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风团散得开

4、瑶瑶

　　从新乐广场出来，凌小芊搀着脸色蜡黄的程瑶瑶，饶是在卫生间敷了一层又一层的散粉也盖不住她的憔悴。此刻一米七二的程瑶瑶斜斜靠在凌小芊身上，就这么依偎着往前走。

　　“妖妖，要不咱们去医院吧。”凌小芊一手撑着程瑶瑶，一手拎着两人的包，“你这一下午都吐了三次了！”
　　“不要，”她声音细如蚊蝇，有气无力，“我最害怕打针了！”

　　程瑶瑶父母都是老师，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算家境殷实，程瑶瑶从小就被当成小公主来教养。小事上什么都由她，衣食住行都按她喜欢的来置办；大事上则必须由父母做主，她倒也很是听话，按部就班地走父母铺就的康庄大道。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凌小芊很是担心，“那咱们去药店买点药回家吧。”
　　程瑶瑶只是摇头，刚张开嘴想说什么，胃里又泛起酸水，她捂着嘴直奔最近的垃圾桶，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凌小芊追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样不行的，至少得吃点药，”凌小芊拧开瓶盖，把矿泉水递给她。
　　程瑶瑶蹲下身，胡乱灌了点水，漱漱口。脑袋沉沉地耷拉着，长长的卷发微微濡湿，眼角浮出些生理性泪水，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星光。远远看去，像宿醉未醒，有种凌乱的美感。

　　凌小芊决定不再问她，起身环顾四周，马路对面刚好有家药店。
　　“在这儿等我！”她把瓶盖塞到程瑶瑶手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凌小芊就朝药店跑去。

　　凌小芊向柜台导诊说了情况，导诊拿了一盒斯达舒、一瓶奥美拉错，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她刚交完钱，就收到程瑶瑶的微信：买根验孕棒……

　　凌小芊大为震惊，差点把手机掉地上，脑子里闪过无数未婚先孕大吵大闹的肥皂剧片段。堪堪稳住心神，尽量从容地抬起头，心中默念：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买验孕棒很正常的。

　　“大夫，请问有验孕棒吗？”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她此刻地表情仍旧像吃了一颗酸杏，明明酸涩不已，面上还要竭力克制，装得像舔了沾着汁水的甜桃。
　　导诊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然后转身去另一个柜台，“有四种，要哪个牌子的？”她边说边从货架上每样取了一个，拿到凌小芊面前。
　　凌小芊哪还敢逐个比较，就学着电视剧女主角那样说道：“每样都要一个！”她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只想赶快逃离犯错现场。
　　导诊慢悠悠给她装好，还贴心地用了黑色塑料袋，凌小芊问过价格，也不管高低贵贱，匆匆扫码付款。
　　她早已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药店门……

　　凌小芊像间谍传递情报一样把黑色塑料袋塞给程瑶瑶，小声问道：“你是打算在这儿验还是回家验呀？”
　　程瑶瑶则像接过炸弹一样，飞速将黑塑料袋扔进包里，仿佛在她手里多呆一秒就要爆炸。“当然是在这儿了，回家被我爸妈看到咋办！”程瑶瑶歇了这半天，体力总算恢复了些，也不是那么反胃了。

　　说完，两人一起进了商场卫生间。凌小芊守在门口，拎着包，表情凝重，活像个等在产房门口的丈夫。
　　“怎么样？”见程瑶瑶攥着一把验孕棒出来，凌小芊赶忙跑上前。
　　程瑶瑶欲哭无泪，向她展示“两道杠”，“怎么办……”

　　看到各个验孕棒上都显示着鲜红的两道杠，凌小芊也傻眼了，想安慰却觉得此刻语言太过苍白；想解决办法，可她除了爸爸都没接触过异性，还能有什么破解之法呢？

　　“要不……告诉家长吧……”凌小芊憋了半天，只得这么一句。
　　程瑶瑶瞪圆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她。
　　没等程瑶瑶说话，凌小芊就又试探性地补充道：“或者，我旁敲侧击地问问我妈？”
　　“你不是最讨厌你妈管东管西了嘛？”
　　“是倒是，但是她毕竟是大人嘛，很多事看得比我们深远。”凌小芊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潜意识里非常依赖闵秀慧，虽然她极其不愿承认。

　　程瑶瑶将验孕棒扔进垃圾桶，背对着凌小芊，径直往前走去。

　　“可我也是大人了啊，我还是老师呢，我不想再让他们教我做事了……”她似乎在回答凌小芊，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呢？我也可以成为大人了吗？大人就可以做自己的主了吗？

　　凌小芊不断在心里发问，希望时间可以告诉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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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和闵秀慧前后脚到家。她先和程瑶瑶互报平安，又嘱咐她少吃荤腥多休息之类。之后又给闵秀慧倒了杯热水，她胃不好，容易胀气。最后换好衣服洗净手，问道：“今晚吃什么呀？”

　　闵秀慧屁股刚沾沙发，就拿出手机刷相亲平台。“看厨房还有啥菜，随便做点就行了，”她微微抬头，复又看起手机，“我先打个电话啊，这个条件不错呢。”

　　“喂，你好！我是女孩家长，在相亲平台上看到你的，觉得条件不错，想细聊聊，方便吗……”

　　电话通了，凌小芊不想再听，便去厨房搜罗吃的。

　　冰箱里还剩小半盘糖醋里脊，一整棵白菜，大半碗米饭猪头肉和蛋酱菠菜被闵秀慧当午饭吃完了。凌小芊把糖醋里脊拿出来，从碗橱里拿了个常温的碗倒进去，以防微波加热时炸裂。又切了小半棵白菜备好，打开煤气灶，倒水，开火，动作行云流水。

　　“我们孩子刚出校门，就是一张白纸，干净单纯得很……”
　　“会做饭，当然会啦！是呢，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的，会做饭的少了……”

　　凌小芊按下排烟按钮，打开窗户，就听到闵秀慧极为亲切地陈述自己的情况。她觉得很别扭，赶忙关上了厨房门。待水开了，下一把挂面，之后再将白菜丝倒进去，快煮熟时又卧了两个鸡蛋，撒点调料就出锅。

　　凌小芊将两碗白菜鸡蛋面端到茶几上时，闵秀慧早已挂了电话，但手机页面依旧停留在相亲平台上，一张张男生名片在她指尖轻轻划过。

　　“妈，别看了，先吃饭吧！”凌小芊说完又去微波炉里把热好的糖醋里脊拿了过来。

　　面条淡淡的香气钻进闵秀慧的鼻孔，她终于舍得放下手机。挑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又捧起碗喝了口汤，夸赞道：“我闺女就是优秀！挂面汤也能做这么好吃！”
　　“这么寡淡的煮面条，也就是你觉得好吃。”凌小芊笑了笑，给闵秀慧夹了块里脊肉。

　　“今天打电话这个，我看不错！”闵秀慧边吃边说，难掩兴奋，“比你大三岁，也是硕士，不过是在国外念的。家里有钱，是做日用品生意的，是个家族企业。也是本地人，公司总部和工厂都在林海，京北正在建分公司，他两头跑。”

　　凌小芊静静听着，等闵秀慧一口气说完，她点评道：“听起来像个富二代，跟咱家差距太大了，感觉不靠谱。”

　　闵秀慧和凌贯华都是高中文凭，虽然一毕业就拿到了国企铁饭碗，但很快赶上改革大潮，成了下岗职工，一直靠打零工供凌小芊读到硕士、考上编制。凌小芊从没因为家境自卑，他们给了她能力范围内的最好生活。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家境、学历、相貌都平平无奇，择偶条件不能太高。

　　“那咋了，”闵秀慧颇不以为然，“他妈妈说了，因为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就想找个编制女孩，稳定！而且我也把咱家情况告诉她了，我跟你爸也都自己交着养老保险呢，到时候都有退休金，也没啥负担。咱们这么努力上进，又有才华，配他绰绰有余！”

　　凌小芊低头沉思半天，还是觉得家庭差距太大，难有结果。

　　闵秀慧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喝完最后一口汤，退一步道：“你也别有压力，我也跟他妈妈说了，就当交个朋友，慢慢来，相亲目的不要太强烈。先试试手嘛，你都没谈过恋爱！”

　　“好吧，听你的。”凌小芊何止没谈过恋爱，她这25年和男生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盆干碗净，只剩一块里脊肉。

　　闵秀慧见凌小芊准备收拾桌子，连忙道：“你把这块肉吃了！”
　　凌小芊实在吃不下，再三拒绝，无奈闵秀慧“步步紧逼”：“就剩一块了，我都没舍得吃！专门给你做的，你不是最爱吃糖醋里脊了嘛！赶紧吃了！”
　　凌小芊弱弱地叹口气，拿手捏起肉来勉强塞进嘴里，抱着一摞碗筷冲进厨房。
　　“这才对嘛！”客厅里传来闵秀慧欣慰的感叹声。

　　晚上，闵秀慧依旧靠在床头刷相亲平台，期间又打了几个电话。凌小芊给自己铺好了床单枕头，歪在沙发床上戴着耳机听音乐，脑袋随旋律晃动，时不时在本子上记上几笔。母女二人倒是互不影响。只有凌贯华休息或者下班早，一家人才会坐在一起看电视，平日里都是各干各的。

　　此刻闵秀慧刚挂了电话，冷笑一声，心情不大美妙。而凌小芊还沉浸在悠扬旋律和郎朗歌词中，偶尔不自觉跟唱两句，丝毫没有察觉到闵秀慧的情绪。

　　“刚才这家长真是有毛病！”闵秀慧微微发怒，“你知道她有多奇葩不？”
　　凌小芊戴着耳机，一个字也没听见……得不到回应的闵秀慧更暴躁了……
　　“凌小芊——”闵秀慧嘹亮的声音响起，“我在跟你说话！”

　　于徜徉在音乐中的凌小芊而言，如同惊雷一声平地起。她吓了一跳，猛然摘下耳机，一骨碌从沙发床下来，又一骨碌爬上大床，凑到闵秀慧身边，笑嘻嘻安抚道：“妈妈，你别生气，你跟我说啥着？”

　　凌小芊像只小毛狗依偎到闵秀慧胸前，这一招屡试不爽，闵秀慧的火气登时熄了下去，她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凌小芊和凌贯华都深谙于此。

　　“你起开，热不热呀！”闵秀慧笑着把凌小芊的脑袋扒拉到一边，“刚才那家长要求这要求那，磨磨唧唧一堆事！不仅要求孩子学历、工作，还要看眼睛大不大、身材胖不胖！更要命的是，她还要看父母学历，父母还得是本科以上！”

　　凌小芊靠在闵秀慧肩膀上，说道：“这很正常，网上都说了，流落到相亲市场的很少正常人。”

　　“哼，问题是这男的条件也没多好，本科学历，全家都是事业编，就牛成这样！”闵秀慧愤愤不平，“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哎，那个富二代加你微信了嘛？”闵秀慧话题一转。
　　“还没有。”凌小芊又打开微信刷新了一下。
　　“别着急，也许工作忙，等明天我问问他妈。”
　　“不问也行，我一点也不着急。”着急的是你吧，凌小芊在心里嘀咕。