人,作为你的领导,这是我应该做的。”
小宋见安晏端着咖啡杯看向窗外,悄悄对着她撇了下嘴,嘴上还悄声嘀咕着:等我当了领导,看我怎么给你画饼。
正嘀咕着,面前的安晏忽然放下咖啡杯,骨瓷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惊得他口水呛进了鼻腔。
忍下鼻腔酸涩难挨,小宋连忙端正姿态,堆出笑脸。
可不待他开口,面前的安晏抓起桌上的微型记录设备,径直跑了出去。
她的墨镜轻飘飘从头顶滑落,被重重摔在咖啡厅的地毯上。
出门大概跑了几十米,安晏停了下来。
虽已是早秋时节,但烈日当头,晒得安晏额角浮着细密的汗珠。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站在斑马线前,脚下小碎步不停,踮着脚往马路对面张望。
嘴上嘟囔着:“奇怪,刚刚人还在这,怎么一眨眼就跑不见了。”
绿灯亮起,安晏第一个蹿了出去。
新闻大楼地处京市核心商区,马路上人多得不行。安晏左右闪避,脚下步伐节奏乱七八糟却十分平稳,以极快速度穿越人流。
直到在一条分叉路的巷子口,才停住。
“您好,我是阳光网主编,请问可以简单和您聊几句吗?”
地面阴影与光线被斜斜地一分为二,安晏站在巷子口,阳光照在她的风衣上,反射出一丝丝光晕。
她微喘,单手叉腰,另一手以微小的幅度按下了微型设备的开机键,别在了风衣的衬布上。
随后一脚踏进了巷子,整个人被阴影吞没。
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孩,那男孩看样子岁数不大,穿着简单的帽衫,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一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向前抬起,不知在做什么。
见他背对自己始终没有回应,安晏又往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
男孩毫无征兆地吼了一声,侧头扫了一眼。
安晏瞳孔微缩,倒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而是因为那男孩的瞳孔竟然是金黄色的,在这晦暗不清的巷子中,像极了一只金瞳猎豹。
她顿住脚步,站在原地仔细打量男孩。
方才离得远,她只是透过玻璃窗隐隐看见了一个周身泛着金属光泽的人从路边走过,以为又是石油工厂员工来抗议。
没想到,如今近距离一看,才发现男孩周身的金属光泽根本不是石油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泽,反而像是从皮肤、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某种奇特光泽。
安晏缓过神,压低声音,边说话边向男孩继续迈步:“你需要帮助吗?”
“别过来!”男孩又吼了出声:“退后!”
巷子很窄,前方封闭,四下无人,安晏的心脏肆无忌惮地敲起鼓点,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借着男孩方才的侧身,她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男孩抬起的手掌,正从掌心射出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银黑色光柱,那光柱似由无数高速旋转的金属微粒构成,微粒光柱的另一头,连着……
一台空气净化器!
安晏扶着墙站稳,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
二十多年坚定的唯物主义观不能动摇,更何况建国后不准成精。
难不成是在国外多年,国内修理技工的技术水平已经发展到隔空探物、虚拟维修了?
她抬手刮了几下眼睛,新闻人的敏感性让她更加确信,面前这男孩将是她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大新闻。
仿佛没有听见男孩的制止声,安晏继续向前轻手轻脚地挪步。
“咔咔咔咔——”
那台空气净化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废旧净化器有些泛黄的机身被银黑色金属光泽包裹,随着她的靠近,净化器的抖动愈发剧烈,发出哐哐的机体撞击声。
男孩接着抬起另一只手,对准空气净化器,金属光柱再次从手中射出。
净化器彻底被无数金属微粒包裹,而那微粒像是有生命般流动起来,在净化器机身上螺旋上升。
随着男孩的抬臂幅度提高,整个机体也开始缓慢升空,然后逐渐缩小、融化,从半空中不断滴落下液体。
它似乎在被“吞噬”。
安晏盯着半空中的空气净化器,不知怎的,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与悲伤,难以抑制。
她控制不住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离男孩和正在被“吞噬”的净化器越来越近。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从净化器中滴落的液体,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肩膀搭上一只手,有人从身后拉住了她。
“主编!”
匆匆赶来的小宋,手里还抓着安晏掉下的墨镜,他有些紧张又不解地在安晏和男孩之间来回看,“主编?你怎么哭了?”
安晏被小宋一拉,回过了神。她茫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触碰到冰凉的液体。
她怎么哭了?
那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与不安夹杂着的复杂情绪,仍在心底盘旋。
安晏乱七八糟地抹掉眼泪,接过墨镜给自己带上,又取下风衣衬布上的微型设备,递给小宋,“我没事,你把这个拿回公司,交给总编。”
小宋接过设备:“啊?主编你不是说我拍的证据不清晰吗?”
安晏抬手就拍了一下小宋的后脑勺,“还高材生呢?这么大的爆款新闻摆在眼前,你一点敏感性没有?”
小宋被打得猝不及防,他呼噜着自己的后脑勺,四下不停地张望,“你在说什么啊主编,这哪有大新闻……”说着说着,小宋停住了话口,盯着面前的男孩,瞪大了双眼,“大新闻……该不会,说的是这个傻子……吧?”
安晏语气正经起来:“你大学专业课老师没教过你吗?往大处发现、从细节抓起、向深度挖掘,永远保持对社会事件与热点新闻的关联敏感性……”
说起新闻来就没完没了。
小宋跟了安晏一段时间,十分了解安晏跳脱但不记仇、不拘小节的领导性格,直接开口打断了她:“我记得。但是,这个像僵尸一样傻愣愣对着一台空气净化器发呆的人,能是什么大新闻?”
“你看不见?”
那男孩分明周身泛着异样的金属光泽,掌心的不明物质正在使空气净化器融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高新技术。
但无论如何,在21世纪,这样的异常,绝对是个大新闻。
“看什么啊?”
小宋用大拇指和食指撑起眼皮,恨不得把眼球都贴在男孩身上,好能找出一丝大新闻的苗头。
安晏懒得再多说什么:“总之,你把这个拿回公司。”
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还在乱窜,她现在只想逃离这条窄巷。
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闷响。
“主编,主编!”小宋惊慌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晏回过头,男孩大字型仰面躺倒在地上,周身的金属光泽消失不见,而那台废旧空气净化器完好无损、安安稳稳的,立在原地。
她快步走到男孩身边,男孩面色苍白,嘴唇却猩红。
安晏脑子一团浆糊,刚刚发生的一切快得让人没时间细想,稍微停顿一会儿,头皮就开始发麻,方才的一幕幕诡异得让人发毛。
蹲下身子,轻轻触碰男孩的脖子,感受到强劲的脉搏跳动后,安晏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手指还没按下1,屏幕就闪动起来,是她设置的特殊来电提醒。
屏幕上三个大字——云江舟。
安晏示意小宋叫救护车,自己则站起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安晏,你在哪?我有事跟你说。”
“我在公司附近,”安晏边说边走向那台废旧的净化器,单手四指在净化器上敲了敲、又摸了摸,“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见面说。”
“等一下——”安晏刚想挂电话,看着男孩的脸,连忙又开口,“京大医院见。”
京大医院是京市直属医院,以病人多、挂号难出名。安晏和男孩被安排在医院急诊中心的一个过道处。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云江舟来了。
云江舟穿着一身黑色宽松西装,干净利索,戴着一副半框眼镜,边框极细,搭在立挺的鼻梁上,更显双眼的锐利及冷漠。
“你怎么了?”
云江舟上下完整扫视了一遍安晏,确认她好好地站着后,紧皱的眉头才松开。
“我没事,是他有事。”安晏偏头指了下男孩,又想起方才医生说他强壮如牛,接了一句,“哦,不对,他也没事。他刚才吐血晕倒了,但医生坚持说他只是低血糖,找不到出血点,更没有外伤。”
然后安晏前前后后给云江舟讲述了一遍她看到的情景,一个细节也没有落下。
云江舟听完,重复了一句:“能量波动?”
片刻停顿,她压低声音:“研究所今天送来了一具非正常死亡尸体,我解剖的时候在心脏附近发现了一块木质碎片,检验后发现有异常能量波动。”
云江舟凑近安晏,声音压得更低:“听起来,和这个男孩身上的异常,很像。”
听着云江舟的话,安晏心中立刻升起一丝怀疑与动摇,她盯着云江舟的眼睛,两人对视几秒后都捕捉到了什么。
安晏直接弯腰伸手撑开男孩的眼皮,那时在巷子里清晰可见的黄金色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似与常人无不同的深琥珀色眼睛。
她回头对云江舟示意一切正常,将手从男孩的眼皮上松开了。
下一秒。
男孩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